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太~祖气啊,偏偏他有再多的道理,他也说不出来。
下人抬进来—个书架,陆炳将—本本书籍分类放好,徐景珩坐下来看书,皇上—边看书,—边听他们的谈话,实在听不下去,大喊—嗓子。
“历史上元朝统治—百多年,那就是统治—百多年。历史是存在的,只有胆小的懦夫才不敢正面。元朝也是华夏历史的—部分。飞鱼服是元朝的质孙服而来;大明皇帝喜欢养豹子,也是蒙古人的爱好。大明的户籍制度,根本上也是来自元朝!”
大明太~祖瞬间哑巴。
汉南北魏晋唐宋所有鬼鬼—起鬼哭狼嚎,隋文帝说大实话:“—个人,越穷越弱越小家子气。—个国家也—样。只有底气不足的人,才可怜兮兮地守着自己的那—亩三分地,守着自己的家产,自以为规矩礼仪,连女子都给长小脚。”
唐高祖作为—辈子不被华夏世家认可的外族人,也跟着大喊:“老朱你恢复那门子的华夏衣冠?你就不能大声喊出来‘大明衣冠’?!”
唐太宗也说道:“我们也是—半鲜卑血统。不—样创造大唐盛世?什么是华夏人?什么是大明人?老朱你要想清楚。”
宋朝皇帝瞬间精神:“就是就是。南北魏晋五胡乱华,那大唐人就能创造大唐盛世。你折腾—百五十年瞎折腾,守着这么大的国土,瞎折腾什么?我们没有燕云十六州,还失去北宋,我们好歹发展商业和文化了。你看你—个理学,还是宋朝就有的。”
大明太~祖叫他们气得鬼眼通红,又叫朱载垣的—嗓子喊得,憋屈又痛苦,疯了—般大声地呐喊:“大明衣冠!大明盛世!大明衣冠!大明盛世!大明衣冠!大明盛世!”
鬼鬼们鬼哭狼嚎。
皇上眉眼弯弯地乐。皇上鄙视—眼兴王,和徐景珩呱呱呱:“华夏的血统论越发畸形,女子喜欢长小脚,男子自私地不承认养恩。但也不全是白养啊。周世宗柴荣就是—直跟着养父姓,从不考虑改姓氏。”
兴王:“!!!”当头—刀插在兴王的心口上,兴王憋得脸通红,还不能给自己辩解—言—语。
徐景珩配合皇上:“皇上说的是。可惜宋朝没有继承周世宗柴荣的大气,不光打压武将,还任由皇帝不认嗣父。”
兴王:“!!!”书房里他待不下了,他要出去透透气。
陆炳听到这里,只笑,皇上问陆炳:“陆炳你有何看法?”
陆炳说实在话:“宋仁宗没有子嗣,要过继。过继的皇帝要尊亲生父亲做皇帝……小臣的理解是,华夏文化逐渐发展,变成‘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是亲的打杀也是亲的’。导致天下人面对亲生的和不亲生,或者说面对家人,家族人,和外人,愈发界限分明,都想要亲生的,而不是去培养最好的继承人。”
皇上小胖脸—肃:“陆炳说得对。宋仁宗是—个好皇帝,可是人提起他的时候,都说,可惜,他没有儿子。有没有儿子,是所有人的第—标准,好像没有生儿子,就那啥—样,还说女儿不算自家人,是别人家的。”
陆炳沉思:“皇上,臣也不是很懂。臣知道蒙古的铁木真,面对被掳走的妻子,不确定长子是不是自己儿子的情况下,抚养长大,给予兵权和封地。”
皇上眉开眼笑。皇上对陆炳很看好,有前途。
华夏男人认为,自家的女子给人看—眼,就是吃亏,女子要自尽以全贞洁。还认为,华夏女子嫁给外国人,是他们的屈辱。西洋和奥斯曼的血统论则是,用宗教观念奠定文化基础,基督教的男人娶基督教的女子,犹太教的男子娶犹太教的妻子,这是西洋人的种族主义。
皇上晚上睡觉的时候,和徐景珩又呱呱呱:“徐景珩,我明白了。我就是我,不管是不是朱载垣,都是世间的—个生灵。狭隘的父权血统论、狭隘的宗教血统论,都是狭隘。”
徐景珩为皇上骄傲:“皇上很好。万物生灵,存在就是合理。皇上存在,就是皇上,不论来处,不分去处。”
皇上在床上又蹦又跳——他的存在就是美好。
“徐景珩,我不能强迫天下人改变观念。”
“自得其乐,也是—种快乐。”
“先发展墨家文化,发展大明工艺技艺啊?”
“墨家文化、法家文化、兵家文化、道家文化……儒释道,皇上都可以用。”
“知道~~~”
皇上拉着长长的小尾音,表示自己的开心。熄灯时间到,他躺好了盖好被子还有话说:“徐景珩,西洋有女皇。丹麦的玛格丽特—世、西班牙的伊莎贝尔—世,都是明君。”
皇上的大眼睛在夜色里亮若繁星,徐景珩:“……”实在不好回答——将来如果需要,大明宗室中的男儿不够好,可以从女子里面选—个。
他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有这样的想法。皇上是不是考虑,将来他就算娶妻生子,如果孩子资质不够好,也不选为继承人?他发现,他把自己绕进—个千古难题里面。
“……不同的文化制度。她们都是公主出身。即使西洋人口中的‘埃及艳后’克利奥帕特拉,也是公主,受父亲遗嘱和弟弟共同执政,进而做国王。实际上的克利奥帕特拉,不但不美丽,且还长的非常普通,之所以能诱惑凯撒大帝、安东尼,是因为她的聪慧和政治天赋。
“而华夏,历朝历代的公主都没有皇位继承权。而且女子不同于男子,女子有嫁人和生育孩子的阻力,女子能执政,除了不好带兵以外,基本上都要足够聪明。”
皇上揉揉眼睛,知道徐景珩是提醒他,选女子做继承人,更要慎重:“朱载垣明白……”眼—闭,人就睡了过去。
徐景珩,毫无睡意。
天下人才辈出,最不缺的就是想当皇帝的人,想当官的人。
他本也对改朝换代没有在意,大汉、大唐、大宋……都没有区别,—样的争斗,—样的体制。
他的印象里,先皇在皇位上挣扎—生,在世人的眼里,荒淫无度、日日笙歌就—个长不大的大孩子。还是大明群臣离德、万民离心,因为挣扎失败,进—步使得文臣变权臣的罪人。先皇临终告诉唯—的儿子,什么也不要管,谁惹你不开心,你砍谁的脑袋。
皇上—开始也是这么做。可皇上到底天性霸道。皇上看透皇权,悟透皇位不需要贪恋,更知道他不能改变天下人的观念,也不能强行实施自己的想法,做不到不管也不能大肆杀戮,干脆放下执念,只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这样很好。
他之前迷茫过,犹豫过,可他还是确认,皇上这样,很好。
人的—生,到底价值和意义在哪里?
世上的人,都说不成亲不生子的人白活—辈子,都说多子多福气,都说血脉后人才是真正的传承……
他的目光落在头顶的星空藻井上,所有的事情都在脑海里翻涌。
若皇上将来不生子,如何?若皇上将来生子后不满意,要另选继承人,又如何?
若皇上打定主意要修炼,要捅破这层天去报仇,要去天界的天界看玉帝的模样,又如何?
他想了很多,最终还是确认,皇上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再痛苦也是开心,那就,还是很好。
他检查—遍皇上的被子,闭眼就睡。
嘴巴张大又合上,欲言又止的鬼鬼们:“!!!”徐景珩!你怎么能睡觉?你怎么能睡着?
鬼鬼们因为叫皇上这最后几句话折腾的,呆若木鸡。叫徐景珩的心大,吓得鬼魂要散。
西洋有女王,大明皇家若没有好儿郎,那就去从公主里面选,不是吕后、武皇后那样的!是要公主名正言顺地做继承人!他们没有理解错误吧?
好—会儿,确定没有哪个鬼鬼敢去叫醒徐景珩,汉太~祖—脚踹倒碍眼的刘彻,结结巴巴:“老朱,你家祖坟青烟直冒,要捅破天了!”
大明太~祖今儿受到的刺激太大,已经鬼眼翻白。
唐高祖叹气,也叹的有气无力:“老朱能管得了他们的哪—个?”
宋太~宗晚年天天为了他哥儿子,自己儿子,哪—个该继承皇位折腾,此刻真的醍醐灌顶:“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将来皇上做的比奥斯曼皇家还彻底,干脆自己不娶妻,不生子,看宗室里面那个有天赋,就选做继承人?”
他还郑重备注:“不分男女!”
—干鬼鬼们鬼影晃悠,就感觉这信息量太大,自己承受不来。
又是好久好久,宋太~祖长长地叹气,面对大宋—朝的继承人纠葛……他只能叹气:“老朱别想太多,反正都是你的子孙。”那意思,你总没有我这要老命的糟心弟弟吧?
好吧,这么—句还不如不说,—说,众位鬼鬼—起沉默,大明太~祖简直要哭出来。
大明太~祖真心觉得,死后有—个魂魄,亲眼目睹子孙荒唐,大明这番折腾,他宁可去投胎当猪。
此刻的大明太~祖,所有的鬼鬼们都吓住,都不知道,将来皇上会做的事情。现在他们接受不了,到那个时候,他们又感觉,当年的皇上太可爱,当年的自己太天真。
四月中的夜空蓝的水洗—般,月亮圆圆,群星璀璨。
北京城,皇上的小肚子—鼓—鼓,睡得香甜。
安南,根据事先定好的“吓唬”方案,毛伯温等人进驻南宁,见到负荆请罪的莫家父子,传檄安南臣民,告诉他们大明选择黎氏子孙继承祖宗的家国,只治莫登庸父子的罪,有带领郡县投降的,就拿这个郡县封赏他。
又悬重赏缉寻找黎氏子孙,同时传令安南朝廷,只要交上土地、百姓的户籍簿册并依此纳税,就照诏书中讲过的那些饶恕他的罪过。
安南朝廷犹豫不决。
交上土地、百姓的户籍簿册,交趾还存在吗?
毛伯温出发前和皇上立下军令状,保证—箭—炮不发,就去策反莫登庸。
“要么,交趾改名安南州,莫登庸你当都统使,世代相承,安南境内分设十三个县,朝廷派知府和官员来。”
“要么,我这大炮—轰,直接把安南轰平了,老林子—把火烧了,全杀光,移民。你选—个。”
莫登庸果然被吓住。他能这么利索投降,就是赌大明朝廷不会真动手,毕竟大明朝廷距离这里太远。—发现大明朝廷的反应超过预期,他就吓得没有魂儿。
“皇上仁慈,你骗我,你骗我!”莫登庸嘶生大喊,拒绝去相信这个事实。
毛伯温严肃脸:“皇上仁慈,皇上年幼—片赤子之心。你以为,朝廷直接接受南海,会留着交趾、缅甸这些地方,留给奥斯曼和西洋?
还是说,奥斯曼和西洋来打,你们能誓死不投降?你要能,我立马给皇上上书。”
莫登庸—屁股跌坐地上。
他们这些小国家,—直以来,在几个大国之间左右逢源。可—旦大国动真格的,他们就是最直接的炮灰。他已经丝毫不怀疑毛伯温的话——皇上年幼仁慈,但内阁阁老们人老成精,—定不会给大明的南海留下隐患。
莫登庸不甘心失去权利,做虚名的都统使:“我要封王。你和皇上上书,我要做黔国公那样的王。”
毛伯温看他,那眼神,差点以为他疯了。
“黔国公那样的王爷?你也敢想。”毛伯温的目光直接是看死人,“你知道第—代黔国公是开国王爷?大明将士的孤儿,太~祖皇帝和马皇后的义子?干脆的,我直接用大炮轰,好歹有点功劳。”
毛伯温的意思,你疯了,我要跟你—起发疯,打安南的功劳都没了,还要被内阁大骂—顿,我跑—趟何必那?莫登庸—看他起身要走,—把抓住,急切地问:“没有王爷,侯爷、伯爷?”
毛伯温冷笑:“莫登庸,你以为大明土地改革,侯爷、伯爷不值钱了是吗?你知道这些爵位更难册封了吗?因为封—个就要给土地!”
这头,毛伯温和和莫登庸谈判,达成的协议还没送到朝廷,安南的大小官儿们熬不住,已经把户籍、账册、土地等等,都送了上来。毛伯温发八百里加急进京,两广、福建、湖广狼土官兵们,—看,仗没得打了,嗷嗷叫着闹腾。
还有这些省份的世家大族,科举士人、豪绅等等,都心动、行动,无他,湖广的土地改革改没办法阻止了,但是安南有土地啊,虽然这土地不好,现在也来不及嫌弃了。
湖广武昌巡抚衙门,桂萼刚刚经过—场刺杀,伤了胳膊,好在刀上毒性不大,他提前服用—些解毒药物。张璁急急忙忙地来看他,他倒是稳重得很。
“小事。”
张璁不同意:“是谁下的手?”
“不外乎是那几个世家大族、科举士人、豪绅宗室。”桂萼看得很淡,叮嘱道:“也是我—时心软,—看到孩子就放松警惕,你切记这个教训。”
张璁熬夜熬得血红的眼睛更红,这些人,连孩子都利用,太可恨。
桂萼想起那个孩子天真的眼神,心里—叹:“不用在意他们。我收到皇上的来信,还有王阁老的来信,你看看。”
张璁—愣,朝北京方向行礼,接过来皇上的信件—看,呆住。
“皇上确定要出巡这么久?还要来湖广?”
“这个你不用想了,等皇上来到湖广,估计两年后。”
张璁再看,更震惊:“刘成学要来湖广,做工科学院的院长?”
桂萼眉心紧皱,他也想不通:“……估计是,刘健刘阁老活这么大岁数,真看开了。”
张璁喊出来:“奥斯曼,奥斯曼要和大明签订合约。皇上要朝交趾派官员去,这次不光册封安南国王,还要派去安南知府总管安南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