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西勒在分门别类地摆放兵书,从其中挑选着把两本放在了最上面,而后对保清道:“可吴三桂是叛军。”
“我知道,你们想说,吴家的小公子没有参与叛乱,他们只是受到了吴三桂的拖累,可是其他人呢,谁不是被拖进这场战争的呢?”博西勒浅色的眼眸里凝着寒冰一样的情绪,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压抑自己,他深深吸了口气,对保清和荣宪说道,“你们知道,为了平定叛乱,陛下派遣了多少将士、花费了户部多少款项么?在吴三桂起兵反叛之后,叛军毁了多少城池,伤害了多少普通百姓,你们又知道多少如果你们上过战场,就知道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我身边的战友……你们说,如果可以,他们愿意被卷进这场战争来吗?”
两个孩子完全被问傻了,呆呆地看着博西勒,而博西勒合了合眼眸,苦笑起来:“算了,你们现在是不会懂这些的,但你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他们当初享受了吴家的权势,现如今就要承受吴家的罪孽。”
“这是他们逃不过去的。”
博西勒转过身子,拍了拍保清的肩头,目光却是看着荣宪的:“现在吴三桂败局已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先前每下一城就纵容手下人屠城,这笔账,陛下一直记着呢。至于长公主那边,陛下也派人前去安抚,陛下已经思虑周全,两位殿下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见荣宪还是抿着唇不说话,博西勒补了一句:“现在宁致宫本就处在风口浪尖,虽说贵妃娘娘能够解决麻烦,但能少一点麻烦,还是少一点的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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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四个崽崽(5)
保清和荣宪回来的时候,两人的异样很快引起了苏怡的注意。
她看一眼闷闷不乐的荣宪,再看一眼若有所思的保清,便开口问道:“你们从文渊阁借了书给二王子,怎么还带回来了?”
保清怀中抱着一本薄薄的兵书,闻言就解释道:“小额娘,这是小师父让我带回来看的,还说要跟我一起学习呢!”
苏怡有些诧异,转念就想明白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和他一起学习吧。荣宪,荣宪?”
“什么?”荣宪被叫了两声才回过神来,一时有些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小额娘,怎么了?”
“我看你有些恍惚,是不是太累了?”苏怡有些担心荣宪的状态,但荣宪这孩子事事都喜欢藏在心底,她不肯说的时候,苏怡也不会强行问,“你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荣宪有些怔愣,想了想,还是问苏怡道:“小额娘,您觉得,如果一个人本身没有做过错事,但他的家里人做了错事,这个人也要被惩罚吗?”
苏怡看了一眼荣宪,见小女孩儿脸上的神情十分茫然,她就把胤祉交给了石绿,示意石绿先把胤祉带下去休息,而后才拉着荣宪的手坐下来:“今天到底碰到什么了,可以跟我说说吗?”
保清也跟着坐过来,把书放在一边。
荣宪顿了顿,磕磕巴巴把事情说给了苏怡。若是没有博西勒的话,今天她是一定要告诉苏怡,好叫苏怡教训那仗势欺人的太监,可偏偏博西勒说的话也有理有据,叫荣宪心里犹豫起来。更何况……
“小额娘,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管这个闲事啊?”荣宪睁着大眼睛看向苏怡,目光有些惶惑,“会不会真的惹到皇阿玛不高兴啊?”
苏怡摸一摸荣宪的头发,笑道:“想什么呢?你这叫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个善良的孩子才会做的事,要是换了别人,人家还不一定会做这事呢!你皇阿玛不会因为这个就生你的气的,你放心吧。”
苏怡的话语1轻松,全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荣宪也安心稍许,却还是被心头的疑惑困扰着:“可是小额娘,我真的不懂,我觉得太监不能随便欺负人,又觉得小师父说得也没错,我现在把自己都弄糊涂了,我……”
“因为你的想法没错,二王子的想法也没错,”苏怡再度揉一揉荣宪的头发,让有些混乱的小女孩平静下来,她微笑着解释,“但是你们立场不同。”
“立场?”荣宪呆呆地看着苏怡,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对,就是立场,”苏怡慢慢解释给荣宪和保清听,“你是站在普通人的立场看,吴家的小公子之前都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也从来都是人上人,却忽然因为长辈的错处被没入宫中,还要遭受各种为难和侮辱,所以你觉得这不对,这应该罚。”
“但二王子是站在士兵的立场上看的,他毕竟跟着大将军去过一线战场,知道战争当前,对普通人的伤害有多大,所以才会对吴三桂的子嗣深恶痛绝,认为他们并非遭受了无妄之灾,而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你们两个睡得想法都没错,只不过是因为立场不同罢了,”苏怡浅笑一下,语气里带了些许无奈,“如果你们站在彼此的立场上,互相理解一下对方,这样就能知道谁都没错了。”
“立场……”荣宪喃喃念着,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
而保清则很有自己的想法:“谁的立场我都不管,我只跟着皇阿玛就是了,谁背叛了皇阿玛,谁就该受到惩罚,虽然,虽然有人会很惨,但谁叫吴三桂胆大包天,竟然敢反叛皇阿玛呢?”
他不过说了一头,很快就丢在一边,又兴兴头头去逗胤祉:“三弟,今天你二哥不在,就只有大哥和二姐陪你哟,不对,荣宪心情不好,肯定也懒得陪你玩。今天你不要太想你二哥,也别烦你姐姐,就只跟大哥好好玩就行了!”
而今小家伙的眼睛会盯着人看,是以保清每次都手舞足蹈地吸引着胤祉的注意力,他的动作太大,小白猫从他身后走过,差点儿没被保清一拳头打到,还好它身姿轻盈,一下子跳开,而后愤怒得“喵喵”直叫。
保清心虚地看了一眼荣宪,见荣宪没有关注自己,方才对小白猫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别叫啦,算是我对不起你,我给你小鱼干好不好?”
小猫咪像是听懂了一样,喵咪两声,停在保清胳膊肘边的桌子上,似乎在等着保清的“赔礼”。而保清则催促小哈儿:“还不快去拿小鱼干?”
小哈儿忍着笑一溜烟儿跑走又跑回来,拿了小袋子装着小鱼干过来,保清接过,顺势往小白猫嘴里喂,一边喂一边还念念有词:“喏,我已经赔给你了啊,你可别再叫了……”
小白猫将鱼干一叼,而后扭身甩尾,连个正脸都不给保清留,动作轻快地跳跃两下,跳到了荣宪脚边,它叼着小鱼干,又放在面前的地下,甚至还用猫爪子点了两下,看着荣宪,喵喵叫着催促了两声。
保清瞪大了眼睛:“!”
居然还带告状的!
而心情不好的荣宪则被小猫通人性的表现逗笑了,她问苏怡:“小额娘,小雪这是什么意思啊?”
苏怡也歪了脑袋,故意说道:“让我来问问吧,小学小学,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她做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连连点头,而后转过来,对小猫咪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吧,我会转达给荣宪听的!”
“荣宪,你的小雪说呀,看到你心情不好,就把保清给它的小鱼干让给你,想让你笑一个给它看……”
“噗嗤!”听着苏怡一本正经的话,荣宪果真没忍住,一下子笑出来,她看向保清,一抬下巴,“保清哥哥,你怎么还拿我给小雪做的小鱼干来收买它呢?要收买它,好歹也拿点诚意出来吧?”
这场小小的争吵,最终以保清答应亲自去小厨房陪着荣宪做小鱼干告终。
保清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我又不会做饭……明明你知道的啊。”
“我不管,谁让你答应我了,难不成,你想反悔?”
保清连忙摇头,荣宪这才满意地笑起来:“我不管,好些时候没请纯禧姐姐过来玩儿,我都想好了要请她来玩儿——”
“可这跟我陪你一起做饭有什么关系?”保清彻底弄不明白了。
荣宪笑嘻嘻地推着保清回到胤祉身边:“没什么关系,就是我乐意!”
保清:……
行吧,自己妹妹,已经惯到这份儿上了,还能怎么着呢继续惯着呗。
夏天像鱼儿一样,很快就游到了深秋。
秋天里,后宫发生了一件大事。钮祜禄娘娘生了重病,且越来越严重,渐渐到了太医们都只敢说想法子吊着命的地步了。
东妃的亲弟弟上书皇帝,祈求让东妃的母亲进宫来见东妃最后一面,皇帝心中不忍,答应了下来。于是舒舒觉罗氏夫人入了宫,照料起自己的女儿来。
“端静最近有找你吗?”纯禧近来和荣宪走得近,这会儿也熟练地帮着摇了摇胤祉的摇篮,一边问荣宪话。
而荣宪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画儿,不紧不慢地动笔涂色:“没有,她近来忙得很,忙着给东妃娘娘侍疾。”
“可是舒夫人成日里留在东妃娘娘身边,任何事情都不肯假手于人,端静年纪又小,做得了什么?”纯禧问了这一句,意识到自己失言,而后就岔开话题,“也是,东妃娘娘对待端静,比亲额娘也不差什么,如今东妃娘娘都这般难受了,还记得跟皇阿玛求恩典去封赏布贵人,真是事事都为端静想到了。”
荣宪手指一顿,衣袖也被颜料沾染了些许颜色,她叹道:“是啊,皇阿玛都要给东妃娘娘封后了,偏东妃娘娘在这时候提出来要晋封端静的生母,若非如此,东妃娘娘现在应该是皇后了吧?”
苏怡端着食盒进来时,听到了这么一句,她装作没听见,先用脚尖逗了逗第一时间奔过来的小白猫:“我可没有小鱼干,要叫你荣宪姐姐给你做小鱼干才行呀。”
屋内的荣宪和纯禧同时起身:“小额娘!”
“见过贵妃娘娘。”
苏怡含笑应了:“不必拘礼,纯禧,你难得有空过来,在我这里,就只管玩就是了,有谁伺候得不好的,你只管跟荣宪说,让她替你出头。”
纯禧自小就知情识趣,如今她才六岁,越发行事温婉大方,听了苏怡打趣的话也不害羞,只是答应下来:“贵妃娘娘放心,宁致宫的规矩是一等一的好,没有那等不懂规矩的奴才,也无需荣宪妹妹替我出头。”
“难得你来,荣宪怎么还叫你帮着看胤祉了?”苏怡笑着走过来,站在摇篮边上,看胤祉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指塞进了嘴里,正吮得津津有味,好奇地看着她,“可巧今儿保清跟着二王子去练骑射了,保成也被陛下带去,不然就热闹多了。”
“两位弟弟都有正经事,我……”
“不如我们去看望东妃如何?”纯禧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苏怡笑盈盈提出建议,她的表情十分诚恳,“先前东妃也来过我这里几回,我去拜访她,正是有来有往啊,更何况,她母亲都来了,我去拜见一下舒夫人,也是应该的。”
见苏怡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纯禧看了一眼荣宪,荣宪将画板放下,拉住纯禧的手:“既然小额娘都这么说了,我们就一道去看看,顺便见见端静。”
……
“这位就是宁致宫的慈忠贵妃,母亲,你要跟娘娘行礼,咳咳——”病榻之上的东妃面容消瘦,脸色惨白,说了这么一句就开始咳,咳得撕心裂肺。
舒舒觉罗氏是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妇人,她本来就见到宫女和端静跟苏怡行礼,知道苏怡是什么人,却始终磨磨蹭蹭不想行礼,听见东妃咳嗽,更是借机凑到东妃身边,拿着手帕给她擦汗:“乖女儿,你没事吧?天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病成这样,老天爷这是在挖我的心啊……”
“跟贵妃,行礼……咳咳!”病弱的女子拔高了音量,坚持地看着舒舒觉罗氏,强忍着又咳嗽了两声。
中年美妇一愣,咬了咬嘴唇,还是站起身来,规规矩矩跟苏怡行了一礼:“民妇舒舒觉罗氏,拜见贵妃娘娘!”
亲眼见到这对母女间的博弈,苏怡并不奇怪,她和颜悦色地点头:“夫人不必多礼,本宫有话想跟东妃单独聊聊,可否请夫人带着三公主先避一避?”
舒舒觉罗氏完全没想到苏怡一来就反客为主,居然要赶她出去,但她又别无他法,只能看着自家女儿,而钮祜禄东珠竟然没有向着她,反而顺着苏怡的话说:“母亲,你就,替女儿,招待一下两位公主。”
连钮祜禄氏都不向着她,舒夫人也不敢在后宫中跟苏怡唱反调,只得不情不愿地牵上端静,对钮祜禄叮嘱道:“那,那我就先出去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立刻叫人来叫我啊!”
她们一出去,钮祜禄氏的大宫女也极有眼色,纷纷退了出去,内殿便只剩下东妃和苏怡二人。而苏怡只觉得眼前空气中有一瞬间产生了波纹一样的变化,再回过神来时,眼前的东妃分明还是那个人,但精气神却都不一样了。
东妃坐起身来,用力咳了一声,眼巴巴看着苏怡:“你总算来了!我刚刚还准备找个借口让她走,想不到你这么聪明!”
苏怡皱了皱眉:“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记得你这具身体,至少要到明年春天才——”
“还要熬到明年?可放过我吧!”东妃毫无形象地往后面一瘫,满脸稚气天真,“我现在完全都受不住了!这个任务就算我失败吧,我愿意接受惩罚,也不想这么半死不活地耗在这里!”
苏怡问道:“你不怕惩罚”
“惩罚不就是再给两个难度升级的任务吗?”东妃撅了撅嘴,满不在乎,“我现在这个任务就够让人难受的了,但是我还是想快点结束,哪怕下一个任务灾难,也好过现在这样,有空间还要偷偷摸摸,不能用!”
“不是我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把这人弄走?”东妃双手合十,上下摆动作祈求状,“我都服了她了,为了展示爱心,一天天都在我跟前晃,我根本都没法子用我的空间!搞得我现在都只能硬生生地忍着,超级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