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我还有……哈哈哈!”
投射在我小小身体上宛若梦魇的巨大黑影,就这么在我眼前,抽搐着,身段极其扭曲地,高举起了墙角的手动电锯。
“滋——滋————嗡嗡——”
疯狂的父亲哈哈大笑着逼近,脏兮兮的泪水啪嗒啪嗒不断不断砸往我的脸颊,才到半空中就化成了冷漠的冰锥,砸得生疼。
我看见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叫十里八村的姑娘甚至猛男都会小鹿一头撞死在胸口意乱情迷的秀气脸庞此时已不复人样——
很丑。
却更可怕。
他已彻底化身恶魔,能将人捣成肉泥的齿轮眼看着就要劈头盖脸朝我而来。
“去死吧!!”
可是……
偏偏这时
一道白影掠过。
“……!”
恍惚间我都以为是上天感应到我的祈祷派下了天使前来救援。
洁白的羽翼扫过我被自己凝结成的泪水冻得泛红鼻尖,无边无际看久了都快叫人产生生理厌恶的白茫茫世界里,就这么突兀地绽放出一朵鲜丽的红来——
红色。
我心想红色呀,红色比白色好,是我喜欢的颜色。
白色什么的太无聊了,这里到处是白色,雪雪雪,雪雪雪,我看久了看烦了都快ptsd了。
当时的我就像那样思考着无关紧要怎么样都好的事情,然后,再一次看着这个世上为数不多愿意爱我的个体在我的面前死去。
血血血,血血血。
狗。
我的狗!
我眼睁睁地看着忽然冲出来的一大团雪白“汪嗷”一口咬住恶魔的大腿,身体却是被混乱中直直坠落的电锯硬生生地给……
雪雪,血血,雪,血。
白色和红色,再也分不开了。
“不……”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被刺穿了双眼般放声大哭起来,我疯了一样扑到狗狗身边,企图拿小小的冻僵的手去堵那块大片大片涌出鲜红。
但是那是徒劳。
唯有更多温热且不断灼烧我眼的红不断地从纯白的狗狗体内留出,于是很快的我也被浸染成了红色。
“不要!不要!!”
疯了似地摇头。
摇头摇头摇头摇头。
像是要摇到将颅腔里的脑浆也混合在一起才肯善罢甘休。
“你不要死!狗狗,呜呜呜……”
“狗狗!大白!旺财!!你舔舔我,你再舔舔我,我不嫌你脏了,我再也不会推开你了,我错了,再也不会了呜呜呜……”
我哽咽着,不断抽泣,像要将所有精力花费在上边。
“我再也不讨厌白色了,我再也不要喜欢红通通了。”
“我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红色最喜欢白色了!”
“所以,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呜呜呜呜呜……”
我看着缓缓垂落、有着世界上极致温柔眼神的那颗狗头,使劲地哭着,语言混乱。
不信邪地刚拿两手堵住上半的伤口,下半的那边又开始汩汩冒血。
那时的我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来,要么干脆变成英雄小哪吒……
可惜一切都只是徒劳、徒劳,因为不论我怎么努力,最终也没有变成小哪吒,而只是成功地让自己变成一只冷冰冰的小血(雪)人罢了。
好冷,又好烫。
冰凉的雪花,灼烫的雪。
白色和红色。
小雪人和……小血人。
不知怎地,我突然想到这个白痴的谐音梗,然后挂着苦涩泪水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
好好笑。
真的好好笑啊。
小雪人,小血人。
“哈哈,哈哈哈……”
由于实在是太好笑了。
我坐在像是生命颓败后的最后一片花海中孩童般天真地大笑了起来。
这一举止,显然把早已吓傻僵愣在原地的父亲险些吓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爸爸,爸爸你看,你看呐——”
我坐在地上,挂着天使般纯净而美好的笑容,朝他伸出一只手,朝他伸出两只手,像是天真孩童的给他最爱的父亲献上的两朵鲜红娇艳的小花。
“天使它变凉了,真好,真好……血也止住了,变得像冰块一样。”
“爸爸你看,您看,您快看,这孩子又红又白,像不像个小雪人?小血人?”
我看着他徒劳地瞪大惊恐的眸子,极速后退,说话速度越来越快,笑容也愈发放肆。
“……哦,对不起爸爸,我忘记了,您的眼睛和你的脑仁一样全都太小太小太小了,应该看不见这么多东西吧?”
“呐,不如,让我来帮你开开眼怎么样啊?”
“这样的话,大概就能稍微大一点,爸爸的眼里应该也能容得下小郁了吧?”
“滋——滋————嗡嗡————”
“小郁…好孩子…你……先把那个放下、放下!……我叫你放下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呃啊啊啊啊啊!——”
“嗡——嗡————”
“哈哈哈,啊啊,呼呼,呜呜呜呜,呕呕,呜呜呜…”
“……呜。”
“小郁!小郁!”
“醒醒!快醒醒!”
“——小郁!!”
“……唔啊!”
我的腮帮被掐得生疼。
然后猛然睁开了眼睛。
就好像亲身经历一般的回忆影像在我的脑内戛然停止。
我……
醒过来了。
懵懂地抬头张望,发现自己正陷在被踹得稀烂的雪白被单里,就像深埋在血中。
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团白花花的高大影子。
旺……旺财?
“呀咧呀咧,我的大小姐你可总算是醒了。”
套着纯白色宽松睡衣的五条悟抬手,夸张地作了个擦汗动作。
“再不醒我都怀疑你要给直接闷死在自己的鼻涕眼泪里……唉唉唉,你想干嘛?”
“……呜哇!”
狗勾和五条悟的脸就是在这一瞬间重叠,泪光模糊中我直接扑了过去,一个俄罗斯本土标准的熊抱人死死地将dk扑倒在了榻上……
我:“旺财呜啊啊啊啊啊!!!”
五条悟:“……蛤?”
.
(结合作话食用效果更佳)
作者有话要说:
叨逼叨叨叨时间:
1.五条:你当初是如何看待我的?
小郁:很像我以前养的狗勾。
五条:???
(没错是电锯人的梗)
2.这里是小郁此世童年的补完,出现在记忆里的混蛋老爹(工具人)之后还有用,所以这部分写得多了点。还有伏笔之类的。看不懂就暂且当故事看吧orz
3.小郁的狗是萨摩耶,就像帕瓦的猫咪没有名字。一般随便叫,狗勾,旺财,天使,大白,汪汪,都可以。
4.萨摩耶:有“微笑天使”的称号,也有着“微笑天使面孔,捣蛋魔鬼内心”之称(来源百度百科)
其实看到这个就感觉莫名很像五条
果然五条是个神奇的物种,啥都可以像他,猫猫是他,狗狗是他,摇摆虫是他,连羽毛球刷子和抽纸也能是他,笑死。
第18章
即便及时醒来,戛然中止的记忆也会像是只哭累的孩子,暂时停下,打个嗝,等缓过神,就又会宛若甩不掉的尾巴、将钩刺深深扎入皮囊的苍耳,又或者说寄生虫,紧密又蛮狠地纠缠过来……
在后来的记忆里,在那片连盛开出一朵小花都珍贵稀奇苍白而又冰冷的世界…我的双手没有一丝颤抖地握住手中的电锯,失去高光的眼瞳映射出男人弯曲身子苦痛捂住眼睛的一幕,神情异常平静。
已经没有眼泪在流了,眼眶在我的控制下乖巧止住湿润,顺着脸颊向下的水珠即刻凝结成寒霜。
哈出一口白雾,一脚踏碎地板血红的冰块。
嘎吱,嘎吱。
鞋面与血水的脆响,宛若从地狱攀爬至人间的恶魔进食嚼骨时的声响。
嘎吱嘎吱。
我一步步朝着视野陷入黑红的父亲,靠近狼狈得像是一只滚球兽、为远离我而拼命滚出去恨不得逃离太阳系的父亲,滋滋——嗡嗡——端着那只笨重死亡镰刀一步步靠近,冻得发红的小手异常平稳。
“你……别过来!别过来!!”
低头,漠然扫一眼上下眼皮被凝固的血紧粘在一块的男人。
已经结冻了么?
真冷啊,我心想。
是啊,冰冷的俄罗斯老家实在是太冷了,在这里你是不能哭的。因为就连小孩子也知道,哭出来的话搞不好眼泪和眼睛都会被一阵刮过的狂风冻僵,在脸上冻成冷邦邦的一块一块……
所以,不能哭。
但是,我记得蕾塞曾经告诉过我,对于漂亮的女孩子来说,眼泪其实是一种武器。
我还记得她从树洞里将缩成瑟瑟发抖一小团的我扒拉出来那时,纤细温软的手指拭掉我眼眶还未来得及结冰的泪……
“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眼泪可就浪费了哦?小郁。”
“你知道吗?眼泪,其实也是一种武器呢。”
“所以,我们西伯利亚可爱的小花,你的武器要在最恰当的时机最能利用得上它的地方使用,不要再轻易落泪了哦?”
“答应我,好吗?”
是啊,武器,蕾塞,你说得没错。
我的眼泪,我崩溃的样子,对于深爱着母亲的父亲来说又何尝不是致命的武器?
我生得太像我的母亲。
眼睛,鼻子,唇,垂落睫毛的样子,笑起来的时候
几乎处处可见母亲的影子。
所以,我利用了这一点。
利用了我的眼泪,利用了狗,也利用了我那神似母亲的脸,在父亲面前用着他深爱之人的容貌【演绎】出崩溃癫狂的样子,撕裂他的防线,让恶魔动摇,夺走他的双眼,并且……
想要夺走更多。
谢罪吧,爸爸。
为你弄坏属于我东西的丑陋行径谢罪,为我的狗,殉葬——
“发生什么事了!!?”
“喂!好大的动静!怎么了!”
“……”
嘈杂的人声,纷沓的脚步,冰花踏碎。
从我所在的屋子散发出去的,风雪也兜不住的响动,终于是将左邻右舍这附近的人们吸引而来——
“碍事。”
但是,也拜此所赐稍稍冷静了下来。
眼前的男人,不配弄脏我的手。
……
于是最终,在人群将我们家的大门合力撞开以前,我面无表情且强硬地将手中运转的电锯塞到了盲人父亲的手里,自己则退回盛开的彼岸花海中,抱着狗狗分成两半的尸体,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救命!救救我!”
“爸爸他……疯了!”
“他要——杀掉我!!”
…
后来,父亲被所有人一致驱逐了出去。
然后,几天后,这废物似乎终于是回想起如何使用他的术式,将我打晕抓了过去。
这一回他学聪明了点,没有再咋咋呼呼拿着电锯一上来就劈我,而是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名镇上臭名昭著的老头,准备拿他的女儿换取一些钱财。
哦,是了。
他现在看不到了,看不到我的脸,做起这些就丝毫没有负担。
当两个人还在为价格争执不下的时候,爆炸发生。
是蕾塞救了我。
但是她太温柔了,甚至连我父亲的一根腿毛也没炸到,就让他给逃跑了,只留下金玉被炸得面目全非的老家伙,晕死在原地。
那天,蕾塞回抱着紧紧抱住她,就像抱住手中最后一根浮木的我,温度顺着相贴的皮肤冰天雪地里传入我的身体。
她像抚摸小狗一样揉揉我的脑袋,温柔又残忍地和我说她要走啦,要去被改造成怪物,她这次是偷偷跑出来见我最后一面的……
“真想再听你和我多说些学校的事情啊。”
“小郁,如果有一天能够和你一起上学,该有多……”
突然,我被她猛地一把推开,离开了唯一能够给予我慰藉和温暖的怀抱。
再然后
“BOOM——”
我看着蕾塞漂亮的……头部,在眼前,不可思议地化作了盛开的烟花。
一个jun人打扮周身散发着诡异气氛的男人这时从墙角闪出,在我震愕的视线下捡起拖走了无头的身体,消失在肮脏深不见底的小巷里,全程不到三秒。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蕾塞。
我也,再没有了父亲、母亲、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