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发,手机振动嗡嗡直响。
“这样真的不对!除非你男朋友是gay,不然这真的是你不对!”
“在看什么?”头顶忽然传来五条悟的声音。
声音有些倦懒的低哑。
铃摇回头,他仍然是刚刚睡觉时靠在椅子靠背上的姿势,下巴微抬,眼皮懒懒地垂下来看着她。
他好像真的睡了一觉,整个人的锋芒都收敛了一些,像是在午后的阳台上晒了一个下午太阳的猫。
她问:“你是Gay吗?”
光线落进他的眼睛里,星海一般的眼眸漾起一层浅淡的笑,他声音低沉,有些好笑:“你在说什么傻话?”
似乎是因为刚睡醒,连语气都温和许多,不像平时那样凶巴巴地反驳她。
然后,那双在光线里蓝得如同宝石一样摄人心魄的眼,淡淡打量了她一眼,唇角一弯,“不过你如果是个男孩子,也不是不行。”
“……”
她愣愣看着他的脸,他也不回避,仍然懒洋洋地躺在那,高大的身形窝在座椅里,像只倦懒的猫。
眼角眉梢都是略带柔和的倦意,光线里飞舞着细细小小的尘埃,染着金色,如同无数金屑,闪烁成片。
而他的身影在金色灿烂里,似乎是浓烈涂抹的画卷里,最瞩目的一笔。
铃摇手里紧握着手机,震动还是不时传来。
这样的震动,让她想起桃井五月回答的答案。
好半晌,她才开了口,却只问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刚刚是睡着了吗?”
问出来之后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傻气。
五条悟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傻气,那双极为好看的眉眼笑意加深了一些,“睡着了也不耽误我知道你在偷看我。”
同样的,他的戳穿也很直白。
他还继续戳穿,声调上扬,“而且看了很久很久哦?”
“那个……”
“嗯?”他挑了下眉,了然似的说:“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我是想问……”她顿了顿,手心捏着的手机握紧了一些,以此来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的眼,“可不可以换一种方式?”
他的眼在光线浓烈的金色里,如同奢侈昂贵的宝石,蓝得摄人心魄。
在听到她的问题后,他露出一点困惑,显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东西换方式?”
“就是……就是我确定了自己心意之后,可不可以换一种方式,亲你的脸……我好像……有一点点……”
头越埋越低。
手机握得很紧,可是说到后面,还是更加没底气。
她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几乎没了声音。
但是,一直没有听到五条悟的声音,这让她更不安,于是始终垂着头,视线里只有他的长腿,还有放在一侧的手。
然后听到他笑了一声,很低很低,像是从胸腔发出来。
不可遏止地轻笑着。
笑声里,他说了一句:“你在认真地想这个?”
“……”
他收敛了一下笑,说:“你不是也知道那是开玩笑嘛,你这个身高,我不给你机会,你根本亲不到的吧?”
“那明显是逗你玩的啊笨蛋。”
“……”
他敲了敲她的脑袋,“而且,在一起这种事,我是不会让一个笨蛋来的,你好好长大就行。”
铃摇仍然埋着头,没敢看他,低着头的视线一直盯着他手腕上的手链。
她想了想,“所以……到时候是你亲我吗?”
“……”
五条悟啧了一声,“也行,那就这样吧。”
第88章
下了车, 五条悟带着铃摇到了事故发生的地点。
位于靠近横滨的郊区,风里混着海面的腥咸,远处有汽笛声, 明明已近傍晚, 但仍然萦绕着薄雾。
铃摇跟在五条悟身后, 对于这些雾感到奇怪, 微微皱了眉:“为什么下午还会有雾?”
“下午不应该有雾吗?”五条悟走在前面, 满不在乎的样子, 答得很随意。
铃摇露出吃惊的神色:“头顶的阳光这么晒,当然不应该有雾啊。”
“所以说啊——”他依然是满不在乎的语气,“这些不是雾。”
他回头,“之前给你的那个眼镜呢?”
铃摇一怔,连忙伸手打开自己的包, 把眼镜找了出来。
戴在了鼻梁上。
戴上这个眼镜就可以看到诅咒了, 由于只是个咒具, 在制作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考虑美感,这副眼镜一戴上, 铃摇整张脸变得像个死读书的书呆子。
五条悟看了一眼, 没忍住, 噗嗤一声笑出来。
铃摇抬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你为什么要笑?”
五条悟咳了一声,“先将就戴着吧, 改天给你换一个。”
铃摇还是没能理解, 她抬手摸了摸眼镜框架, 困惑地说:“为什么要换?这个……挺好用的呀。”
好用是真的好用。
因为,铃摇戴上眼镜之后,视野里立即多了很多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原本白蒙蒙的雾, 也变成了暗沉的猩红,四周茂密青葱的树木,全都是枯落的枝桠,而那些原本郁郁葱葱的树叶,宛如一根根血染的布条,在阴恻恻的风里摇摆着。
如同被陈年弃置的荒林,连空气里都泛着凄厉和死亡的哀嚎。
即使铃摇的胆子并不小,她并不害怕看恐怖片什么的,但是这样的画面,让她很不舒服,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旁边的五条悟在提醒她戴上眼镜之后,也安安静静的,没有再说话。
森林里,一时间静得渗人,像是锁着心脏的绳索,让人喘不过气来,耳边只有浓重的风声。
她扭头。
……五条悟的身影很远。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在刚刚走过来的那条小路上站着,见她望过来,他很自然地挥了挥手:“刚刚观察了一下这边的情况,没有什么问题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他走到了铃摇身边,铃摇不太高兴,忍不住问:“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五条悟垂眸,笑了一下,“这是做任务好不好,又不是出来玩,怎么还要像照顾小孩一样?”
铃摇皱了皱眉,但没说话。
“不过,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把你当做小孩照顾一下哦?”五条悟弯腰,面对面,对她笑着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伸手到她面前。
笑眯眯地问:“要牵手吗?”
“……?”
铃摇绷着脸,别扭地拒绝:“我不是小孩子,用不着牵手。”
五条悟干脆地收回了手,“那就继续往前走了哦,摔倒了可别怪我?”
铃摇觉得更别扭:“我才不会怪你。”
五条悟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林间的雾越来越重,铃摇没有祓除咒灵的经验,以往跟着Scepter4处理异能事件,也都是由伏见猿比古他们搜寻和定位,她只负责保护大家的安全和救治伤员。
五条悟也不再说话。
林间静得诡异,视线里都是暗红的雾,枯萎荒败的林木间,错落挂着断肢残壁,还有张大着嘴巴无法合拢下颌的丑陋怪物,那些应该是低阶咒灵。
铃摇感觉有一点冷。
明明头顶的阳光灿烂,可是看起来莫名很昏暗,也感觉不到多少温度。
她不由打破了沉默,问五条悟:“你觉得冷吗?”
似乎是迟钝了片刻,五条悟才转头,对她说道:“啊,是有一点冷,太阳没有什么温度。”
“需要我的衣服吗?”五条悟作势要去解开衣服的纽扣,“我可以脱给你哦。”
“——?”
铃摇盯着五条悟看了一会儿,见他真的抚上了衣服的扣子,她迅速转身,声音不稳:“我、我没有让你脱!你干嘛擅作主张!”
“是吗?”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几乎贴着脖子。
“可是我觉得,你应该也很期待啊?”
“……”
“…………”
铃摇转身,余光划过旁边的湖面,波光粼粼,漾着金灿灿的阳光。
面对面,五条悟对她微微笑着,眼角眉梢都是熟悉的张扬。
铃摇抬起手,下一刻,有流萤从掌心翩飞而出,在铃摇伸手摸向五条悟脸的瞬间,化为利刃,直接穿过了五条悟的喉咙。
五条悟的眼睛仍然看着她,连唇角的弧度都没有改变。
而她手中化为利刃的流萤从他喉咙间穿过后,他的身体毫无变化,就好像……只是一个虚幻的幻影,根本没有攻击到实体。
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冷静地笑着:“怎么发现的?”
铃摇后撤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手掌心聚拢着萤火,如同阵阵星风,随时准备着攻击,她认真地说:“你没有呼吸。”
他啊了一声,笑着:“是刚刚靠近你,跟你说话的时候吗?”
“嗯。”
“只有这个?”他挑了一下眉,“呼吸轻一点也很正常啊。”
铃摇戒备地看着他,“悟……不会的。”
五条悟笑了笑,“为什么不会?”
“就是……不会。”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直觉是这样的,又或者说,是因为印象里,五条悟每一次靠近自己的时候,都带着沉重灼热的呼吸。
那样的热度喷洒在她的皮肤上,总会让她很紧张,紧张到不敢动弹。
也许五条悟不是故意的,他或许也没有刻意在意过呼吸什么的,但是……她已经习惯了,属于五条悟的热度。
他靠近过来的时候,只有他的温度。
无数流萤从她手掌间飞出,化为利刃,直直地刺向面前的五条悟。
然而结果是一样的,直接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就好像只是一个幻影,根本没有实体。
在漫天流萤里,五条悟对她笑着,那双好看的蓝色眼眸是柔和的神色。
这样柔和的表情放在五条悟的脸上,是一种很别扭的诡异,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五条悟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笑得很妩媚,在四周浓重的雾气里,淡然一笑。
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变了,不是五条悟的声音,而是一道阴柔的嗓音,像是女人,“你是不是很喜欢他?就是这张脸的男人?”
随着雾越来越浓,温度也越来越低,她冷得开始发颤。
铃摇看着自己的攻击根本伤害不了她,于是控制着流萤向四周散去,发布的命令是寻找这个幻影的本体。
五条悟看着那些向四周散去的流萤,不在意地笑了一声,“是去找我的吗?”
铃摇不想回答他,“悟在哪里?”
“所以,你果然很喜欢他?”他抬起手,把玩着手指,那样的动作很妩媚,如同歌舞伎剧场里,浓妆艳抹后,在层层帷幕里,风情万种登台献艺的艺伎。
一举一动,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妩媚。
铃摇转头,看到了湖面里的倒影。
一个是她,而另一个,不是五条悟,是一个女人的影子。
可是再抬头时,面对面的人,还是五条悟的脸。
她抿着唇,头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只是攻击,她有胜算,但是……对方只是一个幻影,所有攻击都会穿过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受伤。
雾越来越浓。
她甚至开始看不清面前的人的脸。
铃摇展开了流萤,试图展开屏障,把这些雾驱散开,可是根本没有用。
而面前的人仍然冷静地微笑着,风情万种,“没有用的,这些雾,是从你的内心散发出来的,它们,是你的恐惧。”
“好期待啊,可爱的小女孩会恐惧什么呢。被老师责骂?被父母忽略?被暗恋的同学拒绝?——如果只是这些的话,就太无趣了。”
他自顾自地笑着,缓缓柔和的女声,如同催眠,在愈来愈浓的雾里,声音仿佛不是来自面前,而是……心底。
“我吞噬过了太多心脏,可是临死前看到的总是这些无趣的东西,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红色的雾了。”
他咯咯地笑。
“看来这一次,很惊喜啊。”
“让我来看一看,这么漂亮的红色的雾,内心里藏着近乎绝望的恐惧,到底是什么呢——”
恐惧。
近乎绝望的恐惧。
铃摇意识前的最后一眼,是对方用着五条悟的脸,对着她微微笑着,而湖面上倒映着的,是宽敞和服迤逦的女人,长发披散在后,端庄而风情。
而后,她仿佛沉沉坠入了冰窖。
再次醒来的时候,雾似乎已经散了,眼前也不再是那片树林。
面前是一条很浅的河流,清澈的河水里,可以看见河底圆润的鹅卵石。
四周安静得仿佛没有人烟,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抬头时,依稀听到了远处有小孩子的欢笑声,有一种远离尘世的宁静感。
铃摇看到远处有炊烟升起,那里或许会有人,可以问一问这是哪里。
她顺着河流往有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去,渐渐近了,看到一个村庄。
几个小孩子在村口玩着堆石子的游戏,笑得很大声,似乎又在为了采用谁的主意而起了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