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宁不打算隐瞒自己知道这件事,要是他不说知道,安疏能一直瞒着他,便随口胡诌道:“听说的,毕竟住在楼上……所以我之前也说,有困难可以找我。”
“所以你很早就知道我家的情况了?”安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而且她更在意另一个问题,“那……那昨晚于香说的那些,你也是因为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并不在意?”
谢君宁沉默了两秒。
他还没回答这个问题,前面路过一个十字路口,谢君宁把车龙头往小巷里一转,猝不及防驶上跌宕不平的路面,车子猛烈颠簸了两下。
安疏没抓稳,由于惯性往前一扑,撞到了谢君宁背上,下意识抬起手,落在了他腰腹上。
随即便是一僵。
路面恢复了平坦,她的手还一时僵住,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谢君宁察觉到她的拘谨窘迫,笑了一下:“坐不稳就抱着我呗,不用不好意思。”
安疏:“……哪里有洞?”
她想钻进去。
谢君宁微微偏头:“嗯?”
安疏红透了耳根,一手攥紧了他的衣角,低头不说话了。
第14章 善恶难辨13
今天军训结束。
整整一天,谢君宁都注意着安疏的动向,好在这一天也没见到于香那群不良少女的影子,而且吴山这群人,昨天自觉知道了一个“大秘密”,也一直注意着安疏,时不时还十分积极地和谢君宁汇报一下。
风平浪静。
晚自习前,教官把他们聚集在一起,说晚上可以留下来一起唱军歌道别,各自说说军训期间最难忘的事之类的。
班上同学全都气氛欢喜,大多数都留了下来,倒是安疏却去找了教官,说放学有事,需要早点回去,表示抱歉。
教官挥挥手同意了。
谢君宁本来在班上就没什么好待的,怕她一个人回家出事,想跟着她,结果安疏却摆手说:“我可以一个人回去,没事的。”
她坚持不要谢君宁和自己一起回去,谢君宁提了几句没能改变她的想法,恰好班主任刘老师让人来喊他,便只得作罢。
安疏走时,谢君宁就站在一边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地思索着什么,吴山听了个大概,十分机灵地凑上来:“谢哥,我可以让兄弟们跟着嫂子,肯定不让她出什么事。”
谢君宁松开眉头,点头点了一半又顿住:“只跟着就好,不是监视,是保护……你叫安疏什么?”
吴山愣了下,心说难道叫错了?
他挠了挠头,道:“……嫂子?”
谢君宁盯着安疏的背影半晌,忽而笑了一下,直起身拎起自己的帽子:“是嫂子。”
吴山:“!”
靠!
吴山和小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如狼似虎的绿光。
承认了!!
他们搞到真的了!!!
谢君宁去了办公室,没到五分钟又出来了。
他的确向刘老师道了歉,态度良好,也看不出昨天的丝毫不羁,刘老师想纠错也纠不出来,卡了半天,才告诫说:“以后这种事,不要动不动就报警,可以告诉老师,老师也可以处理好……”
后面说的什么,谢君宁全程都保持着微笑,面上恭敬,一出办公室,脸上的笑便消失了。
他靠着走廊栏杆,盯着西边落山的太阳,眼见余晖沉下西山,眼底的光也一点点随之泯灭。
良久,他才弹了弹军帽上的灰尘,转身下楼,离开了学校。
回到家后他发现楼下还没人回来,这才看见吴山给他发的消息。
他说安疏去了理发店,现在刚刚出来。
谢君宁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两秒,心中莫名。
安疏去理发店,为什么不让他跟去?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对了,他昨天是不是说,让安疏可以去换个发型来着?
她不会,真是因为这句话才去理发店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谢君宁霎时间哭笑不得。
怪不得不让他跟过去。
不好意思呗。
第二天谢君宁下楼时,恰好安疏家的门便开了,两人猝不及防一对视上,都是一愣。
安疏默默关上门,结结巴巴道:“……早上好。”
她背着书包,刘海往后扎,用白色的夹子夹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只扎了个简单的马尾,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分明只是换了个发型,和先前的模样却大不相同了。
谢君宁笑了笑:“挺好看的。你昨晚去理发店了?”
安疏没想到在门口撞上他,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斟酌道:“我……头发太长了,路过,就去剪了一下……”
“哦,”谢君宁跟在她身后,也不拆穿,只是为了顾全她的面子,随口转移话题道,“怎么不留下和他们一起唱军歌,是不好意思吗?”
安疏抿了抿唇:“教官说,留着也就是唱唱歌说说话,讲讲自己军训时最难忘的经历。”
谢君宁扶着扶手往下走,偏头朝前看她的表情:“没什么难忘的经历?”
安疏摇了摇头,垂在身侧的手指一顿,不知为何,仿佛鬼迷心窍一般,脱口道:“难忘的人倒是有……”
谢君宁眯眼,勾唇微笑道:“嗯?”
安疏抬头看了他一眼。
谢君宁笑出了声。
她一直红着耳朵低着头往前走,谢君宁跟在她身后,问:“不坐车去?”
安疏顿了顿,摇了摇头:“我本来想在门口等着,和你讲一声……以后,要不然还是我自己上下学吧,天天要你等我,太麻烦你了。”
谢君宁手插在兜里,身姿清隽:“我不觉得麻烦。”
安疏还是摇头:“我还是感觉,不太合适……”
谢君宁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两秒,脸上的笑又淡了:“是谁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于香她们——”
“没有,”安疏佯装镇定地打断了他,却不知自己带着几分慌乱的眼神已经暴露在谢君宁眼里,“没有什么,是我自己觉得,毕竟男女有别,一起上下学总归有点……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谢君宁勾起唇角,像是嘲讽,又像是看穿了什么一般,可惜安疏走在前面,一直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谢君宁声音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说的也对,我没意见。”
安疏抠了抠衣角,抿唇没有说话。
谢君宁道:“那你先去吧,我把车赶出来,一会儿就到。”
安疏点头,似乎想说什么,见他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最终什么也没说。
后来连接好几天,安母几乎都不在家,每次回来不过片刻,又匆匆出了门,那天晚上安疏跟着谢君宁一起出去的事,安母也没有再提起过。
安疏又恢复了独来独往的生活,方娇娇偶尔来找她,但她和谢君宁的交集却仿佛又回到了陌生人的状态。
或者说,是她努力在和谢君宁保持距离。
本来就还没有多熟悉,这样慢慢拉开距离的举动谁都没法说什么,连谢君宁也再没询问过理由。
他们这样默契地保持了一个月的距离,安宁的日子过了也差不多一个月。
虽然是同桌,却形同陌路。
偶尔在食堂看见了对方,也都只是笑一笑,然后擦肩而过。
默契这个词在他们彼此各自疏远的时候,展现得淋漓尽致。
吴山对此十分疑惑:“谢哥,你和嫂子闹矛盾了吗?不一起上下学也就算了,怎么还不说话了?”
手下小弟一个个双眼冒出八卦的绿光。
在别人面前的时候,谢君宁是很少笑的,浑身都带着一股冷淡的、生人勿近的气息,闻言也不过瞥了他一眼:“没什么,你们别管。”
“哦,”吴山摸了摸鼻子,左右看了一圈,小声道:“对了谢哥,那个于香,和三班的刘庆有些关系,好像是异姓兄妹还是什么……”
谢君宁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嗯?”
吴山对这些八卦十分感兴趣,兴质高昂地压低声音道:“上回于香被带去警局,阵仗那么大,说是欺凌同学,最后不又好端端地回来了吗?好像就是刘庆动用家里关系保的她——可惜了,谢哥你当时也不在学校,没看见她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脸色那个臭!”
谢君宁问:“她做过什么,你好像很讨厌她?”
“谁不讨厌她!”吴山嫌恶道,“谢哥你说这个我可就来劲了,你不知道于香欺凌过多少女同学,仗着有刘庆这层关系就作威作福,没人敢惹她。这回不知道是谁有胆子报了警,她估计心里都要气疯了,就是真他娘可惜,没让她也蹲一蹲局子!”
谢君宁沉凝片刻:“她以前做的事,有证据吗?”
“不知道,那得去找被她欺负过的那些女生,但谁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都怕被她再盯上,”吴山摇头,说到最后就啐了一口,“这臭婆娘和她哥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君宁沉默了一下:“说的对。”
吴山得了夸奖,得意洋洋地仰头。正要说话,突然又听谢君宁道:“所以别到处惹事打架,变成他们那样的人,我也不想有几个这样品性不佳的朋友。”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谢君宁在吴山迷惑而震惊的眼神里起身,转身时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加油。”
吴山:“……”
瑟瑟发抖的小弟们:“……”
吴山看着谢君宁离开的背影,忽而感动地抹了一把脸颊:谢哥竟然把他们当朋友!
说的对!他一个开学考试全校第一、样样都这么优秀的人,怎么能有一群一无是处的混混朋友!虽然谢哥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连他们自己想想都觉得难为情!
几个小弟也对视一眼,纷纷眼含热泪。
谢哥人真好!
他们一定要努力学习!不要再做这种整天无所事事、到处打架斗殴的混混了!这样才能配得上“谢哥的朋友”这种身份!
谢君宁可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他们能脑补这么多,他转头就又给市局报了个举报电话。
这回举报的是于香校园欺凌。
几天后,二中第一个月月考结束。
谢君宁看着安疏出了教室门,这才低头收拾东西,吴山戳了戳他,突然说:“谢哥,你看楼下。”
谢君宁顺着他的目光,从走廊往楼底下看,来来往往的人流里,两个警察深蓝色的制服在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间格外显眼,吴山低声问:“这几天来了好几次了,这是干嘛呢?我们学校有谁犯事儿了?”
谢君宁看了几秒,随即收回目光,淡漠道:“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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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善恶难辨14
这些日子安疏也不在学校上晚自习了,总是下午放学后就回家。
谢君宁出了校门,骑着自行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反正这正是晚高峰的时候,安疏也注意不到他,他做了近一个月这样的事,也已经轻车熟路——笑话,就算安疏不要他跟着,他又怎么可能放心让安疏一个人回家。
记忆里就是在这条路上,安疏经历过很多次小混混的围堵,每次都被逼到几乎发疯。
谢君宁也没想到,有他这样跟着,竟然还有人会往枪口上撞。
安疏的身影拐过小巷子,走近那条熟悉的小路时,谢君宁骑着车准备拐弯跟上去,面前却猝不及防突然窜出来几个人,堵在车头前。
“诶,小子!慢着!”
谢君宁放下一条腿支着车身,手还把在车龙头上,抬眼看面前这几个突然窜出来的不良少年。
五六个人,发型和打扮又丑又土,有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审美。
其中一个叼着烟,穿着全是金属环的破洞裤,又瘦又高,肩膀高耸,像根竹竿一样,额头前的头发遮住小半边脸,五官平平无奇,只是显得有几分阴郁。
这人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站在这几个围着谢君宁的少年身后,赤/裸的手臂上有条长长的疤痕,抬手拿烟的时候格外显眼。
谢君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古井无波:“让让。”
“你指使谁呢?”有个矮个子的黄毛伸脚就踢了一脚谢君宁的车轮子,长得贼眉鼠眼,往那抽烟的高个子看了一眼,冷笑道,“你知道我们老大是谁吗?打了个王桥就真拿自己当根葱了?拽什么拽?我们老大亲自来拦你,那是你的荣幸……”
“抱歉。”谢君宁低头看了一眼歪掉的车轮——黄毛踢得不留情,车轮看上去已经坏了。
他抬头,淡漠道,“你们是谁,不关我的事。麻烦让让,我还有事。”
“小子,”高个子转过头,阴翳的鹰眼盯住他,半晌呵了一声,“你把我妹妹搞进了局子里,怎么说,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得给她出出气吧?”
谢君宁看向他:“刘庆?”
刘庆抽了口烟,阴郁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是我。”
谢君宁当然没有忘记他,只是因为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怕拖久了安疏那边也会出事,因而不欲过多和他们纠缠,闻言语气平淡问:“你想怎么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