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罪怪谈[刑侦]——鹿祎
时间:2021-08-12 09:35:43

  “金若萱和李济仁应该百分之八十可能是杜俊杀的。杜俊的自白,丢失的手指和勒索信以及碎纸都可以证明了,只要找到作案动机,这个逻辑链应该就扣上了。至于现在分歧点,我想米头儿的意思是说,杜俊不是7·11和6·27的凶手,对吧?”
  叶铎靠在门框上对米嘉莱画出的结构图点了点下巴。米嘉莱摇摇头:“不只是这个,我总觉得,李济仁和金若萱中,起码有一个人不是杜毅杀的。”
  这话引起重案组众人的一阵叹息。几个年轻刑警纷纷有些怨气横生的抱怨道:“米头儿,您不能因为直觉就卡着咱们不结案啊!这现成的证据链,怎么就不对了呢?好好好,咱们等小舟他们走访回来,我就不信了,证据链都有了还能找不到一个作案动机?”
  “米队!你在推演案情吗?有件事我想你需要知道一下!”
  说曹操曹操到。重案组被派出去做走访调查的女警花池梦舟带着搭档韩汀站在门口向米嘉莱望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相框。
  “2·14案的死者金若萱,和前天绑架案那个路溪繁的爸爸路辉阳,是情侣关系。”
 
 
第7章 
  “小舟,你现在把走访得到的信息给大家梳理一下。老韩,你给小舟做补充,舞台交给你们——”
  米嘉莱把两根马克笔扔给池梦舟和韩汀,刚摘下毛线帽的年轻女警花答应了一声,眨巴着疲倦的眼睛走到白板前。她抿了抿浅红的嘴巴,白润的脸上泛起一丝不知从何说起的迟疑。接着当着整个重案组的面,她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大哈欠。
  “哈哈哈,小舟你——”
  众人不禁俱是莞尔一笑。池梦舟今年才二十四岁,是个林妹妹样貌福尔摩斯心的小姑娘。进重案组不到一年。这阵子为了杀医案忙的废寝忘食,起初精致的妆容也没了,弄得像个女鬼。
  “别笑啦,哎……我昨天晚上整理材料又是差不多通宵。凌晨刚想睡一会儿呢,金若萱的闺蜜又给我打了电话说有很重要的事告诉我……哈——”
  她又打了个哈欠,大家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她。韩汀说:“要不我来说吧,小舟你坐下歇会儿。”
  韩汀是个三十岁的“老刑警”,生就一副稳重老成的模样。但说话做事却是快刀斩乱麻做派,还是个电脑高手,红客联盟成员。他和工作结了婚,队里人人都知道。
  眼下听韩汀如此善解人意,小舟也就放弃了强己所难,乖乖走到底下椅子边坐了。
  韩汀走上去道:“首先是金若萱案,我们目前得到的最有用的一条信息,就是金若萱是路辉阳的女朋友,或者说未婚妻——两个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个线索是金若萱的闺蜜苏雅告诉我们的。如果需要,她还提供了金若萱和路辉阳是情侣的证据。”
  韩汀说着举起了那个他们带回来的相框,并把相框里金若萱和路辉阳的合影拿了出来。照片上的金若萱穿着高雅的白色连衣裙,同路辉阳姿态亲密的站在一起,背景是一幢装修高档的商场,依稀可见背景里有几个探头探脑好奇张望的外国人入镜。
  韩汀把照片翻过来,众人看见照片后面是俏丽的钢笔字迹:2011.5.24于巴黎Foever Love,Foever young.
  “Foever Love Foever Young……这金若萱还挺浪漫。”
  米嘉莱戴上手套接过那张已经被韩汀装进物证袋的照片仔细端详着,一边想了想道:“金若萱今年26岁。路辉阳有多大年龄了?前天他来接儿子,他儿子都不小了,他恐怕少说也有四十岁了吧?藏得还挺深!咱们之前竟然完全不知道他和金若萱是一对!”
  “主要还是因为金若萱的手机不见了,加上她这情况实在是少见。所以许多信息都出现了残缺。你记得当时为了确认她的身份咱们费了多大周章?要不是她那个闺蜜苏雅看到网上的新闻跑来认尸了,咱们估计连她的身份都搞不清楚……”
  “一个外地人,还是个总是足不出户的“自由职业者”。认识她的人少的有限。路辉阳没有主动站出来说明自己和金若萱有关系,那他们的关系自然很难确认。这次要不是苏雅左思右想不敢隐瞒,咱们恐怕也很难勘破路辉阳和金若萱的关系。”
  韩汀的话引起了叶铎的注意。三十多岁的已婚刑警若有所思的接话道:“怎么听上去,路辉阳和金若萱的关系很见不得光的样子?是婚外恋吗?”
  “不是婚外恋,路辉阳的老婆前几年死了。”坐在后面的唐是冷冷地说。众人正要问他你怎么知道。米嘉莱却突然嘀咕:“路辉阳……路辉阳……这名字,我怎么突然觉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你当然听说过他,国内出名的讼棍不多,他算一个。只要给钱,什么官司都敢接,把刑辩律师的名声都要带坏了。”
  唐是阴沉沉的,从后面站了起来。他拢了拢自己的领口,把拉链拉到喉咙底下转身走开:“路辉阳今年四十五岁,在觅城做了十年法官,后来辞职开律所,接了一大堆有名的恶性案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的旬城——案子的事你们分析吧,我回技术科去了,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份报告没写。”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重案组众人望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面面相觑。田小丰咋舌道:“唐大法医一直都这么……恃才傲物吗?”
  “何止,他有时候不高兴了还给局长甩脸子呢。得亏咱们局长脾气好不跟他一般见识。这脾气大的,难怪人家别人都是一路高升。他倒好,从省厅一路下沉,直沉到咱们这小地方来……”
  涂大利平日就看不惯唐是的做派,这时候说话毫不客气。叶铎和韩汀责备的看了他一眼,叶铎低声说:“别那么说唐法医。咱们不知道人家具体经历过什么,不要妄加评论。”
  “涂大利,你要是把你背后说人坏话的功夫用一半到思考案情上,你也不会每次都像个木头疙瘩似的等着别人来帮你brain storm了。”米嘉莱和善的看着涂大利,后者立刻闭起嘴巴,讪讪的看着白板。
  “那么……别管刚才的小插曲了。唐是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考方向——路辉阳是个律师,而且听起来经常接恶性刑事案件。”
  “刚才你们拌嘴的时候我在网上搜了一下,大概找到了一些他这些年受理的案件——原来有不少引起社会争议的案子都是他给做的辩护啊!”
  “比如这一宗——胡昌明杀妻案,也是路辉阳从法院离职两年期满,开始做律师后打的第一起官司。”
  “星辉科技老总的儿子胡昌明和新婚妻子外出旅行,妻子因为食物中毒死亡,后查实那食物是胡昌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给妻子吃的。”
  “这起案子最后被路辉阳从‘故意杀人’掰成了‘过失杀人’,胡昌明只判了七年,加上缓刑,我看了一下,他也许再过一年就可以出狱了。”
  “还有这一宗,钱世安遗产案,首富钱世安在去世前立了两份遗嘱,导致他的子女和私生子私生女之间产生了财产分割问题。私生女拿了一千万走人,私生子则狮子大开口。”
  “钱世安的大儿子钱钰坤于是派人去把私生子打成重伤。后者起诉了钱钰坤。但是钱钰坤请了路辉阳来做他的代理律师,于是最后私生子败诉,一分钱没得到甚至还赔给了钱钰坤一大笔钱。”
  “这后续报道说他三个月后就去世了,据说是气死的……”
  “还有这一宗,名誉侵害反诉案——”
  米嘉莱突然不说话了。一旁的几个人愣了一下,一齐看着她:“名誉侵害反诉,怎么了?接着说啊——”
  “没什么,”米嘉莱说。“总而言之,都是恶性案件,这个路辉阳,可真是什么钱都赚。”
  米嘉莱一条一条浏览着那些网页上蹦出来的消息,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这个路辉阳简直是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之人。
  网页上搜出来的信息可以看出,他不仅仅是个律师,还入股了诸多产业,从艺术到教育,从酒店到金融和互联网。
  “律师可以这么有钱吗……做的起这么多投资?”米嘉莱心下暗自纳罕。忍不住啃起了指甲——她有个毛病,一陷入思考就爱啃指甲。
  啃了半天都快把手指啃秃噜皮了也没啃出结果。
  最后她收起了手机道:“这路辉阳的经历真丰富,也真是得罪了不少人。金若萱作为他的情人,或者女朋友,随便怎么说。有没有可能是他得罪的人为了打击他所以模仿了断指杀人案,奸杀了金若萱以报复他呢?所以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用强酸清洗下/体。切下的手指数量也比之前的少。作案细节略有差异。”
  “那照你这样说的话,金若萱案和杜俊就没关系喽?”
  “不能完全排除没关系。毕竟有碎纸片在那里。杜俊家里又搜出了金若萱的手指。但又没有一种可能,杜俊是受人所托奸杀金若萱的呢?不然没法解释他为什么要杀了金若萱这个同他素不相识的女人啊!两人的社会关系完全没有交集嘛!”
  叶铎提出了一个新方向。米嘉莱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他,一拍巴掌:“说不定!”
  “那……咱们要不要把传唤一下路辉阳,来接受一下问讯?或者米头儿你有别的想法?”
  米嘉莱对韩汀点了点头,打个响指道:“这样,我们不要慌张,分头行动——大利,小丰,你们两个毛头小子人高马大的有威慑力,现在去带路辉阳过来。老叶,老韩,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待会儿路辉阳来了你们就负责给他做笔录。小舟,恐怕你想坐下歇会儿的愿望又要泡汤了。跟我走一趟,我们去码头金若萱案的现场!”
 
 
第8章 
  旬城是本省少有的几个港口城市之一,航运业乃是本市重要的产业。此时正值中午,旬城的金海码头人来人往,装货的送货的交易不休,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金海码头再往西走五百多米就是从前的旧旬城码头,自民国时代就已存在。自打金海码头营建落成,航运公司就多选择这边停靠。旧旬城码头萧条了没多久,就废弃了。许多造型过时铁锈斑驳的旧船泊在海边,像一面面腐朽的旗帜。
  金若萱的尸体当初就被抛尸在旧码头上一艘废弃的破船里。
  金若萱案刚立案时,米嘉莱就已经带着队里的人把金海码头的监控都过了一遍。然而一无所获。监控里并没有看到凶手的踪迹,甚至连金若萱的踪影也没有。
  “旧码头的地界一直是个管理模糊的区域。按理说它现在也归金海码头所属的公司管理。但其实公司并不在意这儿,这里本质是个三不管的地方。”池梦舟说。“所以,这一块有很多监控死角。也许凶手害怕被抓,故意躲着监控走。”
  她说的不无道理,米嘉莱点了点头。
  “小舟,你最近一直在负责金若萱案的走访。根据你的调查,你觉得金若萱是个怎样的人?”
  她们沿着金海码头外的海滩行走,太阳把沙滩照成了一片遍地金沙的热土。灰蓝色的海水在远处翻腾,挟裹着浪涛与海中肮脏的浮沫。一个浪头滚过来,米嘉莱和池梦舟都听见了海鸥的叫声。池梦舟思量着道:“金若萱……她是个可悲又可怜的人。”
  在金若萱唯一的朋友苏雅眼中,这世上再没有比金若萱更命苦的女生了。永远在寻找归宿,永远被抛弃,永远不服输,永远跌倒在下一步。
  “她上的大专,没能读完。读大学第一年,家里不给学费,说她非要来上学就当她死了。辅导员帮她申请了助学贷款。给她找了份食堂的兼职做,每天很辛苦。”
  “结果到了第二学期她在学校找了个本科的男朋友。那男孩养着她,强令她不许再去食堂打工,说自己就是在食堂跟她认识的,她长得美,他怕她去食堂被别人挖墙脚。结果她就真不去了!”
  “那男生高我们三届。到了第二年他大学毕业,说要去科技城做程序员,让若萱就退学,跟他去科技城——”
  “那她也去了???”
  “是的,她当时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苏雅说。
  “不好意思苏雅,再打断你一下哈,”池小舟说。“可我记得看金若萱的资料,她写的是大专毕业啊。”
  “那个是后来我劝她考的函授学历。”苏雅无奈地说。“她到了科技城没多久,那个男生就不要她了。她流落街头,无处可去。只能去餐馆打工。我劝她考个函授。”
  “没想到她在餐馆打了几个月工,她又交了个新男友。我也不知道那人是干嘛的。只知道若萱跟着他,过了一两年舒服日子。两个人差点结婚。但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分手了。她的函授学历就是那个时候发愤考到手的。”
  “我记得她把学历考到手的时候,已经又换了个男朋友。她跟我说,雅雅我算是看透了。学历确实很重要。你瞧,我如果没听你的建议念这个函授,只是个普通的退学女青年,那即便长得再美,村子里也不会有男人愿意要我这样一个好吃懒做的‘懒婆娘’。可我有了学历,我的价值就上去了!现在我终于能留住男朋友啦!”
  池梦舟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虽贵为一介美女,怎奈天生福尔摩斯心性假小子作风,所以空长了一张俏脸,母胎solo二十多年。第一次听到这种奇谈怪论,池梦舟的三观受到了巨大冲击。
  “话怎么能这样说呢?”她忍不住反驳苏雅。“读书是为了提升自己,是为了能更好的自立!让她这么说,怎么像是修成好颜色,卖与帝王家?虽然那些男的也不是帝王。”
  “她……她不是那个意思。请你不要这样说她。”苏雅涨红了脸。有些生气。“她的原生家庭太糟糕了,不是你我可比的。对她宽容点,好吗?”
  池梦舟不说话了。她坐在清晨的公园长椅上震惊不已,继续听苏雅讲述金若萱“传奇”的经历。
  “那个男朋友最后也没能留住。我读大四的时候,她进了科技城的工厂,和一个中专学历,在工厂里做主管的男人在一起了。她说那个男人很爱她,两个人说好了要结婚。结果快结婚的时候那男的叫鸡,被她捉奸在床,两个人分得很难看,那男的还把她打得进了医院。她父母不管她,她打电话给我,我去科技城照顾了她半个月。然后,她跟着我回了旬城这边。我回学校,她在外面租房子住,打点儿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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