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儿知道啊?”路溪繁鄙夷的说。
米嘉莱觉得他简直冷血到无可救药。她再一次被这个家伙气到几乎失语:“他——你……你们……”
“他他他——他你你你——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路溪繁模仿她说话的语气,又假装口吃,脸上带着明晃晃的讥诮。
他闭上了嘴,又张开嘴,看着米嘉莱露出怪笑:“看你被气的说不出话的样子,真有意思,哈哈哈!”
“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米嘉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尽量稳住心神,看着路溪繁。
“你先问问他自己这么认为吗?”路溪繁不屑一顾。
“他在我小的时候,除了钱,就没尽过什么做父亲的义务。我三岁就看到他带着女人回家过夜,十岁就听见他和任航讨论要用乱/性聚会招待他的狐朋狗友。更别说那些年他打了我妈又打我。我十二岁被施默德猥亵的时候鼓起勇气告诉他,他却对我说‘就你事儿多’,还借故打了我妈妈一顿因为他觉得我那样说是妈妈教的,他认为妈妈教我那样说是为了讽刺他当初强/奸她的事。可笑吗?是不是很可笑?你问问他,他那样做的时候,有记起过我是他儿子吗?”
路溪繁的眼神带着中厌倦,厌倦一切的破罐子破摔。厌倦中又有一丝悲凉。
“那你也不……你也不能……也不能不问缘由就随便听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要求去谋杀你的亲生父亲。”
“嘿,你说这话我可就不乐意了。”路溪繁坐直身子,眼神很不服气。
“我和干爹虽然没见过面,可是神交久矣,绝对称得上是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有些人即便不用见面,也可以在各个方面形成灵魂共鸣。有些人你天天见,越见越恨不得把他剁吧剁吧扔垃圾堆里得了。”
这句话米嘉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得低下头在笔录本上写字。路溪繁看了她一眼道:“你这个问题问完了吗?”
“没有。”
“那还有什么问题?”
米嘉莱抬头看着他:“你不肯告诉我徐启天为什么要杀了他的白手套,也就是你爸。”
“都说了我不知道了。”路溪繁很暴躁。“你非要知道,问路辉阳去!他肯定知道怎么回事!”
米嘉莱没有说话,只顾着手上记录。路溪繁说:“我已经回答了你的第一个问题了,你现在也要回答我的。”
他等待了几分钟,米嘉莱才写完了手里的笔录,放下笔看着他。
她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片刻,才用冷如寒冰的声音道:“你的第一个问题,沈沧海是谁?”
她看着路溪繁:“沈沧海,是我已经去世的未婚夫。”
路溪繁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下。思索了一下这个回答后,他才问:“为什么是已经去世的未婚夫?”
“这算第三个问题么?”米嘉莱说。
“不算,这是第一个问题回答的解释。如果你非要分这么细,那我给你的回答也要按这样斤斤计较来。你怎么想?”
米嘉莱立刻闭起嘴巴,愠怒地看着路溪繁。
“所以,解释一下吧,为什么是已经去世的未婚夫?”
审讯室旁单向玻璃的这边,田小丰已经快要气炸了。他有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想拉开两间屋子中间那扇门,冲进去让路溪繁闭嘴。站在玻璃旁的唐是扯住他道:“冷静点,米队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有她自己的打算。”
“你真冷血!”田小丰对唐是怒目而视。
“她和你交情那么深,现在这个变态男孩儿要她用自己的隐私去跟他换案子细节,你居然不阻拦!这个混账小王八蛋凭什么要这样揭她伤疤!”
“你了解米嘉莱吗?”唐是看着他。“米嘉莱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沈沧海对她来说是伤疤,也是支撑她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动力!我相信她既然敢和路溪繁说这些,那她就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你现在贸然闯进去,只会激怒路溪繁,给米嘉莱本来就艰难的审讯雪上加霜!”
“你们两个都安静好吗?”池梦舟无奈地说。她看着室内,眉头蹙起:“米队在跟路溪繁说话。”
两个男人安静了下来,虽然田小丰还是挺不服气。但所有人一起隔着单向玻璃看里面。
“沈沧海和我,我们两个是高中同学。高考结束后他向我表白,我们两个就在一起了。他学的是文科,我学的是理科。他的成绩很优秀,本来可以去帝都的top2的。但是他因为我报考了觅城公安大学,所以就和我一起留在了觅城,去了觅城大学的社会科学院。”
“哇哦,还挺浪漫。”路溪繁吹了个口哨,一副听相声的反应。看的门外的田小丰更想揍他了。
米嘉莱却并没有被他这刻意的行为激怒。她看也不看路溪繁,只是平静的接着道:“大学四年,我们一直在一起。他经常来我们学校找我。有时候为了找我,还会来我们学校陪着我上课——我们两个一起听过你爷爷路鸣的课。”
米嘉莱看向路溪繁:“你爷爷退休前曾经受聘担任过觅城公安大学法学院的客座教授。他来讲大课的时候,我和沈沧海去蹭过课。”
路溪繁听了,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反应,他只是挑了挑眉。
“后来,我一毕业就进了觅城刑警支队。那时候,觅城正在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反/黑反/腐。那时候,觅城乃至整个省里官场上下的腐败超乎你的想象。几乎所有系统都被一个人渗透了。这个人利用合法的大型企业作掩护,实则进行的是走/私,色/情/业和毒/品贸易,以及各种灰色产业。这个人的名字,想必你很熟悉。”
路溪繁听的认真,这时候就有些惊讶的噢了一声,随即,他自己好像明白过来了,对米嘉莱发出一个弹舌的滑稽声音。
“是的,就是你猜得那样,这个人就是你的‘干爹’,徐启天。”
“怎么会这样?”玻璃这边的田小丰困惑的问池梦舟和韩汀。“这个徐启天居然……来头这么大的吗?”
“不然呢,你对他有什么误解?”韩汀说。“往前推个□□年,徐启天那时候在咱们省简直是一手遮天。各个系统都有他的人。后来上面厉行反腐反黑,花了很大力气才把他的犯罪团伙打掉。”“那他怎么还活着?潜逃了嘛?”
“肯定了。徐启天那个人狡猾得很。他为了能逃脱警方的通缉,听说已经整容成和当初完全不一样的脸了。当初他出逃可是件大事。好多他的下属不要命的维护才让他出逃成功。省领导得知他出逃成功的消息后震怒,免了好几个人的职!”
“唉,你们能不能先别说了?”池梦舟皱眉道。“路溪繁在跟米队说什么?”
“这个得算一个问题,因为它说起来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路溪繁说。
“好,可以。”米嘉莱点点头。
“你接着说。”
米嘉莱说:“我进刑警队的时候,那一场反/黑风暴已经接近尾声了。我们失去了一些很优秀的同志,重案组人手也变得紧缺了起来。我因为各项考核都名列前茅,人也积极。上级便把我也放进了重案组,专门负责调查徐启天和他的团伙。那个时候,沈沧海已经向我求婚了。本来他说要我一毕业就嫁给他。但随着案件侦办进入白热化,我很久都没能休假,婚期一拖再拖。”
“后来,我通过调查和跟线人联系,掌握了一些能够证明徐启天集团涉/黑涉/暴的关键证据。也许是因为我在整个行动中太过积极活跃,徐启天盯上了我,他认为我是破案的关键。如果除掉我,就没有人能调查出他和那些事的联系了。所以,他决定派人解决掉我。就是你们说的,清理掉。”
“那一阵子,我和沈沧海经常吵架。因为沈沧海家里希望我们尽快结婚,可我手头的案子却不允许我休息。后来沈沧海说服家里人婚礼不大办,只简单宴请两家亲人就好。原本说好婚期定在十二月底。结果任务太密,我不得不让沈沧海再次推迟婚期。接到任务通知那天正好是我们去拍婚纱照的日子。在路上走到一半的时候,我接了任务,当即就要沈沧海把车停下放我下车,我要回去工作。沈沧海不同意。我们两个吵了起来。”
米嘉莱的眼神渐渐悲伤了起来,她的目光悠远的望向远方,好像隔着时光在看那个无可奈何的男人。
“我没想到的是,徐启天那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狗急跳墙。他居然派了杀手,准备用伪造车祸的方式除掉我。徐启天的人开了一辆大卡车向我们撞来。我和沈沧海吵得正激烈根本没注意到那车。等听见声音的时候……大卡车已经快要碾上我们了。”
米嘉莱的眼圈红了,泪水在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打转。然而,她的声音依旧是平稳镇定地。镇定地述说着那对她来讲痛彻心扉的一幕。
“你如果开过车,你就会知道,遇到危险时,把方向盘往自己那边打,这样就能让车子的副驾驶座成为相撞时的受力点,让驾驶座的人减轻受伤可能。”
“但那天,沈沧海和我在车上,他开车,我坐副驾驶,我们同时发现大卡车逼近那一瞬间,沈沧海把方向盘打向了我这个方向,他自己……”
“沈沧海被大卡车直接撞上,当场毙命。”单向玻璃这边的叶铎说。“米队断了两根肋骨,胳膊和腿严重骨折,躺在床上休养了近一年才养过来。”
“怎么会这样……”池梦舟说。“我以前也只知道米队即将结婚的未婚夫去世了,以为是生病,没想到,他居然这么……”
“原来米队说过的小海,是这样……这样……”
田小丰呆住了,他仰起头望着天花板,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错,挺感人。”审讯室里的路溪繁说。“我还挺喜欢这个故事的,要是也有人愿意为我去死就好了。”
“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收拾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孤儿!”单向玻璃这边的田小丰红了眼睛,立刻冲向门口。
第134章
“小兔崽子!”田小丰怒道,一把推开门冲进去,拉起路溪繁的领口就要揍他。路溪繁一看清是他,登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笑?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你还是人吗?!!”田小丰把路溪繁往外拖,路溪繁的手被拷在椅背上,因为撕扯渗出了血。许多只手从后面过来拖住了田小丰,这才把他和路溪繁分开。路溪繁痛的倒吸凉气,田小丰则一脸的不服气和不解气。
“田小丰,你闹够了没有?”米嘉莱冷冷道。她坐在桌子对面,没有看田小丰,也没有看路溪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笔录本还是别的东西。
“米队,就算问不出来也不要再迁就他了好吗?!他这样套取你的隐私,用你的痛苦来给他自己提供乐子,这——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什么混蛋耍赖撒泼才会做的事!”
田小丰气的呼哧呼哧的。
米嘉莱没有说话。她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桌子边,好像听不到一样。
“冷静一点,你不是小孩子了,田小丰。这样逞一时之快有什么用?”唐是走过来道。
田小丰想回怼他你还算男人吗米队平时跟你关系那么好你就看着她在这儿受欺负。结果话还没出口,他就听见唐是接着道:“要收拾他就要有效的收拾,既要让他把该说的都吐出来,也要让他没资格再跟你讲价!”
话音未落,众人还没看清唐是是怎么操作的,路溪繁已然连人带椅子倒在了地上。唐是扑上去便是一通暴打,□□撞击的声音听的人又痛又爽,路溪繁刚开始还能忍住不吭声,大概半分钟后他开始哭爹喊娘,大声嚷嚷着警察虐待囚犯。
“你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看你一眼,你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以为自己几斤几两?死猪不怕开水烫还在这里充大尾巴狼?老子告诉你,你和你那个混账爹一样叫人看着不顺眼,想收拾你很久了!听说你还打过我们家灵灵是吧?嗯????”
唐是的手是真狠,每次下手就没有一次不让路溪繁哭爹喊娘。路溪繁痛的小脸煞白,大喊大叫。然而没用。唐是是冷酷无情的报复机器。
“灵灵和小米都是我们视若珍宝的人,你算什么东西?敢对她们俩搞精神虐待□□虐待?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厉害啊?是不是没人教训你,你就真以为你杀了那么多人还在这儿作势拿乔就没人管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对于你这种给脸不要脸的人,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你这种人渣应有的待遇!”
“嗷!!!”
桌子挡着,众人看不清唐是在路溪繁哪儿打了一拳,总之路溪繁叫的嗓子都快破音了。池梦舟小声说:“唐科不愧是……专业打拳的出身哈。”
唐是把路溪繁揍的哭都哭不出来了的时候,后面众人才连忙上来拦住。唐是把路溪繁连人带椅子摆正让他坐好了,人们发现唐是揍的很有技巧——明明路溪繁刚才哭爹喊娘的好像被杀过一次似的,但脸上手上露出来的地方楞是没有半点挨打的痕迹。可看看他的状态还有那鲜血淋漓的手,就已经知道他此刻有多害怕唐是再对他抡起拳头了。
“还嘴硬不嘴硬了?”唐是问路溪繁。
路溪繁又气又恨的看着他,那眼神恨不得把唐是活吃了。唐是笑了一声,把两只手手指交叠扭的嘎巴嘎巴响:“看来还是收拾的轻。”
路溪繁立刻瞪大眼睛,神情堪称惊悚的紧闭上眼睛。
“行了,社会主义的铁拳也让你感受过了。现在来给你个甜枣。你老老实实把你的作案过程招供了,我们就告诉你一件你现在非常关心,很想知道的事。”
唐是这时候看起来很像一只狡黠的狐狸。盘算着怎么把路溪繁那点有价值的东西吃干抹净。路溪繁冷笑道:“我没有什么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