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乔欢怼了一顿,静王那里倒是消停了,也因为朝廷注意到了静王,静王也只能集中注意力面对朝廷。
今年过年,乔欢收到了耀帝的赏赐,虽然不多,释放的消息让乔家松了口气。
好歹拿了人家五百多万贯,赏赐一些也正常。
现在耀帝和静王都认为对方拿了大头,乔家也终于从这泥淖中脱了身。
什么时候战争都不是好进行的事,打仗需要钱,而且还是很多的钱,所以哪怕知道静王有不轨之心,耀帝也不敢轻启战端。
他登基差不多十多年了,之前没受过系统的帝王教育,能把朝政收拢在手里已属不易,打仗这个事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
不过对于颍州,现在肯定不会在放松。
太后得知静王的动静,扯了下嘴角,谁当皇帝和她都没关系,反正都不是她生的孩子,但是静王之母当初老想把太后扯下来,太后岂能答应。
现在手下败将还要蹦跶,太后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不过她也不信任耀帝,于是吩咐了嬷嬷几句话,嬷嬷点头应下,消无声息的出宫去了承恩侯府。
京里如今有两家承恩侯,一家是太后,一家是皇后,可要抡起实权底蕴,太后娘家甩皇后家几条街。
太后娘家好几人都在朝中六部当官,太后的兄弟更是吏部尚书,皇后一家就差多了,只头上一个承恩侯的爵位,家中子弟也有官身,最高不过侍郎。
这也是太后厉害的地方,她看似什么都不管,当初一心捧耀帝上位,然后就在宫内养老,连宫务都不管,全交给皇后。
可太后的娘家却在朝堂枝繁叶茂,而太后的家族自然也对她言听计从。
太后曾经和自己兄弟道“皇帝不是我生的,而且他本性偏窄,王家在朝堂已经得利,我在后宫就不能掌权,否则会让他生疑心。你也小心些,莫让他把疑心病犯在王家头上。”
王尚书自然应下。
如今收到姐姐传来的口信,王尚书就知道要怎么办了。
耀帝已经在龙椅上坐了十几年,当初需要依仗王家替他巩固帝位,如今他觉得自己大权在握,那就更加想要独一无二的权利。
很多皇帝早年精干能为,到了晚年昏庸无道,就是觉着辛苦了一辈子,现在年纪大了,不赶紧享受,这辈子就是当了皇帝都亏大发了。
耀帝虽然年纪没老,这种心态却冒了出来,先帝还能建造别院避暑,也曾举办盛大的圣寿。
耀帝当皇帝至今一直战战兢兢,说句不好听的,他连温汤都没泡过,更不敢有奢靡之举,就是因为一直不自信,只能严以律己,不敢让臣下挑错。
有畏惧的皇帝能听得进臣子的话,也能把江山坐稳,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日子就越发憋屈,当皇帝的偶尔想要奢侈一把,那些御史就会跳出来指责,皇帝还不能如何。
比如这次从边关拿来那么多钱,耀帝想自己登基这么久,也没犒劳过自己一下,就想修缮一下先帝的别院,以后自己也能去避个暑什么的。
而那皇家别院已经十几年没正经接驾,房舍花木也早就破旧了,虽不至于破败不堪,耀帝想去小住是办不到的。
想要住人,那里得大肆修缮。
破了的地砖要取出补上新的,房梁屋檐掉了的漆也得重新描摹,河塘要挖泥整理,再种上新的荷花,养上锦鲤。
连被风霜雨雪侵蚀的木栏杆也要重新建造,还有院内的花草树木一并需要挑选上等品种栽种。
甚至帐幔帘拢等物也得全部换新,那熏笼香炉包括家具都得重新布置。
更别说还得补充宫人内侍过去服侍,现如今那里只剩下一些看屋子的老太监老宫女。
这个耗费,嗯,反正少不了。
工部得知耀帝的意思,先过去查看了一番,然后做了一份预算,人家给的也是实在价,一并整理的可以接驾,大约需要八十万贯。
人家也不是笼统的报价,地砖哪怕不是用特制的金砖,也得是开采的大块石料打磨好了才能用,这种石头本身价格倒是不高,可运费加上雕刻铺设的费用加在一起,那就便宜不了。
那铺地还不是单用这一种材质,小道得用鹅卵石,那鹅卵石还有讲究,大小花色圆润程度,精挑细选的鹅卵石论块算钱,一块的价格比得上一个鸡蛋。
那些雕梁画栋上的金银线条贴片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金子银子,还有那好几个温汤池,皇帝用的那个是全白玉铺设的,如今破损的地方要修补那是整块起出,要换新的上去,还有那几个纯金的巨大龙首水龙头,倒不需要更换,而是颜色淡了,需要炸一炸,想想看这些是什么工程。
工部把这单子一递,户部就炸毛了,这么大个国家,每年不是这里旱了就是那里涝了,还有官员兵将的薪俸饷银等等,哪哪都要钱,每年收上的税款能达到收支平衡就是好年景了。
多半还要赊欠一下,今年好容易发了一笔五百万贯的财,户部还没捂热乎呢,就要支出八十万贯修别院,这是什么行为?
户部尚书什么都没说,就把国库现有多少钱粮,马上要支出多少,写了个折子,让耀帝自己选择,取消哪个填补修皇家别院的窟窿。
何况还有静王这瘪三在一边虎视眈眈,哪怕不发兵,军费也得先预备着吧,要不然人家要是扛起反旗,朝廷没钱发兵,一查钱去哪里了?给皇帝修别院去了,耀帝就一死谢自己的老祖宗吧。
耀帝接到这个折子的时候,那火就憋着了,他难道要户部把发往边关的粮饷给压下,还是说把给某地修河道的钱给扣了,再或者自己的陵墓别修了。
都不行啊,最后他只能委屈自己把别院的计划搁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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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将军怨二十五
其实耀帝不抽风的话也是个比较合格的皇帝,就是没多大能耐而已,比如先帝,那时候国库也没多少银子,他就能强势任性的把别院给盖起来,哪怕一年住不了几天,他就能办到。
换了耀帝,他就办不到,办不到他心里就难受,然后这几日上朝,皇帝不开颜,臣子们也就缩起了脖子。
这时候王尚书就提出让颍州的静王进京见驾,兼祭拜先帝,也暗示耀帝,想要钱修别院,别忘了静王也拿了一大笔钱,把他按住,你不就有钱了吗。
王尚书的提议成功的让耀帝转移了视线,那对大臣们发的低气压总算缓和了一些。
沐休日,户部尚书跑去王家,颇有些痛心疾首“这才安定了几年?先帝便是有些奢靡,到底也曾威慑四方,令狄蛮不敢轻易犯边,哪怕修建那皇家别院也是从商贾手里拿了一大半的钱,如今这位,以前看着还好,事事垂询,件件过问,也愿意听取臣下意见,怎么才多了这几百万贯就急着享乐起来!”
先帝可是一位能人,当时大康边境不稳,是他大力主张成兵边关,威慑贸易齐出手,胡萝卜大棒一起挥,把周边给稳住了。
后来他想盖温汤别院,户部也是摊手说没钱,他就拉着商人赞助,发出去好些御商的牌子,终于把那别院给盖了起来,然后他又反手把那些作奸犯科的御商给慢慢炮制了,满朝文武也只能佩服他。
王尚书亲自烹茶,慢慢道“远道兄,你呀,让我说什么好,在我这里你就敢这位那位的形容,须知,君臣有别!陛下在位已经一十二年,你还认为他是刚刚登基时什么都不懂的稚儿吗?哪怕是稚儿,学了这么多年,就是一块顽石,那也磨的光亮了,何况陛下又不是顽石。”
“要我说,你的脾气也得改改,那修缮别院的大项不能支出,找些小项目办了,也让陛下高兴一下,何苦和他硬邦邦对着干,当年先帝要盖别院,我看你也挺和缓的,如今人老了,脾气倒是更大了。依我说,那乔家虽然是咎由自取,可人家的下场你也看在眼里,不是为了自己,便是为了儿孙,你也该收收你的臭脾气。”
户部尚书终于警醒了一些,朝堂和内宅有时非常相似,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耀帝这十几年‘谦逊’惯了,臣子们便习惯了皇帝这个样子,突然人家改了风格,臣子们一时就接受不了了。
王家因为有太后在,太后又是深知耀帝品性的人,时时提点家族,所以王家还保持着一份清醒。
户部尚书被王尚书这么一点,倒是果真收敛了不少,还主动说那别院的修缮花费甚巨,户部暂时负担不了,不过陛下一直节俭也有目共睹,那出入仪仗什么的也应该换新的了,这点钱户部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耀帝心里就舒坦了一些。
朝廷要是关注到静王,那颍州的消息就会源源不断的送来,然后耀帝就彻底怒了,发诏让静王进京面圣,祭拜先帝。
静王这几年干的不是暗搓搓屯兵,而是四处挖朝廷的墙角,许下的都是驴子面前那块胡萝卜,你跟我干,将来我成事了怎么怎么待你这些。
所以朝廷让他进京,他还没借口拒绝,你不想给先帝祭祀?那你就是不孝啊!
他只能进京。
当然,静王也不会全无准备,原本亲王就有三千护卫,这几年静王没能力大力屯兵,弄个两三万私兵不成问题,而且,造反不是把所有人干翻,其实只要干掉耀帝就行了。
两三万人封个宫,逼迫耀帝让位绰绰有余,前提是他能不动声色的把人运去京城,不惊动京畿大营,迅速完成政变。
所以他想把几千人藏在乔欢的庄子上,乔欢“……”我特么为什么总是甩不脱这些二百五!
在静王看来,乔欢和他是一条路上的人,他都没嫌弃乔欢年纪大,还愿意以皇贵妃的位置招揽,乔家除了跟他也没别的出路,他要把人藏在乔欢的庄子上乔欢就得答应。
有人要问了,静王想进京造反,难道手握大军的将军不会过来勤王吗?
说实话,只要静王有能耐,快速灭掉耀帝,掌控皇宫,他想要登基还真的不算太难。
就好像一户人家两兄弟争产打架,外人也顶多劝架,不好越俎代庖替哪个灭了另一个,人家这是家事。
假如换一个不是王室中的人想要干掉耀帝登基,那各路勤王的人就络绎不绝了。
不过静王要是不能速战速决,那就是过来送死的命了。
乔欢绝对不想要那几千人留在自己庄子上,她告诉静王的人,“陛下本就对我这里关注良多,突然多了这么些人,那不就是摆明了告诉陛下我这里有问题?而且从乔家庄进京也得大半天路程,你家主子带人过来是要派用场的,可不是为了临到头鞭长莫及。”
使者就问乔欢有什么计策,乔欢道“我不知道你家主子要带多少人进京,不过区区几千人,以各种身份混入京城也便宜啊,奴仆,外地客商,戏班子等等都行,京城这么大,进去了哪里混不下去?我就不信你家主子在京里没这种地方,到时候一呼百应岂不便宜?放在我这里,半天跑来传消息,赶过去还得半天,要是城门闭了,人跑过去就在城外给你家主子鼓劲吗?”
又不是电话,打一个就能马上得到指令,而且一旦城内乱起来,首先就会关城门,城门关了,外面的人想进去就难了,又不是几十万大军,放几千人在外面做什么,举牌子应援么?
这么蠢的人,乔欢半点都没看好他。
静王手里握着乔家的把柄,使者没觉着乔欢是在敷衍他,反而觉得乔欢说的很对。
使者被乔欢劝服,果真一五一十告诉了静王,他一想也对,于是就这么把自己的人一点点安排先进了京,自己接了圣旨后慢悠悠赶路。
差点当上太子的静王进了京,顿时就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静王争夺帝位失败,可他不是败在耀帝手里,加上从小静王就比耀帝张扬出众,他进京的声势一点都不小。
两兄弟在大殿见面,静王看着御座上的耀帝,一下子都没动,耀帝见到这个哥哥,顿时脑海里全是当初他卑微弱小,这位张扬跋扈的回忆。
司礼太监高呼“跪!”
两人这才都醒过来,静王终于低下了头颅,弯下了膝盖,给耀帝行跪拜大礼。
耀帝看着这位他从小只能仰视的哥哥给他跪拜,心下简直无比畅快,等到静王行完整套礼,他才道“平身,赐座。”
静王面上神色平静,缩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握成拳头,指甲差点都刺进肉里了。
朝臣们都能感受这对兄弟之间涌动的暗流,不过大家一个比一个会装,一时间大殿上也热热闹闹地。
耀帝随口道“王兄这次上京,除了祭拜父皇外,倒也能见一下贵太妃,这几年都是母后照顾贵太妃,王兄也应当见一下母后。”
静王当然含笑应下。
先帝贵妃如今的贵太妃,没有和其他太妃一样搬去皇家寺庙养老,而是被太后留在宫里了。
贵太妃原本早就想自我了结,可太后告诉她,“你敢死,我就把你儿子弄死!”
于是贵太妃就只能活着。
早年间,太后确实折辱过贵太妃,让她当过自己的洗脚婢,这几年太后没这心思了,贵太妃也得以安生下来,不过还想锦衣玉食有宫人奴婢从头到脚的服侍是不可能了。
除了不要做饭,洗衣洗碗等活她都要干,一个从小被家人精心养大的贵女,进了宫一度凌驾在太后头上,晚年却劳作不断,也挺让人唏嘘的。
太后知道静王要过来拜见她,看望自己的母妃,于是让人把贵太妃带来,让她换了贵太妃的服饰。
静王进太后的宫殿拜见母后和自己的亲娘,太后一直养尊处优,虽然岁月的痕迹免不了,一眼看去就知道她生活舒适。
反观自己的母亲,头发全白了,脸上早就爬满了皱纹,肤色也不白皙,看见自己激动不已。
太后体贴的给他们母子两单独相处的时间,静王握住母亲的手,却发现母亲的手上满是老茧。
他心下巨震,接着就是揾怒伤心,母亲那时候多么尊贵高华,如今却如同一个农家老妇。
贵太妃贪婪的看着儿子“你怎么来了,你不能来的,你父皇已经把颍州给了你,你就待在那里,还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
静王不能说皇帝宣召,他不得不来,母亲这几年受了大苦,他不欲母亲挂心,于是只挑好的告诉她。
贵太妃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边抹泪,知道自己有了多少孙儿孙女,贵太妃十分欢喜,想从身上摸些物件赏给孩子们,摸了一遍才尴尬的发现身上什么都没有。
静王越发心酸,抱住贵太妃瘦小枯干的身子,轻声道“母妃,你等着,我定会恢复我们母子的荣光,让天下人重新匍匐在我们母子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