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头对村长和众人道:“这是我们东顺的孩子,等孩子出生后,我请大家喝满月酒。”
村长拉着何老头道:“老何,你要三思呀。”
何老头摆摆手:“三思考过了,就算真是程菊偷人,我也不想追究了,到底是东顺先走的,是我们家先对不住的她。”
这出闹剧快要结束的时候,何老头的小儿子吊里郎当地从县里回来,他发现自己家门口围着这老些人,好奇地问问吃瓜群众,结果一打听才知道他嫂子怀孕了,东来顿感不好,赶紧跑去舅舅家找他的表哥。
程菊怀了鬼胎的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小翠回乡探亲的时候,又把消息传回了山西村。
桂芳听后,赶紧端着瓜子去和青团儿妈扯八卦。
青团儿妈知道后又在饭桌上学给了大家听。
付守仁唏嘘道:“我活了五六十年了,还真没听说过有人怀了鬼胎的事情。”
青团儿妈嗤笑道:“我看呀,就是程菊在胡说八道,青团儿她爹去了那么久,我怎么没瞧见他回来找我和婆母?可怜那何姓人家还真信了。”
青团儿一直在干饭不发表任何言论,许建设忍不住问道:“青团儿,你说真有人能怀上鬼胎吗?”
青团儿挠挠头:“好像能,也好像不能。”
这咋还说了个两头话,青团儿妈急道:“到底是能还是不能?”
青团儿:“这按正理说,鬼与人阴阳两隔,各行其道,是不能让人怀孕的,但世事无常,谁又能说的准呢?只有亲眼见着了才知道。”
第48章 人心险恶 [VIP]
程菊怀上鬼胎的事情被一传十十传百, 添油加醋传到了县里激进学生们的耳朵里,他们正愁一腔革命热血无处舒展,于是都聚到了小安村, 要求批斗程菊搞破鞋,要让她游街示众。
都是自己村的村民,关起门来是自家的事情,小安村村长本来想息事宁人,可事情闹得越来越大。
他们村和程菊简直是要被竖立成反派典型了, 这给村长愁的, 头发都白了不少。
说实在的,他不信程菊是怀了鬼胎, 但奈何何老头信,何老头就是觉得程菊怀的孩子是东顺的, 而且,程菊也不肯松口交代出奸夫的名字。
没有办法, 只能请公安前来调查, 公安其实也不爱管这种破事儿, 但学生们正在闹着,为了维护治安稳定, 领导让许建设和王小良去小安村调查。
许建设去供销社买了一包点心,连哄带骗地把青团儿给一并带了去, 经历了这么些千奇百怪的事儿之后,他也有了敬畏之心。
王小良看见青团儿真是稀罕的不得了,这可是他的贵人呀,不仅救了他的肾还赐给了他姻缘。
他拍拍自己的自行车后座, 道:“妹妹, 来我这儿坐。”
小哥哥这么热情, 青团儿抱着点心屁颠屁颠地就要跑过去。
许建设拽住她,道:“青团儿,你还是坐我的吧。”
青团儿甩开许建设,有小哥哥在,谁还稀罕坐他的自行车,她跑过去后,王小良还亲切地把她抱上了车。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后悔了,一路上,青团儿能感觉到自己不断地飞起,落下,再飞起,再落下。
呜呜呜,这小哥哥骑车一点都不温柔,颠得她屁股疼,还不如坐建设叔的自行车呢。
等下了自行车,青团儿白着脸晃悠到一颗老树跟前,哇地一下就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王小良吓坏了,他也没干什么呀,青团儿妹妹咋就成这样了呢?
许建设过去拍拍她,掏出帕子给她擦擦嘴:“怎么样,现在才明白你建设叔的好了吧。”
青团儿赶紧抱住许建设不撒手,许建设顺势把虚弱的小娃背到后背上。
青团儿缓了缓之后,便在许建设背上嗑起点心,咔嚓咔嚓地,碎末末掉了许建设一脖颈子,但他也没说什么,默默地忍了去。
许建设让王小良去劝退静坐的学生们,他自己则是去何家做调查。
待到了何家,何老头一口咬定,程菊怀的就是他家东顺的孩子,何老太婆也实话实说,确实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和程菊往来。他们神情自若,应该没有撒谎,唯一有些可疑的就是他们的小儿子东来,神情一直有些飘忽。
后来,许建设又带着青团儿来到了一墙之隔的程菊家,程菊没想到公安还会带个小娃娃过来,但也没多想招待了他们。
趁着程菊去倒水的功夫,许建设悄声问道:“怎么样,你看出来了吗?程菊怀的到底是不是鬼胎呀。”
青团儿皱皱眉,正要回答,程菊端着水杯回来了。
“公安同志,请喝水。”
刚刚点心吃干了,青团儿还真有点渴了,她拽拽许建设,示意自己要喝水。
许建设把杯子递给她,让她自己喝,他自己则是问程菊一些问题。
捧着水杯刚抿了一口,青团儿的眉头就皱得更严重了。
程菊道:“公安同志,我真的没说谎,东顺他真的回来了,那花就是东顺送我的。”
许建设顺着程菊指着的方向看去,窗台的花瓶里插着一枝红梅,在附近他好像没有看见过这个品种的梅花,于是在本子上记了下来。
临走前,青团儿顺走了程菊家的一个水杯。
从程菊家出来之后,许建设把她带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问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到底程菊怀的是不是鬼胎。”
青团儿道:“什么鬼胎,就是凡胎,而且程菊家里一点鬼气都没有,她丈夫怎么可能回来过。”
听了青团儿的话,许建设心里有了数。
青团儿把从程菊家顺回来的杯子塞给许建设:“你去验验里面的水,我喝着像是掺和了曼陀罗和小韶子。”
曼陀罗的花和小韶子的果实都有麻醉致幻的功效,平日少食可以用来镇静止痛,一但过量就会让人产生幻觉。
如果程菊每日都饮用含有致幻药的水,那么产生幻觉觉得丈夫回来了,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许建设看着水杯里的水,心愁着该怎么带回去,青团儿却不管这些,塞给他就不管了。
何老头的小儿子东来趁人不注意,从家里偷偷溜了出来,鬼鬼祟祟地不知道要去哪,王小良看见后,赶紧过来跟许建设报告。
许建设让他先去跟着,结果不一会儿,王小良又跑了回来,原来东来他往县里的方向去了,这大路一条两边开,跟着不擎等着被发现嘛。
青团儿笑道:“这有何难?”
她对着树上的一群麻雀招招手,这些平日不肯近人的小家雀,还真被青团儿给招了过来,落在她周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她将其中一只捧在手心里。
“小东西,你们帮我去看看何东来要去哪呗?事成之后,我旁边这个叔叔会给你们两斗小米做报酬。”
麻雀们饶着许建设跳了两圈,像是要把他记住,之后,麻雀群朝着东来离开的方向飞了出去。
被青团儿捧在手心里的小麻雀没有离开,它扇着翅膀叫了几声,似乎正在诉说着什么。
青团儿若有兴趣地“哦”了一声,然后对许建设说道:“它说何东来非常坏,经常欺负它们,你要是再出2斗小米,它愿意把它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许建设一愣,他从未想过会跟一只麻雀问取线索,但这麻雀就生活在何家对面的树上,兴许会知道些什么呢?于是他点点头道:“行,你帮我问问它,它知不知道最近程菊有没有跟哪个男人有过密切往来?”
麻雀又叽喳了几声,青团儿翻译道:“它说有个男人经常会来程菊家过夜,而且,何东来还给他开过几次门。”
许建设在本子上记上何东来的名字,看来何东来和令程菊怀孕的人认识。
青团儿又道:“它说它还看见何东来一直往程菊家的水缸里放了什么东西。”
东西,是指青团儿说的致幻药吗?许建设没有遗漏,也记了下来。
“青团儿,你再帮我问问它,那人的长相呗。”
青团儿道:“它说来人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嘴角还张了一颗黑痣。”
许建设黑线,这跟没说一样,等等...黑痣,他提笔记在本本上。
再说,何东来出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有一只麻雀飞回来催促许建设跟上。
青团儿道:“跟它去吧,去看看何东来干什么去了。”
许建设点点头,他招呼一旁等待的王小良帮忙送青团儿回家,他自己则是准备出发。
青团儿一看王小良就胃疼,她提议道:“建设叔,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
王小良眨眨眼,咋感觉这小妹妹有些嫌弃自己呢。
许建设想想,等会儿可能还会有需要青团儿帮忙的地方,便同意了,青团儿吸吸被冻出来的鼻涕,笨拙地爬上了许建设的后车坐。
王小良则是带着水样去化验。
头顶盘旋着的麻雀们像跑接力赛一样,一只换一只地把许建设和青团儿领到县里的豆油厂。
厂门口,东来焦急地来回踱步,许建设让青团儿躲到一旁看车,他自己则是在隐蔽处盯梢,不多时一个瘦高男人从厂里出来,汇合后,和东来一起往角落里走去。
麻雀降落到许建设的脑袋顶上站着,唧唧咋咋地催促他赶紧跟过去,许建设失笑道:“小东西,你咋比我还着急呢?”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得等两人拐过拐角,有了一段安全距离之后,才能过去。
眼见时机来临,许建设跟了上去,然而,因为走的太急没有注意到拐角处的树枝,许建设的脑袋砰地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小麻雀被吓得惊起,落回后生气地猛啄许建设的脑袋泄愤,幸好许建设戴了雷锋帽才没被它弄伤,他安抚地摸摸小麻雀的羽毛:“你咋气性这么大呢?别生气了。”
许建设抬头一看,一株梅花正从豆油厂的围墙内伸展出来,他抬起花枝仔细一瞧,花瓣的颜色跟程菊家的一模一样。
真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撞的不亏。
角落里,何东来已经和他表哥民胜聊上了。
“哥,我嫂子怀孕的事儿闹大了,今天公安都找上门来了。”
民胜安抚他道:“你放心,公安是不会查到你的。”
东来还是有些担心道:“哥,那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民胜附到他的耳边小声说了起来,许建设离得太远根本听不见,只能再次派出小麻雀飞去偷听。
两人说完后,民胜还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之后,他们俩手抄着兜一前一后又回到了豆油厂门口。
民胜走进厂内,没过多长时间又去而复返,并偷偷塞给东来一个小纸包。
因为胜民正对着许建设,所以许建设清楚地看见了他嘴角的黑痣。
东来走后,机灵的麻雀们也陆续跟上,许建设带着方才去偷听的那只小麻雀去找青团儿。
小麻雀跳到青团儿掌上,她喂给小麻雀一块点心碎儿,然后翻译道:“它说,刚刚那个男人给了东顺一些药,让他放到程菊家的水缸里,程菊喝了之后,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没了。”
许建设皱眉道:“还有吗?两人还说别的了吗?”
青团儿道:“它说,刚刚那个男人还让东来把他嫂子的东西偷偷放到村头的懒汉家里。”
许建设:“还有吗?”
青团儿摇摇头。
许建设不敢有迟,赶紧把青团儿抱上车,直往小安村骑。
过来静坐的学生们已被王小良劝退,何东来趁着四下无人,用钥匙打开程菊家的大门,溜进院子,正待要对水缸做手脚的时候,站在树上盯梢的小家雀们拼命地叫了起来。赶来的许建设觉察不对,赶紧扔了车子,冲进程菊家,一把抓住何东来的手。
何东来手上还拿着药包,人赃俱获,许建设一扭他的手臂,何东来翻到在地。
青团儿捡起药包一闻,竟然是耗子药,她大喊道:“啊啊啊,何东来要杀人啦。”
尖叫声不仅惊动了屋里的程菊,还有隔壁的何老头夫妇。
何老头披着衣服来到程菊家,看见坐在地上的小儿子,问道:“这是怎么了?”
河东来支支吾吾不敢说,许建设可不惯着他:“河东来蓄意往程菊水缸里投掷耗子药,意图杀人。”
“杀人?!”,何家几人都愣了。
何东来慌忙道:“不可能,怎么能是耗子药呢,表哥明明说的是堕胎药。”
表哥一词一出,何东来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赶紧捂住嘴。
许建设轻哼道:“谋杀罪是要吃枪子儿的,还不快坦白从宽。”
何东来一听要枪毙,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赶紧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原来,何东来的表哥民胜一直都眼馋程芳,他以让东来入豆油厂做临时工为饵,指使东来干了不少坏事儿。
比如往程菊水缸里下致幻药,让其产生幻觉,比如晚上帮忙开门,让其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程菊家。
至于,何东来是怎么得来程菊家钥匙的呢,那是东顺活着的时候放在何老婆子那的。
程菊不敢置信道:“不可能,是不是东顺我还能分不清吗?”
东来低头道:“表哥进去之前,都会再点一株迷魂香。”
也就是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东顺的而是民胜的,程菊接受不了刺激,嘎地一下晕了过去。
何老头气得直喘粗气,他对着东来就是一顿打:“你这畜生,你就这样霍霍你的亲嫂子?”
儿子做出这样的亏心事儿,何老婆子也心虚,完全没有了往日张牙舞爪的样子,她赶紧把程菊扶进屋里歇息。
东来被他老爹打得满地打滚,嗷嗷直叫。
“爹,我错了,你别打了。”
“我没你这样的儿子,你别叫我爹。”
另一边,何老婆子喊道:“快来帮帮忙,菊要上吊了。”
大家冲进屋内,只见绳子已经挂到梁上了,程菊正将脖子往里面套,她的力气很大,何老婆子压根就治不住她。
何老头赶紧跑过去抱住程菊的腿,嘴里还念叨道:“菊呀,你千万别想不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