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九龙争着叫我娘——行者不渡
时间:2021-08-16 09:34:44

  但见之前空荡的教室里,现如今已经坐着了四个孩子,显得保清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
  授课的老师年纪也有四十来岁,留了一把山羊胡子,这把胡子甚至能随着他抑扬顿挫地背书语调上上下下来回摆动。
  苏怡在房间外面看了一会儿,忽而有些想笑,赶紧捂着嘴背过身子。
  冷不防就撞上了一双浅褐色的眼睛。
  少年好奇地看着苏怡,伸手指了指屋子里面,用口型问:“好笑吗”
  偷偷观察——当场被抓包。
  苏怡收回笑容,默默往外走了两步,示意博西勒跟上来。
  他二人走到院子当中的树下,博西勒刚才开口:“刚刚有那么好笑吗?他不是在背书?”
  苏怡决心先下手为强,岔开话题问:“你在家里也上背过这些书么?”
  博西勒漂亮的脸上犹豫了一瞬,而后答道:“嗯,我家里有很多汉人的书。”
  苏怡这下也有点儿好奇了:“为什么?”
  眼前的少女面容娇嫩,眼神纯净,不带一丝恶意,沉默寡言的博西勒忽然就愿意跟她多说些话:“因为,我母亲是汉人,她很有才华,愿意教我这些东西,她告诉我,只要学会了汉人的语言和汉人的文字,就永远都不会走丢。”
  这样的说法令苏怡豁然起敬,她赞许地点点头:“你母亲说得很好,文字和语言是一个名字得以传承下去的根本。”
  博西勒看向苏怡的眼神更加惊奇:“我母亲跟你说过一样的话,你,你也有个汉人母亲”
  苏怡摇摇头,到底还是给了个解释:“但是我从小在汉人的云归观里长大,看了很多汉人的书。”
  “你在观里长大?道观么?”
  苏怡坦然点头:“我一出生,家里人就认为我会给家族带来灾难,所以把我送进了观里。”
  少年握紧了拳头,好看的眉眼间凝聚起了愤怒:“他们凭什么——”
  “对呀,后来证明他们错了,”苏怡浅浅笑开,笑容如同阳光拨开乌云,洒落一片温暖,“我很好,比他们预想中,要好得多。”
  博西勒咬了一下嘴唇,脸上还是不可遏制地露出了羡慕之色。
  苏怡一见便知他是想到了自己的伤心处,他俩才刚刚认识,也不好交浅言深,多说什么,一时陷入了僵局。
  好在苏沫儿很快就和柳信叙旧完毕,找了过来。
  一见苏怡,苏沫儿便主动笑道:“贵妃,你看陛下为皇子们请的骑射师父如何啊?”
  “二王子年轻,有朝气,想来应该和孩子们很玩得来。”
  苏怡的回答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处,也不算好,苏沫儿点点头,问苏怡:“给皇子们教导课业的是翰林院的张英大人,他是康熙三年的进士,乃是真正的大才,尤其擅长做赋,是汉臣中出了名的大才子。”
  “苏怡受教了。”
  见苏怡态度如此谦恭,苏沫儿脸上的笑容更深:“你久居深宫,对这些臣子们的情况不了解也是正常,之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派人来问我。”
  柳信跟在苏沫儿身边,垂首不语,但苏怡却知道苏沫儿对她态度如此客气,多半是托了这柳信的面子,一时便笑道:“既然苏摩姑姑有意教导我,我自然却之不恭。”
  苏沫儿跟苏怡寒暄几句,便露了疲态。苏怡看在眼里,便找了薛善耳语几句,薛善领命而去。
  不多时,薛善领着四个孩子也出现在了院子当中,笑呵呵道:“今日难得苏摩姑姑和贵妃娘娘都在,不若就先让二王子先给殿下们露一手,也好叫殿下们松快松快,别一头都扎在书房里。”
  博西勒知道这是考较他的本事来了,当下便应了声:“好,拿我的弓箭来!”
  薛善早有准备,命人奉上了一把半人高的大弓,少年左手抓起这大弓,口中“嘿”了一声,竟然将这把弓凭空抛起,而后右手拈起羽箭,两手舒展,稳稳接住长弓,拈起羽箭抵住弓弦,用力将长弓拉出一个饱满的弧度,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保清双眼放光,大声叫好。
  而博西勒微微仰首,调整了弓箭的指向,将箭头对准空中——
  “咻!”
  利箭破空的声音响起,一声鸟类的哀鸣短促响起,而后很快响起落地的声音。
  博西勒单手持弓,手臂一伸,就着箭尾将羽箭捞起,脸上露出了少年人的神采飞扬:“怎么样,我的本事,还可以吧”
  那只小鸟被串在羽箭上,唯一的致命伤则是莲子般大小的眼睛,这样的箭术,即便是以苏怡一个外行人的眼光来看,都不能不夸一句好。
  苏沫儿更是赞许地点头:“陛下夸赞你有勇士的血脉,果真不假!”
  保清和保成都是男孩子,天生崇拜强者,先前因为博西勒的外貌而产生的轻视荡然无存,保清更是兴奋地冲过来,问博西勒:“我能摸摸你的弓吗?”
  博西勒低头,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好吧,但是你得小心点儿,别给我弄化了。”
  “摸一摸而已,怎么会坏呢”荣宪平日里喜欢逗老实的保清,在外面却很是护着他,闻言就嘀咕一句,“你这把弓又不是豆腐做的。”
  “豆腐?”博西勒秀气的眉毛皱起来,“我的弓是用二十年紫杉木所制,坚韧无比,却怕水和油脂,若是被摸来摸去,难免会被手上的油脂损坏。”
  “原来是这样,”苏怡摸摸荣宪的头,缓解了她的尴尬,而后递出自己的手帕,“保清,你帮师父把他的弓擦干净吧。”
  保清依言接过手帕,仔仔细细把自己摸过的地方擦了一遍:“好了。”
  “对了,以后我们要叫你什么呢?”保清把手帕交给宫女,问博西勒,“我们得叫张大人先生,叫你就叫师父么”
  博西勒身上的神采飞扬似乎随着那支飞出去的羽箭一同飞远,他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遮住了所有的情绪:“这个随便你们。”
  “那就叫师父了!”保清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又追问道,“师父,你能不能教我们骑马?”
  博西勒抬眼,看看苏沫儿,而苏沫儿则笑着点头:“咱们草原儿女,自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你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肯定已经掌握了熟练的技术,是吗”
  问到这些,博西勒脸上的神采又活过来:“嗯!”
  苏沫儿笑着鼓励孩子们:“那咱们也不能输啊,是不是?”
  有了苏沫儿首肯,又有苏怡同意,皇子所很快就把保清那唯一一匹马牵了过来。
  博西勒的兴奋劲儿陡然一泄,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保清:“你让我教你骑马,就是这种马?这也用教”
  被牵过来的小马驹温顺地甩了甩尾巴。
  保清摸着比他高不了多少的小马驹的头,一时有些羞赧:“我现在就只有它了,师父若是不肯教我……”
  苏怡却开口打断了保清的话,对苏沫儿笑道:“苏摩姑姑,你看这校场如此宽阔,若是不用来锻炼身体,岂不是可惜了?”
  苏沫儿煞有介事地扫视一圈,点头道:“这校场修葺得不错,这么空置下来,只练箭术,的确是浪费了。”
  苏怡与苏沫儿一唱一和,就知道苏沫儿的态度,也能探查到苏沫儿背后太皇太后的态度,当即她便笑道:“既然苏摩姑姑也这么认为,不如我让御马监送几匹好马来,也不能单只保清一人有马,对不对?”
  博西勒眼睛一亮,却很快暗淡下去,没有吭声。
  保清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揽着保成笑道:“弟弟,你高兴吗?小额娘也要给你选中一匹马呢!”
  “我也要!”荣宪不甘示弱,争夺起苏怡的注意力。
  纯禧在荣宪耳边问:“妹妹,你不害怕吗?”
  荣宪却大声道:“我们身上有黄金可汗的血脉,怎么会怕这个!”
  “好孩子!”这句话切切实实戳在了苏沫儿的心坎儿上,苏沫儿欣赏地看了一眼荣宪,又对苏怡道,“你教的很好。”
  苏怡低头:“苏怡不敢当。”
  苏沫儿微笑道:“行了,既然决定让御马监送马来,就尽快吧,老身这把老骨头扛不住了,就不陪你们了,你们自便。”
  苏沫儿待了快一个时辰,若非要留下来看看几位授课老师水准,早就要走,而今离开也是正常。苏怡并孩子们恭送苏沫儿之后,这才露出活泼的笑容,面向保清他们竖起手掌。
  保清会意,登时两步跑来,清脆地和苏怡击了个掌:“耶!”
  荣宪大为吃醋,撅嘴撒娇:“啊,小娘娘,你和保清哥哥商量好的!”
  苏怡冲她眨眨眼睛:“对呀,怎么样,我跟保清配合的好吧?”
  保清见荣宪还嘟着嘴,干脆上前搂着荣宪肩膀:“妹妹,这事还得哥哥出面,你说你一个女孩儿要御马监送马来,听着都觉得奇怪不是?还是哥哥来。”
  荣宪嘟着嘴,末了又盯着苏怡:“我不管,小娘娘,下一次有这种事,你一定叫上我!”
  苏怡噙着笑,刚要点头,就听见边上的保成慢吞吞补了一句。
  “还有我。”
  苏怡这下彻底笑开了,她弯腰在保成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好好好,还有你这个小家伙。”
  “我记住啦!”
  眼前的少女和三个孩子玩到一处,薛大监看着,也禁不住露出笑容,却听到身边的格卡尔部二王子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
  “天底下,难道竟有这样的母妃么?”
  御马监。
  司马太监梁九一溜小跑着过来,头上都见了汗,他一见到苏怡一行人,便笑容满面:“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奴才有失远迎,实在是该打,该打!”
  “无妨,不知者不罪,”苏怡打断梁九的请罪,温和道,“本来是要你们选好了送过来,只是孩子们兴致好,所以我才带他们过来选,倒是给你们平添了不少麻烦。”
  梁九诚惶诚恐道:“御马监这等地方,娘娘和太子殿下肯来,已经是给了莫大的脸面了,何谈麻烦?能为您办事,为太子殿下办事,小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梁九这每句话都离不开太子,攀附奉承之意溢于言表,苏怡听得微微皱眉,道:“不必多说了,你是此地的掌事太监,想来事务繁忙,本宫不好为私事耽误你的公事,你派个能说得上话的,领我们过去就是。”
  被这样明晃晃的拒绝之后,梁九脸上笑容依旧不变,随手招呼了一个小内侍,严肃地吩咐:“你好好伺候娘娘和几位殿下,若是怠慢了娘娘,当心人头不保!”
  梁九这么恐吓小内侍,苏怡皱眉,还没表示不满,荣宪就开口了:“瞧你把我小娘娘说得这么凶神恶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小娘娘多凶呢!”
  小女孩一板一眼地说这话,梁九久居宫中,对这一切人情世故了如指掌,并不怎么把一个公主放在眼里,是以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巴,笑道:“公主殿下说的是,是老奴这张嘴不好,娘娘天仙下凡一样的人物,怎么到了老奴嘴里,就成了这样的?可见老奴这张嘴生来就是没用的……”
  “既然生来就是没用的,不如割了吧,”漂亮的少年初初开口,便蹦出如此惊人之语,他那双好看的浅褐色眼眸看过来,竟然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味,“娘娘你说呢?”
  梁九这回是真的吓了一跳,他有些惶恐地看看眼前的少年,见他脸生,摸不着他的身份,一时惴惴不安,向苏怡讨好的笑道:“娘娘,不知这位——”
  “我乃是格卡尔部的二王子,博西勒,”少年漂亮的眼睛看过来,不带一点儿笑意,“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梁九愣了一下,他脸上这时候才浮起恐惧之色,向苏怡求饶道:“娘娘,奴才,奴才只是一时说差了,您可千万别跟老奴一般计较,老奴还要留着这张嘴,为陛下办事呀!”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用皇帝来压制她?
  苏怡原本不想跟个太监计较,这会儿却被激起了兴味,她收回目光,在梁九脸上看了那么一瞬。
  被这么冷冰冰的目光盯住,梁九心底那点儿嚣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膝盖一软,就那么支撑不住地跪了下来:“娘娘,娘娘饶命!”
  苏怡轻声道:“本宫不想和你计较,只是你两次三番主动挑衅,本宫若是不理会你,恐怕旁人以为……”
  “本宫软弱可欺呢。”
  梁九猛地跪地叩头,口中呼道:“娘娘,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啊!”
  “你不敢,有人敢。”
  苏怡说完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方向,不再看这梁九:“自己去领罚吧。”
  梁九彻底松了口气,知道苏怡这是放他一马,叩头也叩得格外卖力些:“奴才多谢娘娘恩典!”
  苏怡看都不看他,一手牵住保成,一手牵住荣宪:“咱们走吧,去挑你们自己的马。”
  荣宪高高兴兴牵住苏怡,还扭过来冲那梁九哼了一声,而保成则一副老成样子,昂首阔步走过去,多余的眼神都不屑给他。纯禧公主稳稳走在边上,态度端庄大方。
  保清兴致勃勃冲在前头,似乎任何事都影响不了他乐呵的心情。
  博西勒将几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对苏怡越发好奇。
  她是怎么做到,跟这么多性格各异的孩子们相处得这么好的在他们草原上,可从没见过这样厉害又温柔的母妃呢……
  有苏怡这么发作了一遭,小内侍越发战战兢兢,将苏怡等人带到马厩外面,老远就问到了马匹们身上熏人的味道。
  纯禧顾忌仪态,只是微微侧身,用团扇掩住鼻子,而荣宪就没这么多顾忌,拉着苏怡的手往外扯:“好臭啊小娘娘,咱们出去吧,别待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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