“怎么样小丫头,见到我很惊讶吗。”
我从彩色卵中诞生,当她看见我的刹那,鲜红的瞳孔先是瑟缩了一下,随后又露出笑意,恶劣地开口:“你是什么?寄生虫吗?”
看来她以为我是寄生在蛋里的其他生物,之前还威胁说要把蛋给吃了,真是个轻飘飘的小姑娘。
“我是地狱的王,人们叫我复仇公子,是七大罪中的淫'欲恶魔。”
谁知道她马上就接话道:“这样啊,那么我是最强反派,大家喊我造物之神,是所有海鲜的统治者。”
我:“……”
本来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结果小姑娘把我从蛋里揪出来,展现出像是讥诮又像是嘲讽的笑意,扬起下巴:“恶魔是吗,一旦妨碍到我,就给爷爬。”
……确定了,这就是个中二期的臭丫头。
命运何其不公,恶魔也要叹气。明明有那么多恶人,比如跟小姑娘对着干的那一群A级罪犯,还有杀手世家的小公子,一心复仇的浴血少年,哪一个都比她来得靠谱,更容易讨恶魔欢心吧。
小姑娘长得应该很好看,其他人类看见她都会先停止呼吸三秒钟,目光黏在她身上,充斥着我所熟悉的邪念。
但她却不打算利用那张脸诱惑世人,反而要靠暴力赢得人心,是非常迷惑的行为。
她给我起名叫“爬”……先不提我的感受,她喊的时候都不会觉得丢人吗?动不动就「出来爬!」,我真的很不想配合她,但毕竟和她的灵魂绑定,只能暂时纵容一阵子。
小姑娘的本名是个普通的姓氏,然后她又擅自改成了养母赠予的名字,到处修修改改补补贴贴,对外宣称“波霸奶茶·统治者·帝王·god·神”,还搞了个不同性别的版本。
虽然在我看来,她男男女女的变只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体现。当以女孩子的身份生活时,就出现那种没必要的形象包袱,什么修养、仪态、动作,全都在一个划定好的范围里来来回回,想必是过去被政治家收养时养成的习惯。
然后一吃那个荷尔蒙饼干,好家伙直接人格翻转,跟丢掉包袱似的,怎么疯怎么玩,整个一放飞的风筝,收都收不回来。
不过对她来说,大概变成男生就不用担心人身安全了吧。这一点倒是挺有趣,小姑娘明明看上去大大咧咧,心底却对异性抗拒得很,应该是作为收容研究对象时产生的影响。
这么一想,我会出现在她周围就能解释得通了,毕竟恶魔只会附身在被污染的人类身上。被男性精'液浇灌,死后灵魂也会去地狱的最底层吧。
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小姑娘其实特别怕疼,划伤在她身上的痛感大概是普通人的三倍,这应该也和她的身体能力有关。
她能力挺多,但在我看来都蛮鸡肋,没有系统的锻炼过,又不会控制,顶多忽悠一下那些弱者,真要干架的话,很容易无差别攻击。比方说,如果出现了一个世界级强敌,我都能想象出她把地球削掉一半,或者敌我不分地将参战成员全部烧没的景象。
她平时小心翼翼,用能力时顾着顾那,生怕直接召唤出一个太阳,又或者直接把白天变成夜晚,战战兢兢唯恐伤害无辜路人的样子也很好笑。
当然,喜欢她的人非常多,非常多,以至于我每天都是饱食状态。有经常想念她的人,有晚上喊她名字然后独自运动的人,还有一些被驯服了直接要奉献身心的家伙,真是被利用得服服帖帖。
小姑娘成熟得不像个十几岁的人类,常常就是说一套想一套。看上去面瘫个小脸,心里其实弯弯绕多着呢,心眼层层叠叠,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还喜欢戏弄别人,恶劣至极。
我第一次替她杀人是解决一个A级盗贼团伙里的女人,这丫头以放过其他人做为鱼饵,引诱她和自己做交易,说是交换锁链手的情报,趁机下放能力,用所谓盗贼的极意要求等价交换。结果那女人真的信了,傻傻跑来和她交易,最后落得个尸骨全无的下场。
她很想要治愈系的能力,我知道那个叫露比的人类有,但故意没说。虽然看她抢别人的能力很有意思,尤其是如果她知道了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拿过来自己用,但我偏偏不告诉她,就是要没那么容易才好玩呢。
温柔?小丫头有这种东西吗?
爱意?她最爱的是她自己吧?
友情?在她眼里其他人都无所谓吧?
有失偏颇?从恶魔的嘴里你想听见什么好话呢?
反正对我来说,这么一个人类确实很适合当作观察对象,而且她肯定也受了我的影响,最近行事变得更偏激了,真期待彻底反派化的那天到来。
说到这里,她自己似乎不怎么在意的样子,还兴致勃勃地和男人一起结伴参与猎人考试。内容简单到我无聊地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就听见她和最高掌权者——猎人协会会长面对面在商议。
那个老头给了她猎人证,还说了一大堆,什么金推荐的人选、有才能的孩子、欢迎加入协会之类的客套话。
金是……哦,是小丫头喜欢的一个男人。我又翻了翻她的记忆,看见两人相处的画面,对方确实把她当作小孩子,带着她东跑西跑,明明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偏偏对别人家的小孩这么上心。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这小丫头老是喜欢比自己大的人类,很容易就有好感,三番五次的,是恋'父情结吗?她貌似对那种正派的人物很苦手,别人笑一笑就心软了,啧,真没用。
猎人考试结束后,她收到了一条邮件,看完脸色就变了。让我康康……哦哦,寄件人名字是旋律,这个我有印象,会吹长笛的人类,还曾经用音乐召唤出恶魔。
她对灰头发的男人说了一句祝福的话之后,便火急火燎地上路,跟新朋友分开了。真鸡肋啊,我又要感叹一次,她这个言灵祝福的能力,只能给人增添一些简单的buff,还非得是正面积极的影响,对恶魔来说一无是处。
不是要当反派吗?小丫头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好事,却在不必要的地方嚣张跋扈得像个危险人物,跟过家家似的,反正她也是个没长大的人类幼崽,这样的行为好像也能理解?
“喂,小姑娘哟,你要去做什么?”我在列车上明知故问。
她托着腮懒洋洋地回复:“安静点,老爷爷。”
我:“……”
她一恢复成女孩子就开始装模作样,穿着一身白色的束腰短裙外搭毛茸茸的冬季外套,踩着十一孔马丁靴,又变成众人的目光焦点。我听见其他人的声音,有专心致志盯着腿看的,有想要搭讪的,其中一个还打算给她下药——
“要做个交易吗?”我在那个男人的潜意识里问他。对方慌乱的样子真的超级搞笑。
“你、你是谁?!”
“我只是个路过的恶魔罢了,要和我交易吗?只要你愿意付出身体的一部分,这个女孩就是你的了。”
“哈?身体的一部分是……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当然是你的金蛋蛋。”
“可恶居然敢耍我!你到底是谁——”
不相信就算了。我可没在耍你,恶魔可是很正经的生物。我和小姑娘不一样,向来说到做到,于是,那个男人的蛋蛋便在一车人面前华丽地爆炸了。
因为突发状况要更换下一班列车,小姑娘看着男人被救护车抬走,漫不经心地问我:“你做的?”
“怎么会。”我说道。
她不太相信的样子,但也不再多问。
她不知道的是,接下来将会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试炼,试炼的结果将会在她的人生里书写另一个转折点,这意味着她是否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反派,我很期待。
第108章 晴天
“他在地下室吗?”
“嗯……最近这段时间总是一个人呆在那里,也不见其他人,大家都挺担心他的。”
两人穿过沿廊,木川将视线投射到院子里。那里有一个陈旧的喷泉池,从内侧看,蓝色的瓷砖射出微微的亮光,积满雨水的池内被风掠过,上面漂浮的银杏叶轻轻摇晃,水的舌尖像是舔着那里却没有舔着。阴天难得的日光柔和地映在水面上,看似小小的光波不断地互相撞击着。
似乎是注意到了少女的目光,矮个子的女人也跟着望过去:“那个喷泉据说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之前的房主还给它弄了一个围栏,现在没人打理就空在那里了。”
房子坐落在市镇的一角上,有不算恢宏的铁门、前院和礼拜堂似的宅邸。从山坡上看是两层,从山坡下看是三层,给人一种错综复杂的样子,充溢着一派凌人的气势。邸内有许多房间,每一层都聚集着不少西装革履五花八门的念能力者。
“那些是新人吗?”经过楼梯时,木川唯冷不丁地问道。
“啊,是的,酷拉皮卡现在已经是最高层管理了,脱离诺斯拉家族之后,很多人跟着他一起过来。”
旋律好脾气地解答。其实不仅是她在观察他们,在这些西服保镖的眼里,唯姑娘就像柔柔弱弱的小羊,穿得漂漂亮亮,仿佛上流社会骄傲自负的千金小姐,从这些武者面前经过时,好像不同世界的两种人。
一个爱逛视频软件的男人恍然大悟:“是木川,之前热度榜上很有名的网红,自创了直播平台的那个。”
“啊?一个混媒体娱乐圈的,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有人小声抱怨。
“笨蛋啊你,肯定是老板的朋友,不然怎么进来的。而且你快把眼镜戴上,真的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那人从口袋里拿出框架眼镜,不信邪地盯着女生的方向看了一会:腿很直很细很长,嗯,顺着腰线往上,身材还行,是因为年纪小吗,胸部不怎么明显,普普通通的B吧,然后是脸……
“看傻了吧?快点回神啊。”
“啊、啊,确实很好看。”
何止是好看,他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女人。明明没有笑,面无表情,却犹如版画中的人物,从背景里浮现出来——这家伙是念能力者吗,精神系的吗,太夸张了吧!
“我有点担心他,自从上个月去过那边之后,酷拉皮卡就不太对劲,所以我想你来的话,应该能帮到他吧。”
闻言,木川姑娘顿了一下,停住脚步很认真地看着旋律的脸:“遇到什么事了吗?总觉得,你好像很焦躁的样子。”
向来都是她察觉别人的情绪,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这么明确的肯定词句。旋律愣愣地仰起脸,少女的心音在耳朵里慢慢悠悠地跳跃,那是平静又安宁的乐曲。
“我是专业的占卜师哦,就让我来给小姐姐算一卦吧。”木川半蹲着,伸手握住了女人的手,滚烫的掌心覆盖住冰凉的手指,她一本正经地开口,“今日运势五颗星,你能够得到身边人的帮助,不管是听取建议还是请求帮忙都让人乐于伸出援手。而且你洞察力很敏锐,善于处理问题的同时,也能把握机会。近期桃花运满点,财运极佳,未来几周顺风顺水,最近几年担忧的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
好温暖的手——
旋律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谢谢,那就借你吉言了……对了,你的眼睛怎么了?”
“啊,说的是这个吗。”木川摸摸左眼的眼罩,不在意地摆摆手,“之前用眼过度,有点结膜炎。”
“那要按时涂药哦。”
黑发少女弯着唇角,变魔术般掏出一朵白色的香雪兰,递给她:“只要旋律小姐姐一笑,我就会立刻好起来,看见你的笑容以后,马上全部康复!”
……这什么搭讪专用语啊,真会说骚话啊喂。
站在厅内的其他人额角滴下一滴大汗,有些无语。
“就是这里,你进去吧。”旋律指了指地下室的大门,接过香雪兰,像是打算说什么,最终又笑着摇摇头站定,目送她推开房门。
吱呀——
地下室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几只快要燃烬的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借着光,木川看清了窗帘前方的人影。
对方应该是坐在飘窗上,背靠着窗框,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估计是睡着了。黑发姑娘关上门,手指在墙上摸索着电灯开关的位置,啊,找到了……按下去却没有亮,想必是灯丝熔断了。
她慢吞吞地绕过地上的花盆和花束,心里想起刚刚旋律奇怪的表情,心下了然。每天都能见到一堆乱七八糟的花,已经有审美疲劳了吧。
“酷拉皮卡?”她小声地喊了一下,没有回音。
朝他伸出手,就在指尖快要碰上的时候,胳膊忽然被使劲一扯,一阵大力死死桎梏住她的手腕,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被甩到墙上。她闷哼一声,听见少年沙哑的声音:“谁?”
她没说话。
黑暗中,那双红眼睛像是被鲜血浸染,看上去冷漠又偏执。
……怎么会这样。
心脏深处一个地方细细密密地疼起来。
见她不回话,使劲按压手腕的力道变大了,少年没有温度的腔调再度在耳边响起:“侵入者吗?”
他迟迟未听见回应,已经没了耐心,直接将人拉到有光的地方,还不忘用锁链把她的手腕一圈圈捆起来。木川唯的大脑乱得像一团浆糊,她放弃思考,默然地等着对方确认身份。
昏黄的烛光落在小姑娘平静的脸蛋上,她红通通的右眼正专注地望向他——冬季的地下室内弥漫着一种萧瑟糜'烂的水汽,凉风丝丝,花香入侵肌肤,金发少年就面对她站着,微微阖着同色的眼睛低头看她。
然后他整个人顿住了,浑身僵硬,烛光将他的轮廓擦得模糊,只有金色的头发发出闪亮的光泽,好像糖浆在流淌。他的声音如同在挤最后一点牙膏那样,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来:
“……你怎么来了。”
酷拉皮卡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从发顶自上往下,落在她的脖颈间,痒痒的。
蜡烛幽幽地闪烁着橘红色火光,像微薄的晨曦,黑灰色的细烟袅袅上升,那些无言的寂静一丝一缕地和烟交织在一起,在两人中间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