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皇帝的后悔药——蝗蝗啊
时间:2021-08-11 09:12:18

  没想到,父皇在丢过砚台之后,并没有让怒火升级,他道:“王俟无用,我不留他,你让他走。”
  王俟马上跪地,哭天抢地,厉纯看着道:“他惹父皇生气,自然是不能再留,打十杖贬出宫去。”
  王俟马上不哭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新帝做得这样绝,一时目瞪口呆,如要赶他出宫那还不如在这里守着太上皇呢。于是,王俟马上改了口风:“皇上,太上皇,奴才再也不敢犯事,求不要赶奴才出宫,奴才一辈子都要在宫中,死也要死在宫里。”
  厉云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别的没学会,不把尊长放在眼里、逼迫尊长倒是学的有模有样,一报还一报吗?”
  厉纯干脆挑明道:“这奴才还是留在这里伺候父皇吧,毕竟他了解您的生活习惯,能让您过得舒心些。马永星、还有那日护送您回来就跑掉的天兰,、您登顶前的私兵、以及您设立的私狱、药庐等,这些都不用惦念了,它们已成历史。”
  厉云忽然大笑起来,笑够后他道:“厉纯,谁说你不是我儿子我跟谁急。”
  厉纯:“这重要吗?”
  厉云:“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我从来不在乎你身上是否流有我的血,只是看你现在行事的样子,我信了你是我儿子。”
  “好,好,我的妻我的儿全部倒戈于外人,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没想到是在退位后才感受到何为孤家寡人。”
  “您可能是处在权力巅峰时间太久,忘了权力的好,忘了想要抓住自己想要的,只有绝对的权力才能帮您达成目的。贪图所谓温情真心一时心软铸了大错。”
  厉云点头,“不光是心软,还有恨意,我太恨安信了,太想看到他永永远远地痛苦下去了。所以才培植了你,没想到这把本该扎向他的刀却来结果了我。”
  他接着说:“我这辈子犯的所有的错,都是与你母后有关。一步错,步步错,老了想回头,老找补,不想人家不是这么想的,反被利用全盘皆输。其实,自始至终心最硬的,最狠的是你母后。”
  “她眼里心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对我好时是真好,发现错付了后,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把过往抛弃的干干净净。这么多年,她心中从来没有动摇过、妥协过,主意正得很。我错估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早就没了机会。”
  “如果,早些认清现实,我能把对付敌人那套真能狠得下心来对付她,她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安信也一样,你也一样。”
  厉纯拱手:“父皇说的是,可惜事已至此,还请父皇能认清现实,养心静气,颐养天年。”
  见厉纯向外走,厉云追上去道:“你有给你母后写信吗,我给她写信,夹在你的信中转交给她,我还有话对她说......”
  厉纯停步:“父皇,母后不日就要随信王云游,她居所不定,不方便写信回信,况就算是条件允许,想母后见了朕的信中夹了您的,恐以后都不会再与儿臣通信了。”
  说完,厉纯不再停留,大步离了云扬殿,厉云就算是想追也追不成了,殿外把守的侍卫如守门天将一样,护着皇上离开,并关上了门。
  厉云想叫骂,但他心中还存着一丝理智,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这样做。王俟出不去了,就算是能出去,听厉纯的意思,他的人他的势都被他灭了。
  失去了权力失去了他多年的心血,厉云望着眼前关闭着的大门,以及身边只得一个王俟,这次是真的绝望了。
  皇上那里,按时会有关于太上皇情况的汇报。他好像真的安分下来,不吵不闹,每日看书作画,清闲度日。
  时间长了,皇上渐渐地不怎么关注云扬殿的情况了。直到某日有人来报,太上皇病了。
  厉纯这才把目光重新聚到厉云这里,传了太医来问,说是心中淤堵所致的全身疾病,其实就是心病。太医还说,此病有一定的凶险,若是病者不积极配合治疗,不仅痊愈无望,恐影响寿数。
  厉纯除了关着厉云不让他再生事,其它生活供应方面都是照着自己的标准来的,他不曾在此方面亏过太上皇,如今见他生了可能会要命的病,厉纯马上下令于太医,全力救治太上皇,不得有失。
  没过两日,王俟来向皇上禀告,太上皇想求皇上一事。皇上让他禀明,原来是厉云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他想亲自过问修缮陵寝一事。
  皇上对此要求无所谓,陵寝在太上皇在位时就一直在修,如今他对此有自己的想法,皇上自然不会插手,于是准了王俟去监工。
  这皇陵一修就修了两年,在此期间,厉云一直病着,近几个月来,连床都下不来了。
  皇上得了信,终于还是去到云扬殿探病。这里与以前来时所见不一样了,窗帘全部拉着,昏暗且空气不好。
  厉纯望向床上的厉云,父皇瘦了很多,眼睛倒是显得更大了,他收拾得很干净,冲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并不聚焦,也不说话。厉纯见他手中一直攥着一物,连太医给他诊脉碍事了,他也不松开。
  还是厉纯下令,看病要紧,太医这才敢去扒那只手,可谁能想到病成这样的人手劲还如此之大,竟是扒不开。
  厉纯这才看到厉云手中握的是什么,是一个香囊。他一时明白过来,应该是他母后绣的吧。
  心中微叹,厉纯只得让太医换只手来诊脉。诊后,太医对皇上摇了摇头,厉纯没有说话,让他下去了。
  厉纯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父皇,老实说,他对厉云的感情很复杂,小时候父亲是山,给他依靠,有那么一段时间,厉纯在情感上甚至更依赖父亲。
  当他知道自己有可能不是厉云的亲子后,他的恐惧大于震惊,他好怕自己不是他的孩子。再后来,他明白更多人情世故,窥到了一点父皇的心机用心,那时他第一次感到心寒。
  最终,在与信王碰面的时候,父皇说了真心话,以及他对自己的真实情感。一切都是假相,甚至是骗局,可他又怎么能骂父皇是骗子呢,世上哪有骗子会拱手交出皇位于对方。
  所以,厉纯有苦难言,他心灵受到的伤害全部要自己咽下去,说不得。
  行将就木的男人,是养他传位于他的父皇,厉纯本心不想他死,想他能放下心中执念,好好活几年。可他心病缠身,竟是到了生生熬死自己的地步。
  厉纯像是道别一样地说:“父皇放心,大历有我,您安心地去,您是大历的开国皇帝,您的尊崇无人能及,会受大历历代皇族的供奉,享万世香火。”
  厉云还是不语,在厉纯站起要走之时,他一把抓住厉纯的手,声如游丝道:“陵寝的事你不要管,那是我最后的念想。你做的一切我都可原谅,谁让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呢,但如果你在我后事上忤逆,我决不原谅你。”
  虽声不大,气不足,但厉纯听出了父皇的坚定,他道:“儿子听令。”
  厉云松开了他,然后马上去找那个香囊,拿到手中后,他闭上了眼。
  十日后,云扬殿来报,太上皇薨了。
  举国大丧,无论厉纯对厉云是什么样的情感,现下这个人都没了,是以,厉纯要把表面功夫做足,以弥补他在母后这件事上忤逆父皇的愧疚。
  下陵当日,皇上亲自扶棺,王俟见此眼神闪躲。厉纯本不好奇的,但王俟的样子加上父皇最后对他的威慑,他忽然就想下去看一看了,到底一个死人的陵墓里能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陵墓最后修缮的这两年,全部都是王俟亲自监工的,在厉纯看来,规模并不大,也不豪华,真不知这两年到底动了哪里。
  一层层墓道走过,到了主墓室,眼前所见让厉纯大为惊讶。
  周围都是青石,地面是黑石,棺材也是黑的,本该是肃穆的墓中,竟出现了不合时宜的红。
  那些红线丝密如麻,连接着墓室的四角四周,被红线裹着的是一具棺材。厉纯问:“这怎么会有副棺材?”
  王俟跪下回话:“那是空棺,太上皇不想一个人走得太寂寞,这才提前弄了一副空棺进来。”
  厉纯:“说实话,否则办你个监工不力。”
  王俟的靠山彻底没了,他不敢欺瞒圣上,加上太上皇早有告之,如皇上发现了这里的隐情,让他如实相禀。
  “这叫压棺阵,是太上皇生病期间想出的慰籍之法。那副空棺里其实也不是全空,里面放着太后的头发与衣物,封棺后埋入此,以灵线缚之,等到太上皇的棺材进来后,压在此棺上,以束铃绳将两具棺材相绑,此阵即成。”
  厉纯问:“此阵求的是什么?”
  王俟:“求的是下一世姻缘。夫妻恩爱,生死不离。”
  厉纯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又想到父皇与他说的最后那番话:
  “那是我最后的念想......”
  “但如在我后事上忤逆,我绝不原谅你”
  最后停留在厉纯脑海里的是这句:“你做的一切我都可原谅,谁让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呢。”
  厉纯红了眼眶,在整个丧事当中他哭过很多,但只这次,虽未落泪却心中酸涩。他的父皇一生被此执念所累还嫌不够,竟是自欺欺人地求了个虚无缥缈的下一世。
  他本就已经答应了父皇,不会插手他身后事的安排,厉纯道:“起来吧,该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他最后抚了一下父皇的棺材,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大历□□皇帝的陵墓从外面看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配不上他□□的身份,谁能想到,这样平平无奇的陵墓,里面灯火常明不灭,两具黑色的大棺一上一下地列着。
  触目惊心的还有那些红绳,数不清多少根,搂不清是如何绕的,只看到这些红线把两具棺材紧密地缠绕在了一起,并向墓室四周发散,异常妖艳,鬼魅至极。
  后世人如果能探到这里来,见此情景不知会对墓主人有怎样的猜测。滚滚历史,一切都如烟如尘,流逝在长河中。
  竹林中的一个小院子,黄凝收到了今年皇上给她的第一封信。信中写了厉云过世的消息,黄凝算了算日子,那人竟是在去年,八个月前就已没了。
  她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解脱、释然,可能都有一些吧,最多的还是安心,笼罩着她多年的阴霾消失了,黄凝放下信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听得外面有人唤她:“阿凝,来看看这个笋长得好怪啊。”
  黄凝脚步轻快,几乎是蹦跳着向外走去,“来了,有多怪?还能像上次挖的那个像猴子一样?”
  风莎莎地吹着,竹叶摇曳,两道身影,一壮一娇地蹲在地上,看着满地的收获,笑着闹着......
  竹林外,院子的门上有一小匾,上书:此间正好。
  终。
  作者有话说:
  文终。后面会陆续更一些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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