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是!我没跳!”竹韵总算反应过来了,惊恐的尖叫连连。
“竹韵姑娘别怕,是卖身在妈妈手里的人,身不由已,这事儿,再怎么仙人跳,也跟没关系。
这设局讹诈行骗,要么打死,要么流放,那也是个死,早死晚死,反正都是妈妈,与无关。
到时候,只要把的身契拿出来,那就一切与无关,竹韵姑娘别怕,千万别怕。”陆贺朋赶紧上前安慰。
大常抱着头,一脸惊恐的躲过来躲过去,拦着几个婆子,不让她们靠近竹韵和陆贺朋。
竹韵刚才是吓白了脸,陆贺朋这几句话之后,脸不光白,都青的没人色了。
她早就自赎自身了,哪还有什么身契!她确实是设了套想要弄点儿银子……
“咋回事啊?这是闹啥呢?”黑马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头扎到竹韵面前,转着头一脸茫然。
“乌大爷!”竹韵象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揪住黑马,“求求,救救我,把我买了吧,求把我买下!”
“啊?好啊!可我没带银子,这是怎么了?那俩母夜叉是谁?咋啦?”黑马接着茫然。
“您别问那么多,回头我再给您说,这位先生,求求您,赶紧写份身契,烦您把日子往前写两天。”竹韵急的快哭出来了。
“啊?怎么回事?可我没带银子啊,就这一百两,这是茶钱。”黑马来回的摸,总算摸出张百两的银票子,抖到竹韵面前。
“那就一百两,这位先生,烦赶紧写!您快点写!烦把日期往前提一提,快一点儿!”
竹韵急的团团转,不停的催着陆贺朋,一只手紧揪着黑马,一只手揪着大常的衣襟,躲在大常身后,连急带吓,一头接一头的热汗。
真要被拿进衙门,要是没有身契,她这条命肯定就没了,象她们这样的贱命人,一个死字容易得很!
陆贺朋一只手托着笔墨匣子,提着笔,虚空一挥,一份身契就一挥而就了。
竹韵急的根本顾不上细看,从陆贺朋手里那只笔上蹭了点儿墨汁,急急按了手印,将身契塞到黑马怀里,长长松了口气,她至少能逃出条命了。
小甜水巷这一场热闹,起来的快,结束的也快。
田七奶奶揪着潘定邦的耳朵,方十一奶奶揪着田十一,在一群拿着水水棍的健壮婆子的簇拥下,各自回府。
两只河东狮带着那些虎虎生威的婆子丫头们呼啦啦走光了,竹韵瘫坐在地上,两眼发黑,金星乱冒,懞了好半天,才恍过神,能看清楚眼前了。
四周一片狼藉,能砸的砸了,能扯的扯了。
妈妈面朝下趴在厅堂门口,裤子裙子团在小腿上,从腰到大腿都露在外面,血污一片,正呻吟一声嚎哭两声,证明她还活着。
她那四个小姐正一个揪着一个,揪成一串儿,哆哆嗦嗦挤在厅堂门口,不敢进,也不敢走。
她家帮闲一向眼尖腿长,一看不对,早跑得没影儿了。
门外时不时挤进来几个人,伸长脖子,一脸八卦的看热闹。
那位乌大爷也不知道哪儿去了,那位师爷和那个大个儿也不见了……
竹韵呆了好一会儿,嗷的一声,捂着脸放声大哭。
这一回,不是她骗了别人,而是,她被人家坑了!
第66章 逆向思维
第二天一早,李桑柔打发金毛去了趟工部。
金毛来去的很快,穿过铺子后院,看到李桑柔就笑起来,“七公子竟然一天都没歇,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到工部了,工部的门房说,七公子跟平时一样,不但没晚,还早了一刻多钟。
七公子那样子,瞧着还好吧。
就是眼里血丝多了点儿,眼睛肿了点儿,晦气多了点儿,脸上脖子上有好几块乌青,挺青的。
还有,他那屋里那么大一个熏炉,烧得旺旺的,他就穿着件薄夹袍,却戴了这么大这么厚一对儿耳罩,那耳罩挺好看,绸子的,绣了好多花儿。”
金毛一边说,一边笑。
“他媳妇手劲儿厉害,十一爷那个媳妇,更厉害,七爷和十一爷耳朵长的挺结实,要不然,那耳朵,当场就得扯下来!
拿耳罩子捂着可不好,得晾着,才能好得快。”大常想着田七奶奶和她弟媳妇,心有余悸之外,十分佩服潘七爷和田十一爷。
老大说,七情六欲之中,食欲最为凶残。
这话放潘七爷和田十一爷身上肯定不对,这两位爷身上,最凶残的那个,得是美人儿欲。
“对了,这张银票子给你,没用上。
昨晚上实在太热闹了,竹韵看热闹看直眼了,我给她银票子,她拿了银票子又往我手里塞,还给你。”黑马猛一拍额头,忙从袖子里摸出张银票子,递给大常,意尤未尽的连啧了好几声。“昨儿个可真是热闹,比大戏好看!”
李桑柔笑听着,嗑完一把瓜子,吩咐金毛和黑马,“去打听打听那两家速递铺,现在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开业大吉。”
“好!”黑马和金毛愉快答应。
“老大,你把那身契给七公子,他不就知道是咱们设的套了。”大常看着李桑柔,关切道。
“唉。”李桑柔叹了口气,“大常啊,他要是真能知道,那就好了。
就竹韵那样的,都能把他俩骗的团团转,唉,你看着吧,咱们怎么会有竹韵的身契,他指定跟别人想的不一样。”
李桑柔想象着潘定邦拿到那张身契会怎么想,想了一会儿,发现她竟然想象不出。
看来,她虽然能往下兼容一点儿,可还是兼容不到潘七公子这个层次。
嗯,明天就过去一趟,她很想听听,潘定邦对竹韵那张身契,有什么样的不凡见解。
没多大会儿,黑马和金毛就连走带跑回来了。
”老大老大,定下来了!马行街那家,后天!一大早就开业大吉!西角楼大街那家,说是要晚上一阵子。
马行街那家,招牌已经挂出来了,披着红,我掀开看了,叫四海通达。
现在铺子开了一半儿了,人进人出的,可热闹了。
我站门口往里瞧了瞧,铺子里堆着狮子绣球,说是请的建乐城最好的社戏团,从明天起就开始舞狮子舞龙,说要舞遍建乐城大街小巷!”
黑马一脸兴奋,他最喜欢看舞狮子舞龙。
“咱们的新告贴都印好了?”李桑柔看着大常问道。
大常点头。
“把告贴准备好,再跟行里说一声,让他们明天一早,跟着四海通达那些舞狮子舞龙的,凑个热闹,把告贴发了。”李桑柔吩咐黑马。
“好!我去找喜乐行!”黑马一跃而起,刚冲出去,就一个急刹,旋过身,“对了老大,还有件事儿,四海通达找的杂事铺子,也是喜乐行!跟咱们是一家!”
“知道了,赶紧去吧。”李桑柔冲黑马挥着手。
就是因为四海通达找了喜乐行,她才找的喜乐行,两家的事儿一家办,多好!
“金毛去把你王大哥请过来,跟他说要开工了。”李桑柔再吩咐金毛。
“今儿晚上开始跑夜路?”大常堆好最后几锹肥,放好锹,过来问道。
“嗯,你走一趟老董家和老林家,看着他们两家按时按量把咱们的小报印出来,明天一早,淮阳城那边,就要把明天的小报摆出来。”李桑柔吩咐大常。
王壮过来的很快,从怀里摸出一卷纸,和李桑柔又细细对了一遍,站起来道:“来的时候,已经让我家大小子二小子去叫老钱他们了。
等他们到了,我们就走。
老钱他们,该歇在哪儿就歇在哪儿等着,我一路往无为府去,沿途安排好,回来的时候再看一遍。”
“好,要是有什么意外,该做主的你先作主,不合适也没事儿,以后再改就是了,都是没有先例的事儿。”李桑柔站起来。
“掌柜放心,小的懂,所谓将在外。掌柜留步。”王壮一瘸一拐,精神十足的挑马去了。
……………………
隔天一早,从马行街起,锣鼓喧天,精彩热闹的舞狮子舞龙队伍,沿着马行街往北,直奔东华门,再沿着高头街,往顺风速递铺过来。
李桑柔站在她那根高的出奇的杆子底座上,伸长脖子看热闹。
杆子底座太小,只能站一个人,黑马和金毛一人踩着一把椅子,一边看热闹一边喝彩。
潘定邦的小厮听喜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到杆子下,仰头看着李桑柔,“大当家的,我们七爷说,您要是得空儿,请您去一趟工部,我们七爷说,想跟您说说话儿。”
“行,我知道了。等我看完这个。”李桑柔扬声答应了,指了指越来越近的舞龙队伍。
……………………
顾晞到明安宫时,东华门外舞狮子舞龙的热闹刚刚过去。
“大哥看看这个。”顾晞将两份告贴递给顾瑾。
两份告贴,一份是明天要开业大吉的四海通达速递铺的。也是先开了往无为府这一条线,开业大优惠,每封信比顺风家便宜二十个大钱。
第二份是顺风速递铺的,从今天起,顺风速递铺发往淮阳府的书信,次日就到,第三天送进无为府。价钱不变。
“这是要日夜兼程了?”顾瑾拿着顺风速递铺那张告贴,扬眉道。
“嗯。比朝廷的金牌急脚递,一天还快了一百多里。
顺风这份告贴,是跟在四海通达舞狮子舞龙的队伍里发的,说是有个小厮儿,干脆就是一次发两张,四海通达的一张,顺风的一张,一起塞过去。
肯定是找了同一家牙人行,两家这擂台,已经开打了。
不过,四海通达后头是京西商会,本钱雄厚,顺风速递跟他们比,论本钱,简直就是蚂蚁和大象。”顾晞看起来很不高兴。
“顺风后头站着你呢,可不是小蚂蚁。”顾瑾斜瞥着顾晞,不客气道:“要不是有你,李姑娘怎么敢借着人家的热闹,发自己的告贴。
四海通达本钱是厚,不过,我还是看好顺风。
那位李姑娘,手段多着呢,放心看着吧。”顾瑾将两张告贴放到案头。
“嗯。对了,还有件事。”顾晞说到还有件事,忍不住笑,“这事儿,真不知道怎么说。
潘七和他小舅子田十一,大哥知道他们两个。
说是十一看中了一个女妓,叫竹韵,这个竹韵,有几个小心眼,想从潘七和田十一这两只呆鹅身上,敲一笔银子,刚开始胃口不算大,五千两。
潘七和十一都是手里没钱的,凑不起这五千两,潘七就找李姑娘讨主意。
李姑娘大包大揽。
先是给了潘七三千两银子,说是兄弟义气送给他的,可另一边,李姑娘让黑马装成个比潘七和田十一还傻的有钱马贩子,一出手就是七千两。
李姑娘那边指挥着黑马,这边怂恿着潘七和田十一,说银子她出,她多得是银子。
不过两三天,就把竹韵的身价,推到了五万两,这五万两的便宜,落到了潘七和田十一这边。”
顾瑾眉梢扬起。
顾晞一边笑一边摇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是前天晚上,潘七和田十一准备热热闹闹的给竹韵赎身,李姑娘没送银子,把潘七和田十一的媳妇给送过去了。
说是,潘七和田十一被媳妇揪的耳朵出血,长衫前襟上踹的全是脚印子。
田十一当天晚上就关进了祠堂。
潘七这边,说是一直跪到后半夜,天快明了才许起来。
潘七和田十一媳妇那边,是听说竹韵仙人跳,骗潘七和田十一的银子,这话倒是没说错,潘七媳妇当场就要拿了竹韵等人,送进衙门治罪。
竹韵急昏了头,黑马这个假马贩子就凑上去了,当了竹韵的救命稻草,一分钱没花,竹韵自卖自身,把自己卖给了李姑娘。
身契上的主人,写的是毛峰的名字。
隔天一早,陆贺朋就把身契拿到衙门,交税留底儿。接着,李姑娘让金毛把竹韵的身契送给了潘七。”
顾瑾听的一脸说不出什么表情,“她还敢把身契送给潘定邦?”
顾晞摊着手。
顾瑾听的有点儿呆,这样的荒唐热闹事儿,极少能说到他这儿来。
呆了片刻,顾瑾失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叹气,“怪不得潘相几乎不提他这个小儿子。”
……………………
顾晞和顾瑾说话时,李桑柔托着包鸭脚包,进了工部。
大约是屋里太热了,潘定邦没戴那对儿大耳包,在桌子上放着。
李桑柔径直过去,伸头看潘定邦的耳朵。
潘定邦被她看的极力往后缩,“你看你这个人,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肿的挺厉害。”李桑柔看着潘定邦肿的发亮的左边耳朵,抬手比划了下,他媳妇儿这狠手……
真挺好!看着舒心解气。
“你媳妇揪的?你媳妇把你这耳朵揪成这样,你阿爹就算了,你阿娘不心疼?”李桑柔倒了杯茶,坐到潘定邦对面,笑眯眯道。
“心疼是心疼,可心疼归心疼,她照样说我活该,夸阿甜揪得好,还让人拿了瓶活络油给阿甜擦手。”潘定邦一脸悲伤。
“阿甜?你媳妇姓田叫甜?田甜?”李桑柔扬起了眉。
“嗯,唉,阿甜小时候挺好的,一笑一对儿小酒窝。唉!”潘定邦抬手碰了下耳朵,疼的咝咝不停。
“田甜,这名儿贴切。”李桑柔一边说一边笑,“对了,十一郎怎么样了?他那耳朵,也这样?”
“他可惨透了,他媳妇更厉害,两只耳朵!”
潘定邦上身往李桑柔靠过来,一脸同情里,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后来不是问清楚了么,我确实是陪他的,那银子……
说到银子这事儿,你昨天真不该让大常去,大常那个傻大个儿!唉,笨得很!唉,你该让金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