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摇觉得这很不合理,“我当然知道可以挖出来,可是, 我的意思就是……为什么要把它挖出来?”
他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慢条斯理地说:“我听说,你抹除了自己的全部记忆以后, 黄金之王让你给自己重新取一个名字,你取的名字,是铃摇?”
“……”
铃摇心底猝然跳了一下, 抬起头假装在看风铃,嘴巴里却忍不住抱怨,“黄金爷爷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他接着笑,整个人懒散的靠在门上,好看的眼却直白地盯着她,继续不咸不淡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你问我是不是风在摇?我的回答是什么来着,啧,突然想不起来了,铃摇,你还记得吗?”
……装,真的很能装。
他明明昨天晚上才恢复记忆,哪有今天早上就想不起来的道理。
铃摇打算不理他,继续假装看风铃,面不改色地说:“我也不记得。”
结果她的撒谎又给了五条悟继续没完没了的话题,他故意拖腔带调地啊了一声,“以前我就好奇,你这小孩怎么那么老实,问什么说什么,原来是因为我啊——”
他笑了一声,嚣张又恶劣,“那你现在在我面前一个接一个的谎话说得越来越顺嘴了,多让我伤心啊。”
“……”
铃摇依然假装在看风铃,努力镇定:“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他:“过来。”
铃摇把视线挪回他身上,“干嘛?”
“让你过来就过来。”
“……哦。”
铃摇磨蹭着走过去,到了他的跟前,见他也不像是要做什么的样子,不解道:“到底要干嘛?”
他将他那靠在门上没骨头似的懒散收了收,身体微微前倾,凑到了她面前,微微侧了一下脸,“亲我一下。”
“……”
铃摇顿了顿,推开了他的脸,“我不要。”
他没有意外似的,眼皮淡淡掀起来,要笑不笑地轻瞥着她,“你这样真的会让我很伤心的,明明以前就很听我的话,怎么现在对我这么差劲,难道不是应该更珍惜我一点吗?”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以前……就是,我会担心被你骂,现在就不会这样担心了。”
五条悟冷哼一声,“你是觉得我现在不会骂你了是吧?”
“也不是。”她温吞解释道:“以前被你骂的话,我除了自己难过,没有其他办法。但是你现在骂我的话……我不是没有办法。”
“那我现在就骂你一声笨小孩。”
铃摇捧过他的脸,飞快地在他嘴角上亲了一口,也不知道自己亲到了哪里,反正亲到了就行。
五条悟眉头一挑,好一会儿,忽然笑起来,“怎么忽然胆子变得这么大了,昨天还动不动就脸红。”
铃摇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会不喜欢吗?”
“再主动一点可能会更喜欢。”
“……那不能了,我现在只能主动到这个程度了。”
他轻飘飘地笑,满不在乎的语气:“那没关系,以后再教你其他的。”
铃摇睁大眼睛:“还有其他的什么?”
“以后再问。”
“现在不能问吗?”
“现在少儿不宜。”
“……”
风吹过,屋檐上的风铃轻声摇晃。
五条悟抬起眼看过去,眼底被清晨的光染成湛蓝,他的脸部弧度如同勾勒成线的剪影,在这样一个宁静温柔的早晨里,格外好看。
他看着那个风铃,眼底里有浅淡的笑,“黄金之王说,那个风铃在你埋进去的那天就被他挖了出来,因为在你抹除了自己全部记忆的情况下,他问你以后想叫什么名字,你说你想叫铃摇,他就知道,你永远没有办法埋葬过去,所以这个风铃,他一直替你保管着,等待着你想把它挖出来的那天。”
“……”
“……”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这样会显得我很丢脸,明明记忆都抹掉了,还是没办法彻底走出来。”
他手指抵在她的额头,指节轻轻地敲了两下,“所以我说你笨不算是骂你吧?我这叫实话实说哦?”
“……”她有一点不放心,“那你……怎么想?昨晚你一句话都不说。”
“问我的想法?”他忽然脸色很不好看,手指顺势在她头顶上用力揉了一下,冷笑一声,“我没有想法。”
他这个样子,嘴上说着没有想法,两眼却直直定在她身上,一脸要笑不笑,感觉比没有想法还可怕。
铃摇自知理亏,语气放软:“我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才把记忆抹掉的。”
“那你知道我怎么打算的吗?”
“……不知道。”
他直接一锤敲在她脑袋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擅作主张?”
“……对不起。”
他气得不行,看着她低垂着头的样子又拿她没办法,拽过她的胳膊往房间里走,“你给我进来。”
五条悟坐到了沙发上,把拎进来的铃摇抱到自己腿上。
他绷着脸,“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你要给我记住。”
铃摇被他唬住了,“你说。”
五条悟直接说:“以前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从现在开始,不要自己做决定,还有,要相信我。”
“……哦。”
他对铃摇这平平淡淡的反应很不满,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哦是什么?”
铃摇见他脸色不好,大概是真的生气,她亲了亲他的脸,“我知道了。”
五条悟还是无动于衷,板着脸:“不要以为用这招就有用,以后再瞒着我擅作主张,我一定收拾你。”
“那我应该怎么做?”
他扬了扬下巴,勾着笑的唇凑到她面前,“亲这儿。”
“……”
屋檐下的风铃在风拂过时清脆作响。
铃摇回头看了看那个风铃,不由说道:“可我觉得这样也很好,我虽然没能在你身边长大,但是我认识了很多人,他们也教会了我很多,我觉得这样也很好。”
难得的,他这次没有反驳,只是看了她一会儿,唇角勾着浅淡的笑,“这倒是,比小时候看起来有趣了不少。”
铃摇莫名有点不服气,“我以前难道不有趣吗?”
“太笨啦。”
“……?”铃摇睁大眼睛,“那你、你你还,还……”
“我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管我。”
“太笨了,看不下去了,我不管的话,你早晚会被人欺负死吧。”
“……”
铃摇起身要从他腿上下来,不想理他了。
刚刚转身,五条悟也站了起来,从身后将她捞进怀里,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
铃摇把他的胳膊从肩膀上推掉。
五条悟再次搭上去,顺便把她的脑袋也转过来与他面对面,他笑着,熠熠灿烂,“真的生气啦?”
铃摇开始反击,“明明你以前那么冷静可靠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讨厌?”
五条悟不为所动,依然笑眯眯的,“看样子,你对我的印象很好哦?这样看来,忘不掉我也就很好理解了嘛。”
“……你能不能稍微谦虚一点。”
他继续恬不知耻地灿烂笑着,“是事实嘛。”
“……”
还是不要理他了。
铃摇转回脑袋,看窗外,看风铃,看盆栽,反正一个眼神都不想看五条悟。
五条悟站在她旁边,丝毫没有被讨厌了的自觉,笑得张扬又欠揍,继续问着:“那你更喜欢以前的我还现在的我?”
她别着脸,看着窗外,毫不客气地说:“以前。”
“这不应该啊。”
“?”铃摇看向他,很疑惑:“什么不应该?”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明明现在更帅了啊。”
“……”
铃摇继续复健,每天都是睡觉、运动、喝大补汤,一闻到炖好的肉味,都会觉得想吐。
威兹曼见她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就回到了天国号上,跟她告别的时候,理由是:“虽然我也很想在中尉这里多待几天,但是没办法,小孩子长大了也是有隐私的,我也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他指的是,前几天,她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昏昏欲睡,困得不行,于是就顺势窝进了五条悟的怀里,恰好被威兹曼撞到。
她连忙弹起来,一个下午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威兹曼,威兹曼就拿这事取笑她。
铃摇见他又拿这件事来打趣她,她红着脸哭笑不得,“我没有嫌你碍事。”
“但我也没有当电灯泡的兴趣,铃摇好不容易谈个恋爱,我还是识趣一点吧。”威兹曼微微笑着,挥了挥手就转身,“这次在地面上停留得更久了,该回天国号上看看了,下次见吧。”
下、下次?
也就是说,威兹曼还会来地面上吗?
铃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追出去问的时候,威兹曼已经没有了人影。
下午的晒太阳时间结束,铃摇回房间。
手机的电也充好了,上面显示着一条未读信息。
“会的哦。”
——威兹曼。
她什么都没问,但是他已经给了她想问的问题的回答。
铃摇嘴角弯了起来,回了信息,“那我就不跟黄金爷爷一起说你胆小鬼了。”
不过,虽然在下次见面之前都见不到威兹曼了,但是往好处想,威兹曼回天国号之后,终于没有人每天盯着她吃饭运动和早睡早起了。
黄金之王很忙,是不管她这些小事的,所以平时的复健,都是威兹曼在一边监督着。
威兹曼虽然总是微笑着,看起来比黄金之王好说话多了,但实际上不管她怎么撒娇求饶,威兹曼都一点都不放松,该喝的大补汤,一口都省不掉。
现在威兹曼走了,那她是不是可以偷懒了?
“看什么?这么开心。”
身后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手里的手机抽走,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
铃摇回头,撞上五条悟俯身压下来的下巴。
他顺势揽住她的腰,把她拥进怀里。
她诧异了一下,“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任务做得快一点就早点结束了。”
“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吗?”
“本来也没有多么难。但是呢,有人给我发了信息,让我接下来要看好你复健,尤其是吃饭不能偷工减料,所以我就快点过来了。”
“……”
铃摇的心凉了半截,“是威兹曼给你发的信息吗?”
他没回答,而是看向了桌子上准备好的晚饭,一副得意的笑脸,“看来我来得刚好,晚饭还没吃吧?”
“……”
她试图让五条悟心软,眨巴着眼睛,“我可不可以不吃?”
他一时没说话。
之前她也求过威兹曼,威兹曼每次都笑得很温柔,语气很坚定,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而五条悟这短暂的沉默……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一点转机?
铃摇继续求他,“真的,我真的吃腻了,太油腻了。”
他视线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还是吃一点吧,多长一点肉。”
“?”
铃摇后知后觉地顺着他刚才扫的那一眼看下去。
她看了看自己的胸部,再抬头,五条悟迎上她的目光,小太阳镜下的蓝眸熠熠灿灿,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就差直白地告诉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了。
“……”
她恼羞成怒,“我不吃,我就不长肉。”
他仍然笑眼看着她,“真的不吃?”
“不吃!”
“那行吧。”
“……?”五条悟这好说话的程度,让她很怀疑。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一整桌晚餐都被收走了,她眼巴巴看着,默默收回了目光。
到了晚上,她躺在床上,突兀地听到自己肚子饿得叫了一声。
和着窗外的风铃声,才意识到五条悟的意图。
……不就是饿吗,不吃就不吃,不能那么没面子。
翻来覆去好几圈,平时里早就已经到了入睡的时间,她却因为饥饿感迟迟睡不着。
然后,也不知道是哪里飘来的食物香气,愈发让她感到煎熬。
在她闭着眼数羊第N次失败以后,她认输地爬了起来,穿上拖鞋,循着食物的香气找了过去。
房间外面的走廊,屋檐上悬挂着风铃。
稀稀落落的月光里,风铃温柔地摇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