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奇地摸了摸下巴,像是灵光一现般惊呼:“难道……都已经死在猎鬼人的手中了吗?”
他自顾自地说着,从七彩的瞳眸中淌下晶莹的泪水,童磨以扇遮面,语气悲痛道:“啊……实在是……”
空气中忽然升起了一道凛冽的寒光,在童磨话未说完时便落在了他的脑袋上,熟悉的液体溅落在他脚下的地板,冷冷的呵斥从远处传来:“闭嘴!”
鬼舞辻无惨神色阴冷地缩紧了瞳孔,童磨的话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令人觉得就像是在嘲讽一般。
“上弦之月,只剩下二人。”
鬼舞辻无惨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无限城中响起,猗窝座的目光淡淡地瞥过正在生长着脑袋的童磨,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蠢货。
但对于黑死牟的死亡,猗窝座也的确感到了意外。
上弦之壹的力量有多么强大,猗窝座完全可以感受得到,倘若说他会死在猎鬼人的手里,猗窝座是绝对无法相信的。
人类的力量,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八百比丘尼……”
在猗窝座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他忽然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猗窝座抬起脸,这才发现八百比丘尼也不在无限城。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很难说那种感觉是什么,但无端的令人心生忐忑。
鬼舞辻无惨咬牙切齿地说出她的名字,猩红的瞳孔里有如实质的仇恨浓稠得像是要淌出血来。
“她背叛了。”
“……”
奇诡的沉默蔓延开来,猗窝座甚至没能反应过来鬼舞辻无惨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他理解了之后,第一反应则是:“怎么可能……?!”
在过去的几百上千年间,她都一直站在鬼舞辻大人的身边,怎么会……
“诶?!”童磨的声音响起的速度更快,新长出来的脑袋很快便和一开始没什么差别了,他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金色的铁质对扇在手中展开。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接受这一事实的速度却极快,一边露出沉痛的模样抚着胸口,一边落着泪说:“没想到八百比丘尼阁下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真是太过分啦!”
听到这种比起斥责倒更像是在开玩笑的话,鬼舞辻无惨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正想让童磨再次无法发出声音,却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发生了变化。
收敛起那些轻佻而又虚浮着的虚情和表象,童磨对他说:“由属下去把她带回来如何?”
“八百比丘尼大人的归宿,从来都不是其他的任何地方,像她那样的存在,在人类的世界里,又怎么可能得到救赎呢?”童磨忽然笑了起来,是哀怜而又慈悲的模样。
这样的言语令鬼舞辻无惨眯了眯眼睛,就在童磨和猗窝座都以为他要点头了的时候,鬼舞辻无惨却开口说:“不。”
他轻轻地吐出这种压抑而又冰冷的字眼:“我亲自去。”
“我会亲自,把她带回来。”
——也会亲自,让她明白背叛的下场。
鬼舞辻无惨一生都在怀疑着一切,但当他想要去相信些什么,试图让另一个人站在她的身侧,并且发自内心地接受着对方的时刻,那个人却令他失望了。
这样的认知令鬼舞辻无惨觉得格外讽刺,甚至觉得生出了那样的念头的自己,也简直就像是笑话。
在他过去的漫长生命中留下了过分深刻的痕迹的人,他透过黑死牟的眼睛,在黑死牟的身形即将消失的时刻看到了她。
鬼舞辻无惨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她那时候正在注视的人并非黑死牟,而是他鬼舞辻无惨。
但这样的恍惚只持续了瞬息不到的时间,便又轻而易举地灰飞烟灭。
他想起她微微垂下眼睑时平静的脸色,想起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沉默而又安静的姿态。
安静而又沉默得……令鬼舞辻无惨觉得她永远也不会产生变化。
但他忽然意识到,八百比丘尼已经变了,在距离她最近的自己都还没有弄明白原因的情况下,她忽然离开了他的身边。
并非是一言不发地离开,而是……带走了他手底下最为得意的上弦之鬼的前提下。
鬼舞辻无惨早就应该想到的。
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想起她在上弦会议中突然提起缘一的日轮刀。
那样的举动过于突兀而又怪异,但鬼舞辻无惨当时却以为她仍站在自己的身边——哪怕她时不时要露出冷淡的、嘲讽的表情,但她也曾在无数个抵足而眠的时刻拥抱着他的身体。
而现如今一切都只像是笑话。
或许早在她的目光落在黑死牟身上时,她就已经看到了他的死亡。
那么无数次迎接了她的目光的鬼舞辻无惨,他的终结……是否也早已在她的眼前浮现过无数次了呢?
鬼舞辻无惨从来都不是能够轻易善罢甘休的人,任何令他觉得不悦的存在,都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那么,把八百比丘尼带回来之后,又要怎么做呢?
第59章 诞生的意义
柱合会议。
在以往相隔数年、遇到了重大事件才会召开的回忆, 现如今却只是时隔数月便再次召开了。
九柱之中,除因花街一战身受重伤无法战斗的音柱之外,其余的柱都抵达了产屋敷的宅邸。各自站在庭院之中,静候着产屋敷耀哉的出现。
但这一次来的人却并非是产屋敷耀哉, 而是他的妻子产屋敷天音。
所有人都很清楚其中的原因——产屋敷耀哉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 现如今已经不方便行走了。
但即便如此, 产屋敷天音还是认认真真地解释了自己的丈夫未能亲自前来的理由,而后郑重其事地向大家道歉。
“您不必如此。”
岩柱的眼中落下泪水, 他双手合十, 仿佛寺庙中的虔诚僧侣,说出来的话也满是悲怜的意味。
产屋敷天音注视着半跪在庭院中的大家,他们一直都尊敬着身为鬼杀队当主的产屋敷耀哉, 也一样尊重着作为产屋敷耀哉妻子的产屋敷天音。
产屋敷一族深受诅咒已久,为了延续过于短暂的寿命,他们得到了神官的指引, 从神官的家族中迎娶妻子, 以此让自己家族的寿命得到了延长——但也最多只是三十岁。
而产屋敷耀哉……却在这样的年龄到来之前, 身体便将近油尽灯枯了。
弥漫在庭院之中的气氛极为沉重,但此次柱合会议的召开, 其主要内容却是因为刀匠之村的事情——原本分散在各地的【柱】们突然得到了鎹鸦的召集,让他们全部前往刀匠的村子。
这样的召集过于突然而且紧促, 更何况召集的原因还是……
“天音夫人, ”富冈义勇维持着半跪着的姿态, 抬起了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三名上弦之鬼将会袭击刀匠之村,这样的消息,是从何而来呢?”
平日里一举一动都不合群的水柱,在这一次的柱合会议上终于提出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其他人虽没有说话,却也都把视线放在了产屋敷天音的身上。
虽然早就知晓主公的家族拥有着预知的能力,但这种程度的预知也能做到的话……
“是因为八百比丘尼阁下。”
产屋敷天音跽坐在和室之内,看到外廊前的柱们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唯有炼狱杏寿郎和富冈义勇恍然大悟——毕竟他们早几年便从产屋敷耀哉的口中听说了她的存在。
虫柱蝴蝶忍有了新的问题:“那位八百比丘尼阁下,现在在哪里呢?”
“她现如今,也在产屋敷的宅邸之中。”
——*——
刀匠之村一战虽因将能够战斗的柱全部集合在了刀匠之村,把伤亡的数量尽可能控制到了最低,但毕竟同时迎战三名上弦之鬼,想没有半点损失也只是痴人说梦。
最明显的例子便是霞柱双子,兄长时透有一郎的左腿受伤严重,且因为拖延的时间太长所以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甚至会影响到今后的行走。而弟弟时透无一郎,却是整只左臂都被斩下,幸好止血及时,不然连性命都有可能直接丢在刀匠之村。
但这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最为强大的上弦之壹,其他的柱虽然也多多少少也受了伤,但总归没有他们这么严重。
事实上,蝴蝶忍在为他们兄弟二人治疗的时候,也曾询问过他们是否要提前退位,毕竟他们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再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了。
但此前向来安静内敛的时透无一郎,却头一次露出了强势的模样,语气坚定地说:“我还可以继续战斗,只是少了一只手臂而已,更何况还不是握刀的那只手。”
而他的证据也很充分。哪怕是无法恢复到全盛状态的时透有一郎和时透无一郎,也已经比许多鬼杀队剑士的实力更加强大。
更何况时透无一郎那时候对她说:“我想要和哥哥一起战斗。”
蝴蝶忍注视着他的眼睛,实在无法说出半句反驳他的话。
她想起自己当初成为鬼杀队剑士的原因,也是因为她的姐姐蝴蝶香奈惠是鬼杀队的【花柱】。
她想要和姐姐一起战斗,变成姐姐那样温柔而又强大的、可以保护许多人的【柱】。
蝴蝶忍深深地吐出气息,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今后也要继续加油呀。”
这样的话语她并非只给了时透无一郎,也给了其他的很多人。大家虽然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才加入鬼杀队,但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目标。
【恶鬼滅杀。】
灶门炭治郎和恋柱蛇柱一同面对了上弦之肆,过程中虽然也是凶险万分,但好在结果喜人,哪怕受了伤,也只要花费些时间休养,便能够调整过来。
更何况在这次战斗之中,还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变成鬼数年的灶门祢豆子,竟能在阳光之下行走了。
发现这一现象之后,灶门炭治郎落下了眼泪,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唯一的亲人,而他的妹妹竟时隔数年开口说出了变成鬼之后的第一句话。
是呼唤着兄长的声音。
这样的喜悦一直延续在他昏迷之后的梦境中,炭治郎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很奇怪的梦境,他看到穿着红色羽织的剑士坐在自己的身旁,他的耳下坠着熟悉的花札耳饰。
事实上这并非他第一次梦见这位剑士了,但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这位剑士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直到他在刀匠之村遇到了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骄傲地为他介绍了村子里最强的人偶。
那个名叫【缘一零式】的人偶。
在刀匠之村里,灶门炭治郎第二次听到了【日之呼吸】这个说法。
他现如今所使用的呼吸法和剑式,灶门炭治郎从父亲那里知晓的它的称呼是【火之神神乐】,但从那个早已破败的、以昔日的鬼杀队最强剑士为原型制造出来的人偶身上,他却看到了火之神神乐的重现。
而其他人都将其称之为【日之呼吸】。
灶门炭治郎还在思考着二者之间究竟有何联系,他的意识却已经恢复了清明,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是朋友们熟悉的脸,我妻善逸趴在他的床上痛哭流涕。
“呜呜呜呜呜!炭治郎!!”发现他醒来,我妻善逸扑上来抱住他,就在炭治郎深受感动,想要安慰一下他的时候。
“请把祢豆子嫁给我吧!!!”
我妻善逸紧紧地握着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完上句话,便又变成了那副不靠谱的样子,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之中笑得傻乎乎的:“祢豆子妹妹实在是太可爱啦,而且……”
灶门炭治郎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样的表情深深地打击到了我妻善逸,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不知何时站过来的神崎葵打断了。
“好了!炭治郎还需要休息,不要在这里打扰病人了!”
神崎葵也没多说半句话,直接提着我妻善逸的衣领,冷漠地把他拖了出去,丢人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我妻善逸愣愣地坐在外廊,看了一眼障门,视线却忽然瞥到了院子里正在和蝶屋的孩子们玩耍的祢豆子。
“祢~豆~子~妹妹~”
他张开手扑了过去。
——*——
“主公大人想要见你。”
在善逸被丢出去之后,灶门炭治郎才听到神崎葵开口说:“别问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只是传信的人,你去了就知道了。”
从蝶屋到产屋敷宅邸的路程并不远,是走个十几分钟就能抵达的地方,虽然灶门炭治郎还没有恢复完全,但全然可以当做散步了。
他在路上一直想着是因为什么原因,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祢豆子和珠世小姐。
或许祢豆子能够行走在太阳之下,珠世小姐知晓原因,而主公也知道,灶门炭治郎早就见过珠世了。
可这样的猜测,却在他抵达了产屋敷宅邸,见到了产屋敷天音夫人,被对方领到了主公的房间门口时,忽然被另一种担忧所取代。
【药味很重。】
事实上,自从进入了产屋敷的宅邸中,他便已经闻到了这样的味道,在药味的掩盖之下,他还闻到了一种似乎是什么东西正在腐烂的气味。
这样的味道从何而来,只需要稍稍思考一下便能够得知。
怀抱着担忧与忐忑,天音夫人拉开了障门。
但映入灶门炭治郎眼中的,却不仅仅是躺在寝具内的产屋敷耀哉——还有另一位跽坐在他身边的女性。
“他来了。”
那位女性轻声开口,躺在寝具内的主公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天音夫人走到他的身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依靠,让主公得以起身坐稳。
产屋敷耀哉的身体,的确已经恶化到了这种地步。
“主公大人……八百比丘尼阁下……”
灶门炭治郎有些呆愣,不是很能理解这时候的情况。
“请不必拘束,”灶门炭治郎听到天音夫人对他说:“此次邀请你前来,是因为八百比丘尼阁下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