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歌手嘶吼声音太大,林吾野没听真切。
烧金:“确实可以!等会儿你想唱了也上去,先熟悉熟悉……不是乐队也可以的,我们有碟,想唱什么都能点,就没有我没有的歌……”
听了一个多小时,烧金到处忙着跟老客人聊天应酬,林吾野靠在吧台上,咬着手绳编金刚结。
有女人来搭讪,年轻像学生的,也有看着像成年许久的,林吾野装退休耳背的大爷,一律按照没听见处理。
来问的多了,他就把身后的帽衫戴在头上,听着那些乐队一个个唱,听着一些rap选手对决,精彩或是糟糕,他都不发表看法。
烧金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吾野转过头。
台上的乐队结束了表演,酒吧陷入了突然的安静。
“上去唱一首?”烧金的声音也清晰了,“我想听听你的风格。”
酒吧的常客就像特地烘托气氛的存在,听到老板亲自发出邀请,立刻起哄喝彩。
林吾野:“……可以随意点歌?”
“可以,你说名字说歌手,我都能搞到伴奏,搞不到我亲自让乐队给你伴。”
林吾野说:“我只唱一首。Joe Cocker的《My Father’s Son》。”
这首歌出乎意料,烧金有些小惊喜,道:“Joe Cocker,选歌的品味不错。”
旋律响起,的确是这首歌。林吾野点了点头,走上圆台,调高麦架,轻轻叹了口气。
这首歌是去年夏天,他失眠时在乔乔的MP3里听到的,只一句,他就知道乔乔为何要选这首歌给他。
林吾野双手抱着麦克风,就像把麦架搂在怀中,闭上眼。
“Heart over mind,Yes, I\'m my father\'s son……”
虽然与Joe Cocker的沧桑声音和风格不同,但异常抓耳,那种年轻男人的孤独感就像雨水一样漫出来,潮湿冰冷。
刚成年的儿子,唱给自己的父亲听,莫名有迟到许久的悲伤。
烧金眼前一亮。
台上这个清瘦的年轻人,就像冷雨在燃烧,连灵魂的火焰都是忧郁的蓝色。
他的蓝色,无声地燃烧,安静又热烈。
作者有话说:
婚礼歌就是暮光之城的那首《A thousand years》。然后那首《my father\'s son》推荐,歌词很应景,真的蛮好听的。
但野子唱不出那种酒吧大叔喝完酒后的沧桑感,他更年轻些也更悲伤些。
第22章 混乱绿茶
林吾野打工的那家琴行在闹市静街, 道路两旁是高大到遮天的老树,乔乔找去时,林吾野正巧在门口, 弯着腰跟一个小男孩儿说话。
“那我们只练半个小时,我们再练十遍肯定就不会错了,我不骗你,这次慢点弹。”
小男孩伸出手指跟他讨价还价,说自己如果不弹错, 就允许他吃一包辣条。
林吾野:“这个要你妈妈说得才算, 老师不敢答应你。”
小男孩:“那我不练!”
乔乔走过去,恶劣道:“你爱练不练, 我上林老师的课都要抢……林老师别跟他废话,不管他, 让我练!”
小男孩抓住了林吾野的手往琴房冲:“不行!我妈掏着钱呢!现在轮到我上课,才不便宜你!”
乔乔今天难得休息, 但林吾野满课。她就厚着脸皮坐在琴行等他, 中途帮他买了饭, 林吾野愧疚不已,等到晚上八点半关了门, 说什么都要带乔乔再去吃饭。
乔乔笑得很微妙,半是玩笑地问他:“吃完一起睡吗?”
林吾野竟然红了脸。
乔乔笑得更大声了些, 整个人吊在他的胳膊上,开心地晃来晃去,走路像个没正形的小学生。
林吾野说:“你奶奶昨天给我打了电话。”
“给你打?她说什么?”乔乔直起了身子。
“问我你第一学年的成绩是不是第一。”
“我都跟她说不是了,我不参与正常的排名……”乔乔有些不开心, “要按导师组综合排, 那我也不够格, 师兄师姐们都有发论文,我自己这边连方向都还没定……”
她有些烦心,之前是玩笑,现在是铁了心的要林吾野陪她睡。
“走走走,开房开房……”她说。
林吾野这次可没发烧,狠下心拒绝:“辅导员特地提醒我今天检查,我得待在宿舍。”
乔乔放开了他的胳膊。
林吾野心猛地空了一下,怅然道:“明天我只有两节课,明天我去找你。”
“明天我进解剖室。”乔乔郁闷道,“明天你来了再说吧。”
解剖室是和医学院的共用,都在一栋楼。外面艳阳高照,进了大门,光线立刻就暗了下来,待久了还有些凉。
林吾野给乔乔发了短信后,一个人在一楼的展示走廊溜达,走廊上泡着许多标本,器官、人体组织,还有婴儿从一周到最后分娩前的标本式样。
林吾野背着手,呼吸都放轻缓了,又尊敬又觉神奇。
“这个是表情肌,眼裂周围的。”乔乔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背后,林吾野吓了一跳,退后几步才敢出声,“控制表情的?”
“嗯。”乔乔盯着他手里的饭盒,平静道,“饿了,吃饭吧。”
“去哪吃?”
乔乔指了指旁边的台阶。
“我是偷跑出来的,报告还没填完。”乔乔说,“速战速决吧。”
她把实验大褂撩起来,席地坐在台阶上。林吾野说:“凉,找个东西垫一下。”
乔乔笑:“什么东西,你衬衫吗?”
林吾野来回看了看,问她:“你们这里会来人吗?”
“会的,所以别光着膀子了。”乔乔脱了大褂,整条铺在台阶上,邀请林吾野也坐。
林吾野把饭分了,两个人捧着碗吃得多聊得少,安安静静。
乔乔又道:“对了,虽然现在感觉没什么,但晚上可能会突然想起这些标本睡不着,这都属于正常。睡不着给我发短信,我哄你。”
她眨了眨眼睛。
林吾野抬头看了眼斜前方的婴儿标本,点了点头说好。
“乔乔。”一个穿着白大褂看起来稳重成熟的男人给乔乔打招呼,“吃饭呢?”
乔乔叫:“方师兄好。师兄也去吃饭吗?”
“去呢,要我带点饭回来吗?”
“不用了,我这里够。”乔乔说完,埋头扒饭。
过了会儿,林吾野问:“刚刚的是你同门师兄?”
“不是。”乔乔说,“临床的,他研二了。”
“哦……你们跟医学院这边的也都认识?”
“不一定,那么多学生呢。”乔乔轻描淡写道,“方师兄他们跟我们实验课的时间差不多,见多了就熟悉了。”
她吃完了饭,林吾野顺手帮她擦了嘴。乔乔偏过头,脸颊鼓鼓囊囊最后一口还没咽下去,忽然凑过去轻轻啄了林吾野的脸。
“哼哼。”她一边嚼着一边闷笑,眼睛闪闪发亮,弧度漂亮。
“你们那个商场开业的活动什么时候?”乔乔说,“要是那天没课,我就去看。”
“原本定在八月,后来延期了,说要等附近的学生返校了再开……定在了九月,具体时间说是再通知。”
“啊……那我不一定有时间了。”乔乔苦着脸,“下学期课超级超级满。你呢?”
“我还好,大二的课应该不是很多。”
乔乔说得对,那些标本的后劲到了晚上才从心底钻出来,化成了梦钻进了林吾野的大脑。
他从梦中惊醒,脑子里塞满了那些安静陈列的标本。
寝室只有他一个人,整栋宿舍楼可能也只有寥寥几个学生喘着气。林吾野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两点半。
他扭开夜灯,坐起来,把绳子绑在护栏边,一点点照着图式编桃花结。
手指交叉缠绕着,大脑却没有放空,想了许许多多飘在空中的东西,从星空到腾起的草屑。
林吾野打开桌上的台灯,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写下来。
思维缝隙的空白瞬间,乔乔偷袭他轻轻亲在他脸颊上的一吻插了进来,林吾野满眼都是她的笑。
忽然那种空旷的惧怕和不安消失了,他给这些胡言乱语的句子起了个名字,台阶上的笑吻。
耳朵边有旋律,断断续续,像白日太阳晒化的花草之魂,到了半夜有了精魄,都提着小喇叭,在他耳边滴滴答答吹了起来。
林吾野轻轻将旋律哼出声,只是一句,这种灵感似的声音就全消失不见了。
还好,他抓住了一句,一句就好。
林吾野简单写下了谱,把它放在了开头。
那次酒吧之后,烧金让他有空常去,等开学了,乐队成员到齐了,就到酒吧唱几首给他听。
“你们乐队有原创的东西吗?”烧金说,“玩乐队跟组乐队是不一样的,想玩乐队,想走商业化路子,那必须要有自己的东西,拿原创开路。只唱别人的,那叫组了个乐队玩过家家。”
烧金的建议,林吾野听了进去。他从图书馆借了几本作曲书,想要在假期磨出个大概的东西,干想了半个月,不及乔乔亲这一下。
林吾野笑了起来,凌晨四点,校园里的鸟儿苏醒,叽叽喳喳在窗外飞来飞去,扑打着翅膀。林吾野做出了个旋律骨架,给乔乔发了个短信。
——早上好,乔缪斯。
八月底,岁峥嵘返校,一天一个电话催李星秀快些买票回来排练。
商场开业定在了九月七号,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李星秀说自己家教严格,没办法提前去。等到二十三号才匆匆跑来,表情尴尬,怯怯跟林吾野说:“我在家没怎么练……”
林吾野已经不意外了,他这个表弟,就是个麻烦精:“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除了抓紧练没别的方法,目标降低点,不丢人就好。”
林吾野没说什么,但王航不依不饶,排练时一刻不停地损李星秀。
“商演完就给你换了。”王航说,“哪怕在外面花钱找鼓手都比你强,我忍你很久了!”
李星秀不敢吱声,岁峥嵘扬着脸,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王航骂骂咧咧到九月六号,最后一次排练结束,他做明天的商演动员演说,正说到梦想与音乐的关系,音乐教室的门突然大开,五六个陌生的男的进来,开口就问:“哪个是贝斯?!”
这些人穿着黑背心,长相气质都很社会,非学生相,虽然没戴金链子,但叼着烟蹙着眉头的凶神恶煞表情也跟沾黑的混混们差不多了。
王航:“你们有什么事吗?找谁?”
“哼……找谁。”为首的嘴巴歪斜着,咬着烟屁股,举起手机看了眼,问,“哪个姓王?”
王航:“……我,你们是?”
“他姓王。”为首的给后面的朋友们强调,交换了眼色。
而后一群人一拥而上,按着王航脑袋开打。
林吾野眼疾手快,抱开了王航的贝斯。
王航大喊:“你们谁!?我叫老师了!我告诉你们这里是学校!”
“学校?打的就是你们这群大学生!呸,小白脸!”
岁峥嵘嘴贱,嘿嘿笑了下,看热闹道:“哇草,大哥,你跟他有仇就有仇,扯我们大学生干啥?”
岁峥嵘说话口音重,就算没有那个意思,但挑衅味儿依然很浓。
黑背心有个朋友听不惯他瞎哔哔,像扇耳光一样,拍了他的蓬蓬头。
岁峥嵘的头发就是雷区,只许自己人碰,别人碰了立刻炸,吉他一举,上去就开干。
李星秀上前劝架。
林吾野一样一样不紧不慢护乐器,收东西。
臭男人们一旦打起来,嘴里出个声都是炸`药桶,音乐教室开启了大混战模式。
打架中,打架的理由也分明了。
原来是王航惹出的桃花劫。
王航不地道,去了次婚礼现场,勾搭上了一个伴娘,其实啥也没干,但天天晚上撩骚。可那伴娘有男友,对话记录不堪入目被人家男友看见了,正牌男友心里难受,找哥们儿喝酒买醉,哥几个听了,说要来打一顿,把王航打乖了替正宫出口气。
来龙去脉知道后,王航认栽,还手没那么凶了。李星秀愣了愣,混战中,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
岁峥嵘是个混乱邪恶,就觉得这事好玩,打架什么的,自己还从没玩过,反正谁招惹他,他就打回去,管他谁正谁邪,热闹了就是。
黑背心的一个小弟跟着兄弟胡乱打了几下,回过神,看到乐队那个白衬衫帅哥高高坐在角落的桌子上,面无表情抱着贝斯,给他们咚咚伴奏。
他姿态还有几分袅袅婷婷的,耳朵上扎了几个耳钉,垂着眼睛专心弹贝斯,像个俯瞰人间抱琵琶助战的怪菩萨。
那小弟跑到他身边,指着他吓唬:“你干什么呢?打架就打架,你配什么乐?故意的?说!这事有没有你?!”
林吾野淡淡道:“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你们的事,跟我无关。”
小弟指了指他,见他也不怒也不表态,略感寂寥地收回了手,继续回去混战。
隔壁是书法教室,学生们听到动静就举报给了保卫科,保安大叔一声吼,统统带回去训话。
林吾野反应冷淡,全程沉默,被人问了,就好态度地说自己不知道,摆明了自己是局外人,坐在一旁等处理。
到了晚上八点多,双方在警务室“握手言和”,签了保证书,小事化了,解散。
乐队这边清点了战况,除了林吾野,其余三人多多少少都有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