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路面塌陷,公交车今天不走这边了。姑娘,要打的吗?”
的哥的出租车上亮着“空车”的灯,他友善的看着盖柏灵。盖柏灵不好意思的笑着摆了摆手:“谢谢叔叔提醒。但是……我没有钱。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哥善解人意的说。他指了指马路对面一个拐角路口:“你也可以走到那边去坐公交车,那边就到南旬大道了,公交车多。兴许有回你们家的车次。”
盖柏灵想了想,点点头对的哥道:“太谢谢你了叔叔。”
她背着书包独自一人向路口走去,正是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受路面塌陷影响,这条平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行人也稀少了许多。盖柏灵站在斑马线上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车,于是向马路对面走去。
南旬大道是城市主干道之一,大道两旁布满了一溜儿一溜儿的小街。盖柏灵没有在南旬大道上找到想要的公交车。她问了问路边商店的老板,得知她需要从大道旁的林业路往北走,才会有她要坐的公交车。
盖柏灵叹了口气,低头看看手机,心想自己今晚到家恐怕得要九点多了。林业路上种满了法国梧桐,霓虹给大树下投出阴影。盖柏灵拐进林业路,刚走没两步,迎面突然从路边小巷里跳出几个男人来。她吓了一跳,刹住脚步警惕的看了看那几个人,盖柏灵试图绕开他们往前走。
“哟哟哟,妹妹,怎么瞧见哥儿几个都不问候一声就走哇?怎么?不认识我们啦?”
为首的男生穿着破破烂烂的牛仔裤,腰上皮带的磨损处黑得发亮。他头上戴着个运动头带,咧开嘴对盖柏灵一笑。满口黄牙。盖柏灵认出这是赵心恬身边那几个狗腿子里的一个,有被恶到。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态继续装鸵鸟,她又绕了个更大的圈子准备躲开这几个人。
“哎哟我说你他妈没长耳朵啊没听见哥儿几个跟你说话啊臭婊/子?!”斜刺里一脚踢过来,幸亏盖柏灵躲得快。她站稳身子,回头瞪着那踹她的男生怒道:“我不认识你们!跟你们无冤无仇,请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了!!!”
“装的……”几个混混不屑一顾的哼笑着。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你不认识我们,可我们认识你呀。”他们嬉笑着向盖柏灵凑近,其中一人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抽出一把弹/簧/刀,他“绷”的一声抖开刀刃,狞笑着靠近盖柏灵。
“你那个好舅舅当初害得我们进局子内事儿我们可还没忘呢,当初现场不是也有你吗?美女妹妹,你不能这么前脚把哥儿几个送局子里后脚就不认账吧?再说你还得罪了我们恬姐,恬姐让我们来收拾你,你要恨,就恨自己干嘛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吧!谁让你不管好自己非去招惹不该惹的人呢?哈哈哈——”
弹/簧/刀上有个小小的孔洞,被持刀者用小指钩住了,在指间叫人心惊的翻来跳去。那小混混舔了舔嘴唇,望着盖柏灵的脸笑得不怀好意:“这么漂亮的脸蛋儿,你说要是添上几道疤,那你是不是就会跟《倚天屠龙记》里的蛛儿一样了啊?哈哈哈哈哈——”
“你们……”盖柏灵睁大了眼睛,在一瞬间意识到了这人想干嘛,她当机立断,转过身拔腿就跑!
预料中的刀子却没有扎上来,甚至没有听见后面人的怒骂声。盖柏灵已经逃出十几米远,下意识回过头去看了那边一眼,却见拿着弹/簧/刀的人把刀别回了腰间,正拿着手机对电话另一头说些什么。
她不敢靠近,生怕他们再野狗抽风拿刀毁她的脸。夜风徐徐吹着,把那人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进了盖柏灵的耳朵。
她听见那混混儿对电话那头卑躬屈膝道:“咱也不想啊,这事儿你说多缺德呀,我看内妹子长得还挺好看,要是真毁了那不可惜了?行行行,飞哥,听你的听你的!好好好!我给人家赔礼道歉行吧?唉你说这……我他娘的真是吃力不讨好啊马勒戈壁的……”
盖柏灵一只脚在身后跃跃欲试的要迈出去,随时做好逃跑准备。那边混混的领头人却突然换了个风格,一张丑脸笑得好像要开花,在夜色之下瞧着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妹妹,别害怕啊!哥哥不扎你了哈!咱们这今儿就是个误会u,好吧,误会误会!你别害怕啊,哥儿几个都是好人!你就当……呃,那个……你就当……”
他环顾左右,与同伴交换尴尬的眼神,三个人愣是憋不出一句漂亮的场面话。最后那个拿着□□的说:“你就把哥儿几个当个屁放了吧啊,小人儿不计大人过嘛!哈哈哈哈……走了啊,拜拜!”
“你们等等!”盖柏灵突然大声叫住他们。这几个混混原本已经打算转身开溜,这时候只得暗搓搓翻个白眼转过脸来陪笑道:“咋了妹妹?”
“给暖暖泼酸的……是你们吗?”盖柏灵眼中燃起怒火。
混混们看了眼她,哂笑着道:“你想哪儿去了!别想那么多!今天这是个误会,这真的是个误会,我们搞错人了,不是要针对你哈!走吧走吧,赶快回家吧!拜拜哈?!”
“你们以前毁别人的脸时,也这么泰然自若吗?!”盖柏灵大喊。“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会毁了别人一辈子的!”
“这你可真错怪哥儿几个了。”混混们已经消失在了巷子暗处,但声音还在夏风里回荡:“以前的事儿跟哥儿几个无关!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你找给你惹麻烦的人去!”
他们消失了,带着满不在乎和无所谓。大马路上的橘色车灯们在夜色中闪闪烁烁起起落落。一如暖暖受伤那个晚上悦享KTV外的路灯颜色。盖柏灵劫后余生,浑身脱力。她双手抱着头,缓缓蹲下身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预警:下一章揭晓施默德(就是之前弘毅的那个代课老师)的身份,会比较黑暗毁三观,慎入。
第95章
门铃响了。施默德从厨房里走出来,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他打开了门。迎头看见外面的人,他又惊又喜的欸了一声:“你怎么过来了?”
“他们又都出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家,没意思。我跟她们说我去朋友家玩,就出来了。喏,给你带了大闸蟹——”
来人手里果然提着个大盒子,盒子上画着红亮饱满的大螃蟹。施默德忙忍不住笑了。接过螃蟹把人让进屋子,他吐槽道:“你就是想吃螃蟹,人家别人不给你做,你才来我这儿的。反正你无事不登三宝殿,除非要用我,不然请你都请不来!”
那人没有说话,好像默认了施默德说的一样。驾轻就熟的换了拖鞋走进客厅,又绕道盥洗室洗了手。过来在沙发上坐下。来人相当不见外的拿出了施默德的笔记本电脑,一句话都不多说就开始在电脑上打游戏。施默德站在厨房门口看了看,习以为常的走进厨房里收拾螃蟹去了。
“你干嘛把弘毅的工作辞了啊?”客厅里那人打着游戏嘴巴还不消停。伸长脖子问施默德。想了想还补了一句:“以前你在弘毅,我有事儿直接就能找你,现在还得往你家来。”
他又补了一句,带着鄙夷和不屑:“你知道我最烦来你家了。”
那人对施默德,从来是没什么好话的。施默德也不指望他能对自己和颜悦色。哪个猎物会喜欢和偷猎者谈笑风生呢?就算有天身份对调,可猎物总不会忘记,偷猎者当初是怎么戕害它们的。
“干够了,没意思!”施默德一边清理螃蟹一边大声说,厨房的水开的哗啦啦响。“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开车去西藏自驾游去!”
他偷眼看了看厨房外,看不见那人的身影,但看见了一只穿着耐克鞋的脚在沙发上方一晃一晃。施默德闲闲道:“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
客厅里的人并未接他这话,游戏的音效声噼噼啪啪,吵得很。施默德心下冷了三分,知道自己这又是在自取其辱。他脸上的笑褪去大半,垂下眼帘嘎巴嘎巴一个接一个狠狠掰断螃蟹的腿。
“来吃!”施默德把做好的螃蟹端上了桌。他摘下围裙,抬手招呼打游戏的人。那人放下电脑走过来吃饭,眉宇间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施默德说:“你怎么了?今天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一声轻笑,那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顺手撬开手里那只螃蟹的壳子淡淡道:“有人作死,我在想要不要料理了她。”
“当啷”,施默德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他连忙弯下腰去捡起筷子。再抬头时,额角涔涔的出了汗。
施默德现在,其实是有点怕他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施默德欺负却只会哭的小男孩儿了。施默德知道,他在这少年心里种下了恶魔的果,如今那果早已生根发芽,抽枝散叶,恶魔的树疯狂恣肆,早已不是施默德这样的人能控制得住。
“别这样,”施默德清了清嗓子。“你得知道有句话叫过犹不及,之前那么做是迫不得已。可你现在……”
“你也知道‘过犹不及’这四个字怎么写?”那人冷笑着看了施默德一眼,眼神像刀子,要剜掉施默德脸上身上的道貌岸然。“你这种人,也配跟我说‘过犹不及’?你当年怎么不说‘过犹不及’?你上个月怎么不说‘过犹不及’?”
他低下头,继续吃螃蟹,蟹黄被他挖的很干净——他做事一贯如此,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就像被他掏空的螃蟹壳。
“我现在也是迫不得已。”那人一边吃螃蟹一边道。“这螃蟹很肥。”那人又补充。
“怎么一个迫不得已?”施默德耐心地问。他很难掩饰自己话里的焦虑和恐慌。“还有你说的是谁?”他想了想又说。
“赵心恬。”吃螃蟹的人忙得不亦乐乎。吃得很快,又开了一只螃蟹。“她越界了。我讨厌越界。我还要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
“我以为……你喜欢她呢。”施默德低声说。
“你会喜欢一条狗么?”一声冷笑。
“我有多烦你,我就有多烦她。我这么说,你懂吗?当然了,要是她再逼得我不得不跟警察打交道,尤其是跟米嘉莱打交道。那可能她赵心恬在我心里的烦人指数会超过你,呵!”
他们彼此之间都有了对方的把柄,那人如今就不怕施默德了,同施默德说的每句话都恨不得夹枪带棒。
施默德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又气急败坏,最后只得“当啷”一声把勺子扔进碗里。他把双手放在桌面上绞在一起拧了又拧,可最后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回答。所以他只能忍气吞声的粉饰太平说:“吃螃蟹吧。这螃蟹很肥。”
月牙孤零零的挂在路灯上,施默德关上百叶窗,放下窗帘,他抑制着自己的激动和忐忑转过身假装平淡道:”螃蟹也吃了,你还不快回家?都十点了。“
“我今晚睡你这儿。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家。”那人冷冷道。他已经驾轻就熟的脱下身上的T恤,露出白皙的身体,转身把衣服随手甩在沙发上,转身进了浴室。咔哒一声打开浴室的灯,暖黄色的光线之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施默德听见里面水流声哗哗响,他知道那人今天是真要睡在这里了。夜色降临,施默德的本相也开始按耐不住的往外跑。
旬城的夏夜一如既往的闷热。施默德把空调打开,又给床上抱来一个枕头,和自己的并排放好。他刚做完这些,那人就擦着头发从外头进来了,腹肌上淌着水。
他见怪不怪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个枕头,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施默德脸皮厚,说:“你好久没过来。现在天热,不比冬天。你要是想留宿,就只能睡这间房。”
“是不是只能睡这儿你心里难道还不清楚么?”那人讥诮道。他也不管施默德怎么想,径自走到床边扑通一声躺上去,扯过空调被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施默德有些尴尬,慢吞吞从另一边爬上来嗫嚅道:“给我分一点儿?”
没人应声。施默德知道这是默许他分走被子了,就按灭了台灯,在黑暗里默默的露出诡异的笑。他像一条滑腻的蛇,慢慢从空调被底下钻进去,又一点一点蹭到那人身边,接着试试探探的把手放到对方的腹肌上。
“爪子拿开,别碰我。”那人的声音冷得像冰块。
施默德一呆,不禁邪火翻涌,再也按耐不住怒气,他彻底撕下自己好好先生的伪装大骂道:“你拽什么拽啊?装的好像我没碰过你似的,每回你来我这儿都是为了什么咱们心里都清楚!不就是要用我做事你才会屈尊降贵的过来么?是!我知道!你现在翅膀硬了,想吃霸王餐,可你别忘了你那点儿烂事儿我都知道!你再这么对我呼来喝去,当心我去找警察,把你那些破事都给你抖出来!”
“好啊你去找啊!你去告诉警察,告诉他我杀人,你不但祸害小孩子,还给我做帮凶杀人!我做过多少脏事你就助纣为虐过多少脏事!我倒要看看你和我之间究竟是谁先社会性死亡!你个死变态!”
还没等施默德反应过来,他屁股上就挨了狠狠的一脚,一下子跌下床去了。施默德害怕的瞪起眼睛看着床上那个身影缓缓坐起,又从床上跳下来。他冷酷无情的坐到施默德身上,猛击一拳把施默德打出闷哼。
“你给我记住了,”他揪住施默德的睡衣领子把施默德提起来,一字一句道。
“我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你祸害的小孩子了。你知道我如果生气了会做什么,你,好——自——为——之!”
他对着施默德的脸狠狠啐了一口,将施默德狠狠朝地上掼去,“咚”的一声,施默德痛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连滚带爬的从那人身下逃出来,拽过床上的枕头落荒而逃。
临走了却又不服,回过头气愤愤的骂道:“住我的房子,还说我恶心,你有本事,回自己家耍威风去啊!你看你那八面威风的爸搭理你不搭理你!”
他嘟嘟囔囔的消失在了房间门口。屋子里的人冷笑一声。
“哼,要不是实在不想回那个房子又没地方去,你以为我稀罕来你这狗窝?”
施默德在沙发上蜷缩着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似睡非睡时,就听见有人在他不远处吭哧吭哧,好像在健身。
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往那边一看,果然是那人在做俯卧撑。施默德慢吞吞坐起身道:“你起好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