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乾能怎样?夏如茵大约是天生便会拿捏他的。这般乖巧主动缠着他撒娇,他便是做什么都狠不下心了。
肖乾到底松了手,后撤一步:“行吧,那九哥姑且便信了你。”
夏如茵被肖乾闹了这一场,一上午都无法平静,看到肖乾便心里乱。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其实九哥行事一向离谱,往日也没少欺负她,为何独独这次她心慌意乱?夏如茵仔细思考,觉得她明白了原因:她这是心虚了!
她虽然最喜欢九哥,却最崇拜太子,这事九哥也是知道的,想来还一早就记怀上了。今日她又不知轻重笑话九哥身材不如太子,九哥定是生气了,才会这般逼迫她。而她以为自己有恃无恐,实际上却很怕九哥生气,所以才会如此慌乱。
她真是……好好的,干吗刺激九哥啊!一时兴起瞎闹腾,结果,九哥偏有法子治她,最后就闹回了她自己身上。夏如茵下定决心,以后她说话做事一定小心,绝不能再让九哥吃太子殿下的醋了!
她的身体第二天晚上便好得差不多了,“太子”又一天来找了肖乾几次。夏如茵过意不去,加之看到肖乾便莫名别扭,遂坚持赶肖乾离开了。她休养了几日,听说吴知府家中最后也没找到什么证据,毁坏粮仓这桩罪,到底还是扣在了他一人头上。肖乾抄了他的家,但没连坐他的家人。
赈灾逐渐步上正轨,肖乾不再逗留。他迫不及待想要回京,为夏如茵解毒,也要让李氏身败名裂。临回京的前一日,肖乾去找了申怀玉。
申怀玉竟然又在和贡宿喝酒聊天,贡宿热情唤着申怀玉“大哥”,仿佛那夜被伤害了感情的人不是他。见到肖乾出现,贡宿倒是冷了脸:“骗子,你来干吗?!这里不欢迎你!”
肖乾淡然一抖衣袖:“贡公子也不必如此排斥。你既是茵茵弟弟,我们便是一家人。之前的事,咱们不如一笔勾销。”他一笑:“毕竟往后,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夫不是?”
这话看着是退,其实都扎到人心里去了。贡宿鼻子都要气歪了:“呸!什么姐夫?!你不要脸!”
申怀玉坐在那,呵呵笑着拉架:“好了好了,别吵了,都坐吧。”
贡宿恨恨站起:“大哥,我先回了!”气呼呼走了。
申怀玉便哈哈大笑起来。对比这大笑,拉架时他那笑容就显得不大诚心了。申怀玉指着肖乾:“出息了,银锭儿如今是出息了,和个傻子争风吃醋。”
肖乾一撩衣摆,在他对面坐下:“的确是比舅舅出息些,毕竟舅舅连争风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申怀玉挑眉:“哟,你这是终于承认了?前几日不是还说,”他学着肖乾的语气:“孤对夏如茵并非男女之情,她对孤另有用途。”
肖乾丝毫不尴尬:“孤心中真实想法,为何要告诉你?倒是你,一把年纪了,不会自己看自己想?”
这倒打一耙的!申怀玉好气又好笑:“得!原来那个犯傻的人是我!”
肖乾轻描淡写:“这么骂自己,倒也不必。”
申怀玉:“……”
肖乾却正色起来:“明日回京,孤要带上贡宿。你负责将他哄好看管好,不能让他去茵茵面前碍事,也不能让他对茵茵心存芥蒂。若是计划顺利,孤自会找御医为茵茵解毒,届时你便将贡宿送走。若是那女人抵死顽抗,不肯交出制毒配方,他或许还有用。”
申怀玉已经知晓了夏如茵中毒之事,此时便没好气道:“嘿,你还真会使唤人,连自己舅舅都不放过!看着贡宿?我京城那许多故交,我为何不找他们喝酒去?”
肖乾微笑:“舅舅,说来你一个长辈,都还没给你甥媳妇见面礼吧?帮你甥媳妇做些事,难道不是你身为长辈的本分吗?”
申怀玉真是被他气笑了:“这种时候,你倒是会说‘长辈本分’了?平日又怎不见你孝顺长辈些许?”他顿了顿,却是道:“罢了。你这外甥虽然讨厌,茵茵却是乖巧讨喜。行吧,我会看好贡宿的。”
他又想起了什么,脸上便带上了促狭的笑意:“哎,你这是和茵茵确认相好关系了?”
肖乾理所当然:“没有。”
申怀玉:“??没有?没有你还敢说她是我甥媳妇?!”
肖乾理直气壮:“为何不可?她最喜欢的人是孤,最崇拜的人也是孤。她不跟孤好,还能跟谁好?”他阴鸷一笑:“谁敢抢人,孤活剐了他。”
申怀玉用怀疑的眼神看他:“等等——最喜欢最崇拜,是茵茵自己说的?”
肖乾微微昂首:“自然。”
申怀玉怒:“所以?!她这般追求你,你都不和她确定关系?真不是个东西!”
肖乾也不悦:“胡说八道,她哪里追求孤了。”
申怀玉就想戳肖乾脑袋,被肖乾抬手挡住了。申怀玉恨铁不成钢:“她说她最喜欢你最崇拜你,还不算追求?!”
肖乾沉默片刻:“她约莫是拿孤当哥哥喜欢,当明君崇拜了。”
申怀玉:“……”
申怀玉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肖乾便知道他要笑,冷着脸拂袖起身,却被申怀玉按了回去:“哎哎别走别走!不就是不把你当相好看吗,”申怀玉努力忍笑:“哎哟,让舅舅说什么好呢——真不愧是茵茵啊!”
他对上肖乾冷冷的目光,终于收敛了:“没事没事!小问题,舅舅帮你想办法!”
肖乾冷漠别过了头。申怀玉便出起了主意:“这事简单,你找个机会摆场宴席,席上让大家写诗作赋,然后你凭借你惊人的才学,让她为你心动折服。”他摇头晃脑:“想当初,舅舅用这招,不知获得了多少姑娘的芳心啊哈哈……”
肖乾还真报了希望,听完脸便沉了下来:“茵茵还不够崇拜孤吗,又何曾有过心动?!更何况,她自幼被关在后院,正经诗词歌赋都没学过。孤若是让大家写诗作赋,不是让她难堪?”
申怀玉“嘶”了一声:“也对。没看出来啊,我家银锭儿什么时候这么替人着想了。”他摸着下巴:“我知道了,现下的问题是,她都没把你当男人看。这可麻烦了,不如我喊刘姨过来支个招?”
肖乾冷冷道:“你是想叫刘嬷嬷过来支招,还是想叫她过来陪你一起看孤的热闹。”
申怀玉便哈哈笑了。肖乾再不搭理他,丢下句:“此事你不必管,孤自有办法。”起身大步离去。
肖乾原以为这段小插曲便到此为止了,不料这天晚上,他正准备就寝,刘嬷嬷来了。
刘嬷嬷朝他见礼,笑得脸上皱纹都堆出了花。肖乾忽觉不妙,果然,刘嬷嬷开了口:“殿下,老奴听怀玉说,你近日正在为夏姑娘烦恼。”
肖乾按了按太阳穴。他果然不该把事情告诉申怀玉。肖乾否认道:“孤并没有烦恼,不过随意与小舅一聊罢了。”
刘嬷嬷欣慰又慈祥:“殿下的确不必烦恼,这种事情,交给老奴便是了。”
肖乾按太阳穴的动作一顿。刘嬷嬷是宫中老人,或许还真有什么经验。肖乾放下手,沉声询问:“刘嬷嬷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刘嬷嬷笑容愈大:“老奴这就去教夏姑娘如何伺候人,一会便送她过来为殿下侍寝。”
肖乾:“……”
是他不该抱希望。肖乾面无表情道:“不必了。刘嬷嬷近日操劳,还是早些歇息去吧。”
刘嬷嬷却不退下,反而无奈和他讲起了道理:“殿下,夏姑娘的确懵懂,不懂男女之情。那只能做些男女之事,她才会开窍。”
肖乾能不知道?可这也太冒进了,夏如茵毒都还没解,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肖乾还真不敢太吓着她。他摆摆手:“孤说不必。此事孤自有分寸。”
刘嬷嬷劝说道:“殿下莫不是担心夏姑娘身体太差?不过男女云雨之欢,又不是折磨她,姑娘家都要经历的。殿下既然看重她,那行事时克制些,她也不会吃不消。”
肖乾便觉一阵口干舌燥。他扯了扯衣领:“不必说了,退下。”
刘嬷嬷仍不死心。她哀叹一声:“殿下,你为何试都不肯一试?老奴阅人无数,夏姑娘那姿容身段,决计是尤物。殿下这是尚未尝过女人滋味,才会如此兴趣缺缺。老奴保证殿下只要一试,定会流连忘返,尽兴而归。”
肖乾:“……”
刘嬷嬷走后,肖乾冲了个冷水澡。他觉得都是刘嬷嬷言语引诱的过错,这一晚上他做梦都不消停,梦中都在“流连忘返”。早上醒来,肖乾心浮气躁,只想将夏如茵抓过来好好揉搓一番。
肖乾犹豫了下,要不要以暗九身份过去欺负下夏如茵,可今日他们便要启程回京了,他得作为太子离开。加之他打定了主意要以太子身份得到夏如茵那句“好喜欢”,因此不愿多放暗九出来。肖乾也只得按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暗中给夏如茵记上了一笔,只待她解毒后狠狠讨还。
车行数日,他们来到了运河码头,转水路回京。同样的路程,于夏如茵来说却大有不同。来时她还很畏惧太子,在他身旁伺候时也战战兢兢,现下她却能轻松与他相处。船上的日子,除了睡觉,她倒有大半天在太子殿下那里。
九哥又被殿下安排出去办事了,但如今太子殿下不需要安排赈灾事宜,便清闲了许多。他令人买了许多棋牌,就在屋中和夏如茵玩。夏如茵在夏府时没玩过这个,一玩之下,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时常玩得吃饭睡觉都忘了。肖乾陪她玩了两日,眼见她上了瘾,这才提议:“这般单玩实在无趣,不如我们来点赌注吧?”
夏如茵正在兴头上,哪里想停!可和太子赌,她又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本。夏如茵有些犹豫:“赌什么啊?”
肖乾自她遇刺后,待她态度便极其和善:“你紧张作甚?孤又不缺什么,不过是图个乐子罢了。”他状似随意出了个主意:“这样吧,酉时计输赢。赢的人打输的人手心十下,如何?”
这么简单?!夏如茵松一口气,立时应道:“好!”
两人便玩了一整天。夏如茵拿了本本认真记输赢,感觉自己棋牌技术还是不错的。偶尔她连输几局落后了,又会很快追上,甚至还几次反超了肖乾。可惜酉时一到,肖乾还是比她多赢一局。
只差一局呢!夏如茵毫不气馁,期待明日再战。她伸出手:“殿下你赢了,你打我吧。”
肖乾依旧和善,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把乌黑厚重的铁戒尺。
夏如茵:“……”
夏如茵吓傻了:“殿、殿下,用这个打吗?”
肖乾握住了她的手,将那小小的手托在自己掌心:“对啊。”
夏如茵吓得都哆嗦了,却还是狠狠心一偏头,同意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不是君子,但她不敢唬弄太子殿下。她听见肖乾的声音响起,比往常更轻更缓,却愈发让她觉得害怕了:“那孤便要打了。”
冰冷的铁戒尺贴在她手心,而后离开,夏如茵都能想象肖乾是如何举起了戒尺,准备打下。她用力闭眼,心跳砰砰。可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未到。她听见了一声低笑,手心便被轻轻拍了一下。
那触感温暖,根本不是铁戒尺。夏如茵怔住,睁眼转头看去。面具金纱之后,肖乾的双眸显得意外温柔:“茵茵这般乖,孤怎会拿那种东西打你。”男人握了握她的手,声音愈轻愈缓:“孤舍不得呢。”
夏如茵那尚未平复的砰砰心跳,便又重重跳了两下。殿下这样真的太温柔了,温柔到让夏如茵想到了四个字:含情脉脉。夏如茵的脸泛了红,半响才挤出一句:“茵茵谢过殿下。”
肖乾便拿手打了她手心十下。一点都不痛,倒是被殿下这般长时间抓着手,让夏如茵莫名有些不自在。可游戏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夏如茵第二天去肖乾屋中伺候,还是和肖乾玩了一天。这回酉时一过,是她赢了一局。夏如茵可太高兴了,抿着唇偷偷笑——不敢笑太开怀,是怕太子殿下会觉得脸上无光。
肖乾丝毫不觉得脸上无光。他淡然伸手:“茵茵赢了,你打我吧。”
他打开抽屉,拿出了铁戒尺,勾唇:“要用这个吗?”
夏如茵:“!!不不不!”
夏如茵便抓着肖乾的手,轻轻拍了一下。肖乾的手很大,指节分明手指修长,掌心有茧,是不同于她的力量感。她自觉没用力,肖乾竟然闷哼了一声:“痛。”
他的手都抖了下,似乎是真的痛了。夏如茵又吓傻了:她把殿下打痛了!
那只手便定在空中,不敢再落下。肖乾看向夏如茵,便笑了开来,揉乱了她的发:“孤逗你呢,你也信,小傻瓜。”
夏如茵:“……”为什么输了赢了,被惊吓的都是她?!
第三天,夏如茵小心提议:“殿下,我们今天换个赌注吧?”
肖乾从善如流:“也好。换什么?”
夏如茵不敢逾越做决定,只是道:“换个不打人的吧?”
肖乾颔首:“那便输的人给赢的人揉肩捏腿吧。”
夏如茵连忙点头:“这个好。”
这赌注好,揉肩捏腿,这本就是侍女本分呀!夏如茵觉得这次,不论输赢她都不会被惊吓了。然后酉时一过,肖乾赢了两局。
夏如茵站去肖乾身旁:“殿下,我给你揉肩捏腿。”
肖乾却摆摆手:“不急,先吃晚饭。今日厨房炖了鲜鲫鱼汤,放久了便腥了。”
夏如茵毫不起疑,乖巧应允。两人吃完晚饭,夏如茵又要给肖乾按肩,肖乾却道:“孤有要事和邬明轩商议,你且先回避,戌时孤让人传你过来。”
夏如茵只好回了自己屋。时间这么长,夏如茵干脆洗了个澡。戌时过了一刻,夏如茵才等到了刘嬷嬷相传。刘嬷嬷笑容特别慈祥,夏如茵偶尔看她,发现她在看着她欣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