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森鸥外叹了口气:“你做了什么事情吗?”
童磨一脸奇怪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做什么事情啦,只是问了中也君一个问题,但他完全没有回答的机会,所以我觉得他实在是太可怜啦……”
这样一说疑惑的人变成了森鸥外,“你问了什么?”
“我问中也君,有没有谈过恋爱。”
听到这话的森鸥外陷入了沉默,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但很快他又想起来,在好几年之前,童磨似乎追求过什么人,而就在前几天,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的A,也告知了他一件事情——童磨正在追求着武装侦探社楼下那家咖啡店的店主。
之前追求的是面包店的店主,现在又追求一家咖啡店的店主,但是从这些来看,倒让人有些怀疑童磨是不是也想要去开店了。
但问题是,那家咖啡店的位置在【武装侦探社】的楼下,而现如今的太宰治,则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
森鸥外很难不去怀疑些什么,比如童磨的目标真的是咖啡店里的人,还是……咖啡店楼上,武装侦探社里的人。
当森鸥外旁敲侧击般提起他现如今正在追求着什么人这件事时,童磨叹了口气。
“我已经失恋了,”他一脸超级难过的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被彻彻底底地拒绝了,还被告知说早就已经结婚了,我完全没有半点希望。”
“八百小姐真的是超级——残忍哦!”童磨哭诉道。
眼见着话题似乎要朝着恋情失败后的诉苦这样的方向发展,森鸥外果断地打断了他的倾诉。
“那童磨君就把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吧,毕竟这可是最快的从恋情失败的痛苦中走出来的方法。”森鸥外一本正经地说。
“诶?”童磨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森鸥外微笑着回答:“当然是真的。”
——*——
在咖啡店里擦着桌子时,八百比丘尼看到了一群人进入了电梯。
她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到吧台前和店长说了几句话,便解下了围裙回到了家里。
鬼舞辻无惨在白天有时会待在家里,有时则是会打着伞出门——大抵是因为那次照射阳光之后身体也产生了一下变化,所以在光线不怎么刺眼的天气里,只要注意撑了伞。也能够行走在白天了。
不仅如此,在后来八百比丘尼才知道,鬼舞辻无惨现如今也只需要一些血液便足以存活。
听到这种事情时她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却被鬼舞辻无惨反问:“很不可思议吗?”
的确是挺不可思议的,但不是因为【鬼】竟然可以只依靠血液便存活于世,而是因为……鬼舞辻无惨竟然会做出这样的改变。
昔日珠世和愈史郎早已依靠这样的方式生存了几百年,而以鬼舞辻无惨的能力,只要他想,也绝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但正是这个【他的想法】,却足以决定很多事情。
八百比丘尼回到家中时没有看到鬼舞辻无惨,她忽然想起来昨晚他似乎提起过今天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去处理,便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没有接通。
并不是打给鬼舞辻无惨的,而是打给福泽谕吉的老师——夏目漱石的。
为了结束横滨长久以来的混乱局面,夏目漱石在当初做出了极大的贡献,是他提出了名为【三刻构想】的计划,才逐渐让横滨一步步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所谓的【三刻构想】,便是让三个不同的组织管理横滨,将黑暗的部分交给Mafia,将明面上的事务交给军警和异能特务科,而最为特殊的,则是行走在灰□□域的武装侦探社。
当初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其实也受到了来自异能特务科的邀请,但太宰治却以自己大概不太适合那种地方为由拒绝了那边的邀请,经过介绍参加了武装侦探社的考核。
事实也的确证明,太宰治确实更加适合武装侦探社。
八百比丘尼其实对这种事情早有预料,一直以来夏目漱石的行踪都让人捉摸不透,他似乎从不会在任何地方定居,在【三刻构想】正常运转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横滨。
但也有传闻说,夏目漱石是知道【书】具体在何处的人。
八百比丘尼不知道那样的传闻是真是假,但她能够知道的是,她又看到了预言的画面。
她看到了横滨仿佛变成了多年之前的模样,四处都是人心惶惶,枪/声和废墟仿佛又变成了常态,被努力维持了多年的和平最终还是被撕碎了。
八百比丘尼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看到的预言内容只是片面的部分,她时常只能看到其中短暂的一小节,而这一小节的场景也很有可能令人产生误解。
比如在很多年前的时候,她看到的【鬼舞辻无惨的死亡】。
其实有些事情八百比丘尼一直都没有告诉鬼舞辻无惨,哪怕是说了的部分,她也没有完全说清楚。
【在八百比丘尼的预言中,她两次看到了鬼舞辻无惨的死亡。】
第一次是鬼舞辻无惨变成鬼没有多久的时间点,他抱着想要拉拢八百比丘尼的念头来到了她的身边,对她伸出了手,在握住那只手的时刻,八百比丘尼看到了他的【死亡】。
她看到穿着红色羽织的鬼杀队剑士有着一头暗红色的长发,他的长发被高高地束起,露出左边额角的火焰般的斑纹。
在他的耳下垂挂着花札纹样的耳饰——那便是初始呼吸的剑士,继国缘一。
她看到了继国缘一的日轮刀斩下鬼舞辻无惨的头颅,也看到了鬼舞辻无惨碎裂的身体,她看到那些碎裂的肉块飞溅在空中,再次被继国缘一的日轮刀斩碎。
鬼舞辻无惨曾以为自己以碎成一团的模样去找八百比丘尼的时候,就是他在她面前露出过的,最为狼狈的时刻,但其实不是。
在八百比丘尼的预言之中,她看到了他更加狼狈的、被打败的每一个细节。
如果被鬼舞辻无惨知道这样的预言内容,又必定会成为他心底里需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跨过去的隔阂,所以八百比丘尼干脆没有告诉他,就像她也不会去过问那些鬼舞辻无惨认为不需要告诉她的事情一样。
事实上,对于她而言,在以为鬼舞辻无惨会死在继国缘一的手中,却又再次看到那团碎肉出现在她面前时,八百比丘尼竟是有几分庆幸的。
仿佛是被紧紧扼住的心脏忽然又被松开了一般,哪怕她表面上没有露出半分消息,但在心底里,她还是高兴着的——她在高兴着鬼舞辻无惨没有死去。
即便他做了很多错事,而且在那之后也在不断地犯错。
但在那个时候,八百比丘尼触碰到了那团碎肉,却又见到了他的第二次【死亡】。
她看到了四处弥漫着烟尘的废墟,看到了站在废墟之中的人们。那对早已在她的预言中出现过的、令她无比熟悉的花札耳饰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预言中。
就好像一切都是注定的,即便在现在,鬼舞辻无惨没有死在戴着花札耳饰的剑士手中,他也必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以不同的方式,死在不同的人手中。
而这一切其实早就已经注定了。
八百比丘尼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思考着这点,所谓的命运究竟是什么,所谓的神明又在安排着什么。
时至如今她终于明白了,但她仍是不知道鬼舞辻无惨是否已经明白了。
不过……鬼舞辻无惨至少也做出了改变,而八百比丘尼,并未在她这一次的预言之中,见到鬼舞辻无惨的身影。
她不知道看不到他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至少,八百比丘尼并未看到鬼舞辻无惨的第三次【死亡】。
曾经有人对她说过,有些东西并没有强求的必要,有些人也没有挽留的必要,所以八百比丘尼一直以来都在秉持着这样的行事准则,直到某一天她忽然发觉,自己在无意识间其实已经做出了与这样的准则截然相反的事情。
她想要留住鬼舞辻无惨。
只有鬼舞辻无惨是特别的,哪怕他曾犯过无数的错误,也曾做过无数的错事,但在那些过去的时光里,只有鬼舞辻无惨在她到底心底里留下了过于深刻的痕迹。
所以八百比丘尼开始恐惧起看到他的死亡,也开始庆幸起自己的预言并未看到他真正死去之后的部分。
她并不是害怕看到鬼舞辻无惨被打败的场景,她真正害怕的——是像鬼舞辻无惨的第二次死亡之后这样,自己一个人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就好像从来都没有遇到过鬼舞辻无惨一样。
第72章 想要的生活
鬼舞辻无惨头一次没有在咖啡店里接到八百比丘尼。
当他像往常那样在太阳落山之后前往咖啡店时, 正在磨咖啡豆的店长告诉他, 八百小姐已经回去了。
鬼舞辻无惨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却没有从通讯记录里看到任何信息或是未接来电。
这也正说明——八百比丘尼的确没有实现通知他半句。
他眸色变了变,眉头微微蹙起, 正打算转身出门,却看到了从门口进来的,穿着砂色长风衣的青年。
——是楼上武装侦探社的社员。
鬼舞辻无惨在脑海中搜索了半秒, 想起了青年的名字。
——太宰治。
在他与八百比丘尼久别重逢的现场,也有这名青年的存在。
鬼舞辻无惨已经极为克制自己, 他刻意不过问八百比丘尼现如今的人际交往, 也学着像八百比丘尼那样, 给对方也尽可能地留出空间。
但仅仅是做到这种程度, 也足以令鬼舞辻无惨觉得心烦。
一直以来他其实都是掌控欲/望极为强烈的人, 最明显的证据便是曾经那些由他制造出来的鬼,哪怕只是普通的低级鬼,鬼舞辻无惨也能够读到他们的思想。
他享受着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感觉,也对自己无法理解、无法操纵的东西难有好感。
更何况以他的直觉而言,现如今站在他的面前,抬起手笑眯眯地同他打着招呼的青年,必定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鬼舞辻无惨抬起了下颌, 并没有想要和眼前的青年又任何来往的意图。于是他微微颔首, 勉强算是打了招呼。
在鬼舞辻无惨即将从他身旁擦肩而过时, 他被叫住了。
“无惨先生有空坐下来聊一聊吗?”名为太宰治的青年声音里噙着笑意,但落入鬼舞辻无惨的耳中,却不知为何多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感觉。
他本想拒绝,可太宰治抢在那之前又开口说:“是关于八百小姐的事情。”
这下,鬼舞辻无惨终于侧过脸正眼看他了。
在前往里面的位置时,路过吧台的太宰治对店长说了一句自己要和平时一样的茶,末了还很自然地询问鬼舞辻无惨要点什么。
“我个人很推荐这里的焙茶哦,”太宰治的脸上带着属于熟客的骄傲:“不过最近出的新品也有很多种类可以选择,如果有机会的话,建议您可以都尝一尝呢。”
鬼舞辻无惨的眸色暗了暗,他明显听出了太宰治的话里有话,而说话的人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的神色变化一般,依旧摆着一副热情好客般的笑容。
——哪怕就事实而言,太宰治才更应该是【客】才对。
想到这种事实,鬼舞辻无惨的脸色终于稍微好看了些,他回以一个客套的虚伪笑容,对太宰治说:“多谢您的推荐。”
几乎是刚在座位上坐下,太宰治便开始挑起了话题,鬼舞辻无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神色晦暗不清。
太宰治双手交叠,将手肘撑在桌面上,像是随口一问:“无惨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经营家族产业,”鬼舞辻无惨回答道:“主要是贸易方面。”
“……这样啊。”太宰治笑了笑,对他说:“不过我之前听有些朋友说过,这方面的产业,在横滨似乎不太好发展呢……”
鬼舞辻无惨自然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自港口Mafia的新任首领森鸥外继位之后,港口Mafia便一步步掌控了港口附近的绝大部分运输路线,鬼舞辻无惨当初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和对方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明面上说给太宰治听,所以鬼舞辻无惨也只是随口回答道:“生意场上遇到些挫折是难免的。”
闻言太宰治笑得更欢快了:“您说得很对呢,而且这样的道理放在其他的事情上也完全可以说得通,不是吗?”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难言的怪异带着压抑弥漫在他们之间。
太宰治意有所指的话让鬼舞辻无惨冷下了脸,但在鬼舞辻无惨翻脸之前,太宰治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份维持着安静的微妙平衡。
太宰治将手从自己的口袋里伸进去一顿摸索,却又皱了皱眉头,抽出手来伸进另一边的口袋里再一通摸索,才摸出了自己的电话。
这也间接导致,那首奇怪的、太宰自己录制的来电铃声竟完整地在鬼舞辻无惨的面前响了一整遍。
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宰治挂断了电话,看着他摸了摸自己有些蓬乱的黑发,对鬼舞辻无惨说:“抱歉啊,我忽然有些事情,下次有机会的话,还想再和您好好聊一聊呢。”
——不会再有下次了。鬼舞辻无惨在心里回答他。
——*——
回去的路上,鬼舞辻无惨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八百比丘尼似乎随口提了一句家里的调味料快要用光了。
他思考了半秒钟,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超市。
虽然之前也站在厨房门口看过八百比丘尼做饭时的样子,但那些装在调味盒里的调味品,要鬼舞辻无惨分辨出它们究竟是什么,并且准确地从超市的货架上找出来,显然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虽然在人类的社会中生活了这么长的事情,也一直都在经营打理着那些产业,但独自一人来超市买东西这种事,对于鬼舞辻无惨而言还是头一次。
他推着购物车站在那排货架前沉默了很长的时间,直到一旁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导购员主动过来询问他想找什么。
鬼舞辻无惨思考了片刻:“……调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