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员长冷静!”
话刚脱口来人的动作就僵了一下,黑发的少年收起武器,直接无视我,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赤司征十郎,轻蔑地挑了挑眉。
赤司经由最初的惊讶后迅速收起原先和煦的笑,面无表情地回望来者,红眸中带着打量,凭空多出几分强势。
云雀恭弥细长的凤眼里充斥着对于眼前人不可一世的高傲,典型的东方式古典面容锋芒毕露,柔软蓬松的黑色偏长碎发遮住眼帘,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看上去很纤瘦。
他的视线再次转移到我身上,眼神里没有一点催促,平静的神色也并没有询问由来的意思,但本人还是无端地产生了“必须说点什么”的想法,额头上还因为紧张而渗出几滴冷汗。
我流着瀑布汗,指着红发少年介绍:“赤司。”
又指指高中风纪委员长:“云雀。”
两人同时一言不发,齐刷刷地看过来,吓得我整个人后退一步,慌乱中做了一个可攻可守的姿势,紧张至极:“你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硝烟味。
胖胖的小黄鸟这时也乖乖地趴在头顶,肥嘟嘟的身体蹲在上面。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用左手握拳锤右手,指着发顶,一本正经睁圆眼睛,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很有说服力:“云豆,打个招呼?”
然后就被狠狠啄了一口,几缕黑头发优雅地从眼前飘落,超痛。
……这么多人在你倒是给点面子啊?!
赤司征十郎抬手捋起刘海,像是放弃抵抗一般,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声音低低的,还带着轻柔的笑意,既无奈又认命:“嗯,我知道了。”
我这是被嘲笑了吧绝对是被嘲笑了吧!
“……或许,没事的话我可以回寝室躺着了吗?”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行!”
“等等——”
这两个人异口同声,还诡异地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又一声不吭,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搞什么鬼!
没想到率先说话的竟然是最讨厌群聚的某人,他抿抿唇,看上去不太高兴,唇角下压:“算了,下次再来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
“……哦。”
这种见鬼的会面还要来第二次吗?!算我投降好不好下次您能别用拐子打招呼吗?
呆滞地目送云雀恭弥风风火火地走掉,我摸着下巴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
“啊——”
“大哥你倒是把这只鸟带走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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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把头想破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云雀要跑来C大,而且人走了还不把随身物品带全。
“哈哈哈哈哈!!!”
“百里这是你新养的宠物吗!”
“贼六!贼棒!很皮!”
我睁着死鱼眼,保持一副看透人生的表情,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滚。”
在头顶安家落户的肥鸟不仅死沉,没事还喜欢用爪子跺我的头,用翅膀拍头发,超级凶。
林潇洒小姐笑够了,抹抹眼角的泪花,咳嗽两声,蹲下身去看抱头绝望的我,语气里还有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噗——百里,你想在寝室养鸟就直说嘛,不用这样征求我们的同意的,真的不用,因为……实在是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木着脸伸手把她拨开,继续蹲在墙角怀疑人生,双眼无神,气场很丧。
委员长啊委员长,看看你干的好事,我就问你,下午上课该怎么办?!难道还要顶着一只鸟去教室吗老师真的不会把我赶出去吧?!
……
2:05 PM.
体育馆内。
“很好,今天点名大家都到了,以后也要保持这样全勤的状态!”体育老师双手叉腰,笑容满面,很是自信。
我躲在最后一排,穿着一件厚实的黑色外套,连脖子那块都用拉链结结实实地挡住,整个身前鼓鼓囊囊,脸上还带了黑色口罩。
“我们这学期的末考是跳投。大家看我的姿势,先把球抛起来,在落地前跳起来接住,膝盖弯曲,再接着跃起投篮——”
标准的示范结束后要分组练习,我生无可恋地排在所有女生后面,左手按住胸口,右手崩溃般捂脸。篮球老师站在旁边双手环胸,全程看着我们一个接一个地按步骤跳投。
“下一个!”
接过文暄手里的篮球,我愈发心如枯槁,疲惫地抛起这颗球,使劲往前一蹦。胸前的衣服猛地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领口被挤成各种形状,有什么东西即将挣脱开来。
几米开外的篮筐下面站着几个眼熟的家伙,其中一个目瞪口呆地看过来,手里的篮球没拿稳滑落,在地面上蹦哒了几下,滚远了。
“同学……你这是要表演魔术吗?”篮球老师瞠目结舌,一脸懵逼地望着我。
林清显单手抱着一颗篮球,不忍直视地挪开视线,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既嫌弃又鄙夷。
“……”我死命按住衣服,尽力想使它的波动不那么明显。结果却事与愿违,胸口的鼓动更明显了,里面的东西疯狂扭动着,扑腾得愈加凶猛,甚至还有几根黄色的鸟毛顺着衣服掉出来。
大概看上去如同失败的魔术师,一只鸟头从领口突然冒出来,拼命扒拉着衣服,简直像是溺水前的挣扎,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这位同学你竟然在篮球课上玩鸟?!”
……哦,我亲爱的体育老师,您不觉得这句话有歧义吗,看看其他同学拼命憋笑涨红的脸,就不能想一想再开口吗摔!
直到体育课下课,我都维持着万念俱灰的表情,瞪着死鱼眼,双手虔诚地捧着肥鸟,背靠体育馆墙壁罚站。
究竟是谁的错!
都怪委员长!
让他赔我的面子!
我在所有篮球班的人眼中已经变成了百里·玩鸟·变魔术失败·奚了好吗?!!
“百里同学。”
慢吞吞侧过脸,我默然地望着来人通透的蓝眼睛。他面无表情,眼神无辜,声音毫无波动,就像在作报告一样认真,但明明是这样的一副模样,却怎么都能看出他隐隐约约的笑意。
……我再也不想和你说话了黑子,切开果然是黑的啊你这个人——闷骚!腹黑!一肚子坏水!
大概是我控诉的眼神过于频繁,男生少见地哽了一下,慢慢退后一步,严肃地望着我,双手合十,低下头郑重得不行:“允悲。”
“……”
第49章 来自未来的
时令正值春天,可以看见远山嫩叶的悠悠绿韵,晴天还可以眺望新叶漫空茏翠。
主干道西边回廊的入口处,映入眼帘的便是红色垂樱,低垂的细长枝梢上被花朵铺满,枝丫凌空伸张着,花瓣尖端还稍带点紫色。
穿过操场下面的小道,池畔的菖蒲叶挺拔多姿,睡莲叶子也飘浮在水面上,垂樱的花瓣稀稀疏疏地散落在池中,微波一圈套一圈地扩展开来,而对面的树丛中,马醉木也腼腆地开着白花。
松树的蓊郁青翠和池子的一泓绿水,把八重樱的簇簇粉花衬得更加鲜艳夺目,这是浮云朵朵,风和日丽的一天。
令人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春季浓厚气息的临近。
距离清明节假期只剩两天,在那之前还有一次素质拓展和惯例体检,按照院系与年级分为好几个时段,今天上午便轮到艺传院和理学院的学生在体育馆门口排队检查身体。
我讨厌体检,尤其是抽血或者疫苗。
“百里。”
“嗯?”
我收回望向樱树的视线,下意识地发出一个疑惑的字音。
“你穿这么厚的长袖不热吗?”
“……还好。”
说实话,很热。
热到无法忍受了,所以我才讨厌即将到来的夏天。虽然最不能接受的时期已经过去,但是之前养成的习惯生根发芽,很难改变了。
去年军训没有参加,所以穿着长袖坐在训练场边上,大家第一反应都会认为是为了挡太阳,因此并没有什么人问我这个问题。
辅导员就站在旁边,距离不到五米的位置,如果我从这边溜掉,大概不出十秒就会被发现。
真讨厌啊。
两张桌子,两路纵队,我排在其中一列末尾,隔壁桌的最后一人是个绿头发的少年,似乎是上次帮我拿快递的黑子同学,记得是叫——
“抱歉,让你久等了绿间。”
某位红发的少年温柔地笑了笑,很自然地站到他的身后,顺势将手里的体检表递过去。蔷薇色的眼眸倒映出澄澈天空的云影,下一秒,透出水泽的瞳孔亮了亮,锁定这边的方向。
“……嗨。”我尴尬地挥挥手,半捂着脸嘴角抽搐。
赤司征十郎本来想说什么,他刚微启唇角,一阵春风便裹挟着香气从身边掠过,四处纷飞的樱花瓣胡乱遮住眼帘,眼前的事物霎那间染上干净的粉色,有一片更是落在黑发姑娘的肩上,很快又顺着她的黑发坠在地面。
他闭上嘴巴,只是微微笑着,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忍心打扰的东西。本就清爽的模样更多了几分温和,没有强势气场的他此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十岁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几句诗,十分奇怪又不合时宜,但是真真切切响在大脑深处。
[小巷
又弯又长
没有门
没有窗
我拿把旧钥匙
敲着厚厚的墙]
是顾城的《小巷》,我一直很喜欢这首诗。
前面排队的人逐渐变少了,因为即将结束,所以护士的态度也放轻松了许多,有点敷衍又有点随意地低下头,在我的体检单上打了一个红勾。
“坐下来,把袖子卷起来。”
我没动,有点茫然地望了望辅导员远处的背影,默默后退半步,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阿姨,这边搞错了,我是不参加体检的,所以……”
“没有接到通知啊,这次体检是全校师生都要参与的,快点坐下来,不要浪费时间。”
我被身后的同学一把按在椅子上,催促着:“抽血一点也不疼的,马上就过去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啊。
深吸一口气,翻开手臂,慢慢拉开左手的袖子,把衣服拽到关节处,挪开视线,望着右侧的樱树:“好吧。”
……
良久眼前的护士也没有动作,她脸上旋即出现了震惊、疑惑、打量等等一系列情绪,这些复杂的表情交杂在一起滚动播放,最后好半天才沉默地拿起针管。
我收回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膀子,看着银晃晃的针尖一下子扎进肉里,眨眨眼。鲜红的液体沿着长长的导管流进另一边的玻璃储存器,被贴上标签后就算结束。
虽然已经不明显了,但是曾经犯傻的印记仔细看还是能够一下子发现的。
按住棉签,迅速放下袖子,我站起身,拔腿就跑远了,生怕被谁叫住问个明白。这种事情高中发生一遍就已经够了,再来几次命都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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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名为云豆的小黄鸟黏了我一整个星期,最近几天由于天气变热,再也不愿意出门了,宁愿呆在345寝室乘凉。
终于摆脱了玩鸟外号的本人别提有多开心了,要知道体育课结束后我可是连续被人叫了好几天的玩鸟哥……
天气一变热,人就躁。辅导员昨天还在班级群里发消息——
[近期天气转好,校内闲杂人员较多,请各位同学时刻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咱们女同学,晚上不要单独出行,特别是湖边绿道。]
……我觉得,比如云雀委员长就是所谓的闲杂人员吧。
下午买完水果路过心理健康教育中心的后门,隐隐约约听见有水流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说不上来,只是从早上开始心脏就跳得很快,很紧张,脸色也不大好。
简直像对未来的危险预测,身体仿佛在诉说今日不宜出行,特意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拖垮自己。
“嘭——”
“哗啦——”
“刹——”
没有一丝预兆的,一连串的声音在耳边忽然炸开,连带着无数玻璃迸裂的响声,有透明的碎片溅在地上,甚至还有飞跃的几片扎进了窨井盖的缝隙中。
我丢下手里的水果,快跑几步冲进后门的厕所,果不其然,正好对上数人警惕的眼神,几名女生围在厕所里面,架势挺凶,还有人端着手机。
拖把棍、摔烂的玻璃酸奶瓶、洗手池、蹲在最中间的棕发姑娘、被抓伤的脸颊。
……怕是又误入了什么校园欺凌的场所啊。
叹口气,我顺手捞起路边的一根废旧木板,另一头上面还有两根锈掉的铁钉,活动活动肩膀走进包围圈内。
“介意再加一个人吗。”
“……”
一片诡异的安静。
没想到的是,原本被推搡到最里层的那位棕发姑娘突然间抬起脸发出凄厉的尖叫,随即猛地站起身,一把推开我,连爬带跑,手脚并用地跑远了。
“……”
余下的几个女生互相看看,又看看我尴尬的脸,满脸无语。
“算了,既然有人多管闲事,就把陈烨叫进来吧,看样子还是老熟人呢。”
为首的姑娘放下怀里的木棍,饶有兴致地凑过来看了看我的脸,轻笑两声:“我本人倒是不讨厌这样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