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塞佩尔斯呢？”
犹豫了片刻，本不打算在这种时候开口的维多利加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塞佩尔斯将达成使命，跟我们一起消失。”
伊利亚德平静地说出了结局。
没有不舍，没有悲伤。
他们本就是百年前的亡灵，不存在再死一次这种事，只是终于可以回归安宁了。反倒是最先开口的罗塞塔下意识的看向了他。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如果为了活下去而让全人类都生灵涂炭的话，她肯定更无法原谅自己，甚至做出更加极端的事情。但是她也确实有些舍不得这时隔树百年的重逢。
……能再久一点就好了。
哪怕只是多一会儿。就算只能多说一两句话。
她是想对这些孩子们说‘请在给我一点时间的。’
幽灵小姐落寞的低下了头。
但她也明白，贪婪就像是火源，就算只有星星点点，一旦放任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灾难。
所以她不能开这个口。
……老骨头就该有老骨头的样子。
在该消失的时候消失，不能阻碍了年轻人的路。
安慰了自己，罗塞塔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还有一点时间你们可以做做准备，等会儿封印和结界张开之后，你们就只能呆在里面直到安全为止了。”
她还顺便开了个玩笑：
“所以要是有想上厕所的或者想吃口什么的，都可以趁现在赶紧。”
因着这句玩笑，原本因紧张而不知所措的年轻人们放松了一些，又或者是因为有了可以离开的方法，紧绷的精神也跟着松懈了不少。
莉莎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向平静而慈爱的看向自己的幽灵小姐和她身旁的城主。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村子里的叔叔阿姨，还有学校的导师们。
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让她鼓足勇气突然开口：
“有、有没有能够保存住塞佩尔斯，又让我们回去的方法呢？”
虽然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大家都是（精神上）的成年人了，是不是也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大喊‘大人不做选择题？’
听到莉莎的声音，四周再次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发出了提问的她，这么多视线让莉莎感到不适，但这次她却没有缩回去继续当咸鱼，而是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两位前辈，希望得到他们的答案。
“……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塞佩尔斯还有这么多知识，要是不能都传下去就太可惜了。再说……您几位的经验也是非常宝贵的财富，如果能得到您几位的指导，那对我们来说无疑等于是得到了两座塞佩尔斯。”
“所以我就想……”
她知道她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可能对面前的前辈产生了伤害。
若是可以，谁不愿意活呢？若是可以，如此深爱塞佩尔斯，甚至愿意为了它付出生命代价的他们有怎么可能选择让它就此毁灭呢？
但她还是想问。万一，这个故事可以有一个续写的结局，而不是永远的停留在那一刻呢？
莉莎的声音落下，整个大厅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安静到就连呼吸的声音都显得沉重。
“……如果可以重启传送阵的话，或许有机会。”
许久之后，罗塞塔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只是现在没有了坐标石定位，也没有多余的魔力……”
想要重启传送阵，除了坐标石之外，还需要有持续而稳定的魔力供给这样才能保证传送阵正常运作并且能够稳定的构建通道。塞佩尔斯确实还有不少魔力，但那都用在了维持塞佩尔斯的稳定上了。但实话说，持续了数百年之后，这些魔力也不那么充足了——证据就是原本作为外壳守护着塞佩尔斯的岩石层开始崩塌了。
一旦动用了这部分力量，先不说伊利亚德怎么样，只说传送阵开启之前塞佩尔斯就可能被撕裂了。
再加上没有其他数据依据和实验来保证结果……相比之下，修补传送阵材料和技术的问题反而是小事了。
就算当了百年的幽灵，这些东西也都牢牢地刻在她的灵魂里。
她可以失去情感和记忆，但知识是绝不会被遗忘的。
——因此，这个选择就变成了不可能的选项。
刚因她的回答而有些兴奋的几人瞬时间又都垂头丧气了起来。
一个不可能的选择，难怪罗塞塔小姐先前不曾说过。
是他们太强求了。
“那个。”
莉莎的声音弱弱的响起。
“如果只是坐标石的话，我其实是有一个的……只是可能跟过去使用的不太一样？要不您先看看能不能用？”
作者有话说：
笑子罪孽深重，躺平任打。
悄咪咪午夜更新，悄咪咪爬走……
感谢在2020-03-03 01:04:03~2020-06-29 02:3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涯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佐走,向鼬走、一缕清风、水月、茶再泡就馊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涯钺 30瓶；云朵56 10瓶；萱城、当初就不该下凡、枫叶纷飞 5瓶；澈夙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七章
——之后发生了什么, 莉莎其实记不太清楚了。
她隐约只记得自己拿出了坐标石，然后他们所有人，就在城里各位大佬的指导下开始了对塞佩尔斯的改造。
为了尽可能保证塞佩尔斯的完整性, 他们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凑了出来，除了必要的防身用道具之外，就连魔杖之类的都拆了用来凑素材。在责任的重压下，就连一贯最娇生惯养的维多利加大小姐都没有叫过一句苦一句心疼。
哪怕拆的最多的就是她的各种魔法道具，其中甚至有一件家里给她的古代魔导器。
而这个时候, 他们其实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活着带着这座失落之城一起离开异空间回到正常世界当中。
确实, 人总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最关键的时候能够站出来力挽狂澜，创造奇迹的也恰恰是这些并不完美的人。
再后来的记忆就十分模糊了。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他们就回到了现实世界。
还是熟悉的蓝天，但熟悉的峡谷却不是原来的苏生峡谷了。
本来是苏生峡谷的一角, 因为塞佩尔斯的突然出现而被填平了一大块——事实上苏生峡谷之所以是峡谷，就是因为塞佩尔斯被整个挖走送去了异空间, 被魔族进攻后的剩下的残垣断壁和塞佩尔斯撕裂的大片土地, 在经过了无人问津的百年之后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而那些时不时会在苏生峡谷里出现的高品质魔植和矿石, 也大多是塞佩尔斯外城魔力残留的结果。魔力浓郁的地方，魔植品质高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于莉莎失去了一段记忆这件事, 罗塞塔女士表示这是短时间承受了过量魔力冲击带来的后遗症，休息一阵子就可能恢复。
但如果运气不好的话, 几十年后或者临终前人生跑马灯的时候再恢复也是有可能的。
按照她的说法，这对过去的魔法师和炼金术师来说都是常态——哪个研究魔法和炼金术的人没遇到过几次魔力/实验爆炸呢？
只要关键的数据和操作都记下来了，过程朦胧或者忘了一两个不重要的人，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反倒是像现在这样, 分的这么细, 这么安全才是过去罕见的。
对于过去的人来说, 钻研魔法一路跟逆天而行没什么不同，人类也正是在一次次不顾自身安全的向上突破中为人类拼杀出新的出路。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过去，他们这些本应和塞佩尔斯一起消失的亡灵才得到了这一线生机，得以重见天日。
不过她也不会批判现在的教育方式就是了。毕竟每个时代都会有相应的新规则。一味的用自己习惯的规矩去要求新时代，那最终的结果一定是老旧的无法跟上时代的自己被彻底碾压成齑粉。
作为一名过去的顶尖研究者，这点胸襟和视野还是有的。
“这个时代的魔法是真的不太行啊。”看着又陷入沉睡的少男少女们，罗塞塔摇头叹气，“今后还得好好锻炼他们才是。”
不过说归说，见这些为了将塞佩尔斯带回来而堵上了性命的年轻人们都好好地活了下来，罗塞塔还是松了口气的。
若是这些好孩子都不能有一个好结局的话，她恐怕真的要抱怨这个不公平的糟糕世界了。
幽灵小姐离开中枢，飘向高处的窗口——虽然幽灵不再有呼吸，但她还是觉得一阵清新的空气充满了自己的身体，将百年间沉淀在体内的腐朽气息一扫而空。
整个人就好像重获新生——
不，应该说就是重获了新生。
能够重新见到熟悉的蓝天和森林，对罗塞塔和伊利亚德来说，就是一场奇迹——这也许是对他们这数百年的坚守的奖励吧。
经历了痛苦与绝望，还有漫长到几乎失去自我的时间流逝之后，他们并没有在虚无的异世界中消散或者化作怪物，而是保持了人类的心，重新回到了这片过去为止奋斗拼搏过的土地。
哪怕它已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
哪怕他们熟悉的一切都已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甚至不记得他们的存在，也不会歌颂他们的功绩。
这些对他们来说本也不重要，他们也不是为了成为英雄才做出这样的选择的。
还存在的他们，还有那些已经回归女神怀抱的同伴们都是这样，他们问心无愧。
而今最重要的，是人类还在延续，而他们也回到了这里，见证过去同胞们创造的奇迹的同时，还能将他们长久守护的东西传承下去。
再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幽灵小姐在微风中舒展开身体，就好像要拥抱整个世界。
“真让人怀念。”
清澈的男中音突然响起，随着声音一起出现的，是金发碧眼，有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美貌的青年城主。
“你怎么过来了？”
“我觉得他们或许需要一些独处时间。”
虽然数百年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了，但作为一个情商智商都很高的城主，伊利亚德还没有不识趣到会去打扰年轻人的相处。
就算其中一方还昏迷着也一样。
“他们？啊……你是说莉莎还有那个你的……复制人？”
罗塞塔其实不太清楚该怎么称呼那个看起来跟伊利亚德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
虽然她知道埃利奥特那个匪夷所思的计划。
似乎无论什么时代，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天赋树点歪了的天才。他们总是能提出或者发明极为大胆的发明创造。
埃利奥特就是其中之一。
他原本是个魔法师，后来觉得单纯的以人类的身体去探寻魔法是有限的，于是中途又投身于炼金术，想要通过对炼金术的钻研，创造出能够在魔法一途上走的更远的方法。
如果不是因为本身不具备神圣魔法的使用天赋，他说不定还会跑去拜倒在斯特法妮名下去学习神圣魔法。
不过不能使用神圣魔法不代表他就不能研究。
事实上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塞佩尔斯最顶尖的神圣魔法研究者之一。
也许就是因为他精通的太多了，才会有了后来的那个匪夷所思的计划。
普通人类因为天生身体素质比魔族差德多的原因而总在各个战线上节节败退，在战场上，往往六七个士兵才能对战一个普通魔族，因此就算胜利，往往也是用巨大牺牲带来的‘惨胜’。
眼看普通人在一对一战斗中对上魔族几乎如同送死一样的结果。埃利奥特提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
那就是量产像伊利亚德这样的绝对强者。
不需要他们有多健康的身体和正常人类一样的寿命——甚至不需要他们拥有正常人的思维，只要他们能够掌握伊利亚德的力量，然后用这份力量去战斗就够了。
一两个不够，就制造十个、百个。
如果能成功的话，就可以极大地减轻人类的伤亡和各个战线的压力。
这样不人道的计划理所当然的遭到了以斯特法妮为首的女神信徒的强烈反对。但身为事件核心，也是埃利奥特准备‘量产’的原版的伊利亚德却在暗地里让罗塞塔为他的研究提供了方便。
或许这是对生命的亵渎，注定会让参与的人堕入地狱。
但比起人类被魔族灭绝的结局，灵魂堕入地狱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所以他默认了埃利奥特的计划，甚至按照埃利奥特的意愿，给了他不少血和头发用作研究。
只是这是不得已的计划和方案，如果有其他可能，他一定不会允许这个计划施行。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就是本应是人类最后堡垒的塞佩尔斯突然沦陷了。
“一定要说的话，应该说是我的‘儿子’吧。”
伊利亚德碧色的眼眸中浮现了丝丝温柔和愧疚。
这个孩子——莱伊斯确实是作为兵器诞生到这个世界的，但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孩子，无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算他的身体是另一个自己也一样。
他们的灵魂，思维是完全不同的样子，那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类，而作为样本的自己，就如同他的长辈，他的父亲。
“行啊，一回来就白得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罗塞塔也不是会较真的人，既然伊利亚德都这么说了，她也不会不识趣到再去较真什么。
“但这也只是你单方面的决定，他不一定这么认为吧？”
“嗯。”伊利亚德点了点头，“所以我现在离开了。”
“这跟你离开有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