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的太阳沉向湖间,长长的影子落了下来。”幕后的独白低低响起,像是怕惊扰了恶魔的沉睡:“就在那卡尔克萨——黑星升起的奇妙之夜。夜中运行的奇妙之月——”
负责独白的学生沉浸在剧本之中,闭眼动情地低吟着。
“我的灵魂已无法歌唱,我的歌像泪不再流淌;只有干涸和沉默,在那失落的卡尔克萨。”他入魔似的反复吟诵着最后一句,“在那施罗德卡尔克萨,失落的卡尔克萨——”
蝙蝠侠猛然一惊,毫不犹豫地捂住了耳朵,同时从腰带里拿出镇定枪,让念着独白的学生沉睡了过去。
不知这个学生,其他演员的状态都很不好。他们行尸走肉般地望着从天而降的蝙蝠侠,眼神空洞,似乎在透过黑暗骑士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布鲁斯在思考要不要给他们一人来一针,一个学生忽然直直跪下,高声呼喊:“黄衣之王!深海星空之主!卡尔克萨的统治者——”
布鲁斯干净利落地冲他来了一枪,诡异的呼唤就此终止。
第25章
布鲁斯捡起了一本剧本,封面的符号和小丑墙壁上的一致,只不过颜色换成了黄色。
这出舞台剧的演员不多,最抢眼的就是一个身着黄衣的男演员和一个打扮华丽的女演员。
布鲁斯从剧本的标注上得知他们分别叫做“黄衣之王”和“卡西露达女王”。
背景板的后面,同样是大大的黄色图案。他本能的感到不详,拎起一旁的油漆桶将其涂掉,然后通知戈登想办法处理掉小丑在墙上的创作。
做完这一切,他又看了看手里的《黄衣之王》,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许久都没能移开眼。
“老爷?布鲁斯?蝙蝠侠?”阿尔弗雷德叫了好几声,布鲁斯如梦方醒,果断撕下剧本的封面,用火烧毁。
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头晕目眩。
“怎么了?”
“没什么。”阿尔弗雷德聊家常那样随意地说着,“只是看你在礼堂停驻的时间过长了……有什么发现?”
布鲁斯和他讲了这出诡异的戏剧,老管家马上在电脑上输入“黄衣之王”,查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东西。
“剧本《黄衣之王》,作者不详,最早出现在十九世纪的法国,因为内容过于离奇吊诡而被当局销毁。但还是有部分流传了下来,译成英文版本。”阿尔弗雷德说到了重点,“凡是观看此剧目的人都会出现幻觉,陷入远方的欢宴中。听上去像诅咒。”
饰演女王的演员最先醒过来,她慌张地看着四周倒在地上的同学们,对着蝙蝠侠尖叫:“我看到它了!我看到它了——你是它派来杀我们的,对不对——”
布鲁斯不得不用强硬的手段停止她的叫声,以免招来门外的保安,他有话要问这个学生。
“我和它没有关系。”布鲁斯试着让声音温和一点,“恰恰相反,我是它的敌人。”
阿福嘟哝了一句什么,大概意思是“你哄人真有一套”。
“真的吗?!”女孩几乎要被“梦中”的景象吓哭了,以致于现在才看清眼前的人不是黄衣,而是漆黑一身的蝙蝠侠,哥谭的都市传说。
“我知道你,你是蝙蝠侠。”她扒在黑暗骑士身上痛苦,“我不该答应出演这部舞台剧的,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她斜眼瞥见布鲁斯手上的八开页剧本,又一次厉声尖叫:“魔鬼!烧了这个魔鬼!”
迫于无奈,布鲁斯给她打了半针镇定剂,把她放平躺到舞台边的休息室里。
大约十分钟后,女孩再一次醒了过来,她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起码没有再歇斯底里地叫喊了。
“蝙蝠侠,”她瑟缩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会来的。”说完,侧着头轻轻拍了拍耳后,从左耳右耳分别取出一枚耳塞来。
布鲁斯知道为什么她会第一个醒了:“你早就察觉到异常了。”
“没错。”她摘下假发和王冠,再取下发套,五个手指头梳理着凌乱的短发:“我是大学戏剧社的社长,我叫……”
“这不重要。”蝙蝠侠打断道,扬起手里的剧本:“这是从哪里来的?”
“肯教授给的。”她说,“很快就是万圣晚会了,我想拿出和往常不一样的节目——你知道的,大部分的演出都是莎士比亚、王尔德、萧伯纳什么的,大家早就看腻了。”
蝙蝠侠在等着她接着往下说,女孩对他的沉默寡言有些不满,但还是道:“肯教授是新来的文艺学教授,风趣幽默,我们都很喜欢他。他在来哥大前去过不少国家,也收集到一些罕见的、几乎失传的剧目。我和其他几个同学被邀请去了教授的藏书室,它当时摆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可我们还是一下子就被它吸引了,当场就决定排演它。”
女孩惧怕地看了眼撕去封面的剧本:“我是社长,原本没打算出演其中的某个角色的。可饰演‘女王’的露丝在排练的第二天就出了问题,社团暂时没有能替换的人选,所以我就穿上了这件衣服。”她难受地扯着裙角,恨不得立刻、马上、现在就把裙子脱下来。
“已经有人出了事,你们却不打算停下。”布鲁斯说,眼神带着质疑。
“当时我们都以为是意外……谁会想到它这么可怕。”她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打了个冷颤:“我们这些参演的人,慢慢都做起了同一个梦……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件长得像人的黄色衣服,从一望无际的湖面升起,朝我们走来……”
“他就是黄衣之王。”布鲁斯肯定地说道。
“应该是的吧,它的外表和剧本里写的‘黄衣之王’一模一样。”她摸了摸手臂上,“我们不想演下去了,但太迟了,我们没办法停下来。还有约翰,他像入魔了般崇拜着剧本中的‘黄衣之王’,说什么也要我们把这出剧排练完。”
约翰大概就是那个念独白的学生,看他吟诵时的狂热,的确像是着了魔。
“你会帮我们吗?蝙蝠侠。”女孩殷切地握住他的手,“你说过他是你的敌人。”
布鲁斯将手抽回来,钩爪抓住窗舷:“会的。”他飞到窗框上,又交代了一句:“趁他们还没醒,毁掉你们的剧本,再也不要接触它了。”
蝙蝠车一路开回了韦恩庄园,虽然布鲁斯觉得他还有精力来研究下那几张纸,但阿尔弗雷德坚决地要他先去休息。
“蝙蝠洞打烊了。”管家驱逐着他回卧房里去。
布鲁斯不高兴地穿上睡衣,然后更不高兴地发现属于他的床位被萨特占领了。
“下去,你这只蠢羊。”他气呼呼地去推,克西拉不太想让暖烘烘的山羊离开,萨特却狗腿地舔了下布鲁斯的手背,蹦下了床。
它十分具有自我管理意识,叼起地上的牵引绳,一边“咩”一边走出了房门。
布鲁斯嫌弃地捻起一根羊毛,抖了抖被单。
好在萨特刚剃过毛,掉在床上的并不多。
布鲁斯躺上去,颇为满意地感到了一片温暖,看来拿山羊来暖被窝还不错。
克西拉蹭过来,娴熟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刚要闭眼,鼻尖忽然嗅到一股讨厌的味道。
她拱了拱,顺着闻到了布鲁斯的双手。掰开后,果然印着一个熟悉的符号。
布鲁斯惊讶地望着自己的手心,他确定直到进房间前,手上是没有这个印记的。
他试着擦了一下,亮黄色的点和线像是刻在了皮肤上,又仿佛本就是他掌心的一部分。
克西拉掀开被子下床,在衣帽间翻了半天,找出了压箱底的羊毛大衣。
她将衣服盖在布鲁斯身上,眼里浮上一层勾魂夺魄的红光:“睡吧,布鲁斯。”
等等,你——
他坠入了梦乡。
克西拉一路摸到了蝙蝠洞,从抽屉里找到了《黄衣之王》。
她开始痛苦了,为什么谁都想到地球来搞事。
黄衣之王哈斯塔,诞生于离地球不远的昴星团之中。克西拉他爹还没打算在地球发展出伟大事业时,考虑过去昴宿星团不远的毕宿星团落脚。然后,然后就被哈斯塔大喊“滚出我的地盘了”。
她爹马上和对方打了一架,五五开,没分出胜负。那时克西拉还是只一层楼高的小章鱼,睡在她姑妈给她做的小摇篮里。她大哥年纪大一些,怂恿着另外两个哥哥跑去给她爹加油助威,哈斯塔的仆从拜亚基就趁这时把克西拉连章鱼带摇篮的偷走了。
克西拉那时的胆子很大,完全不知道自己压根打不过眼前的黄衣怪,舞者十二只触手就往他脸上抽了一顿,差点被做成章鱼刺身。
但也不知哈斯塔是不是“鱼型恋”或者某某爱好者,突然就对克西拉看上眼了,骑着他奇形怪状的拜亚基坐骑就去提亲,随即迎来了克西拉全家的毒打。
很久以后,克西拉才从曾祖母口中得知了自己和哈斯塔的一段……孽缘。
她从蝙蝠洞的瀑布入口飞出去,围着哥谭绕了一圈,在一所小公寓里发现了哈斯塔的化身。
哈斯塔特别热衷于黄色,在他统治的昴星团上,基本啥都被刷成了黄色,不能说惨不忍睹,只能说丑得出奇。
自诩有着超高审美的克西拉不想委屈自己的眼睛,欲拒还拒地回绝了曾祖母的说媒。
“我亲爱的未婚妻。”哈斯塔热情地给她开了窗,随后被一本书砸中了脑袋。
“带上你的破剧本,滚出我的哥谭!”克西拉怒气冲冲地说,顺便往他心爱的黄衣上放了一把火:“还有,离我老婆远一点!”
哈斯塔扑灭了长袍上的绿色火焰,有些震惊的问:“老婆?”
克西拉骄傲地挺起胸脯,说:“是的,我已经有伴侣了,我们很幸福,你不要来打扰我们。”
她不知道的是,哈斯塔纠结的是“老婆”这个词。
黄衣之王来到地球后,深入学习了一下地球的文化。假如他学的知识不是盗版的,无论在哪个国家和地区,“老婆”都是用来称呼女性……的吧。
所以这才是克西拉一直不喜欢他的真正原因吗?
第26章
毕宿五是夜空中最亮的几颗星辰之一,即使是肉眼,也可以在晴朗的夜晚找到它。
而当这颗橙色的恒星上升至树梢之末时,持有黄印的信徒们就可以召唤他们所崇拜的黄衣之王。
今天是克莱恩加入这个神秘组织的第三十天,他被获准参加组织最为神秘的仪式。
身为哥谭大学心理学教授的他,是从一个学生那儿得知“黄衣之王兄弟会”的。他对这个奇怪的组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然,最感兴趣的还是他们所崇拜的那位黄衣之王。
到达聚会地点后,克莱恩为组织的首领小小惊讶了一下,因为对方居然是新来的文艺学教授肯。
参与人员都披上了黄衣,肯高举着黄印,在毕宿五运行到正确位置时低语:“华丽王冠加冕,黄色长袍披身;暗夜篝火欢宴之上,发出恐怖美丽低语。哈斯塔,你的信徒恳求你降临;哈斯塔,你的信徒将为你献上祭品!”
念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极为扭曲,像一串被机械加工过的电音,听得人极不舒服。
随着召唤仪式的进行,穿梭于树枝之间的夜风停止了,银河似乎也凝固在天幕上。除了举行仪式的九个人外,整个哥谭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在毕宿五到达树梢时消失了。
“我不记得我在人类中也有信徒。”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王者般的“神”缓缓朝他们走来,足不沾地,身上质地轻柔的黄衣微微摆动。
他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双手也不见踪影:“我的心情很不好,你们的要求最好简单点。”
信徒们大气不敢出,黄衣之王便很不耐烦道:“无故召唤哈沥湖的沉睡者,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特别还是一个刚刚失恋的沉睡者。
哈斯塔满腔都是闷气,他的性格异常执着,遇到克西拉前执着地不喜欢任何人,遇到之后就一门心思地要将对方娶回家。
他——深海星空之主,统治着浩瀚昴宿星团和毕宿星团,即使在旧日支配者中也称得上强大的存在,现在只是失恋阵线联盟中平平无奇的一员。
失恋的人往往都是很不讲理的,特别是他本就不太讲理。
在知道克西拉喜欢“人”的外表后,哈斯塔爱屋及乌,努力对地球人耐心一点,还在某次降临时随手“祝福”了一位人类艺术家。对方此后写出了一部精妙绝伦的剧本,并在首次上演时邀请他观赏。
这也是他现在都没对眼前的几个人类出手的原因。
“伟大的黄衣之王!”肯教授跪在他脚下,“我渴求无上的创造力,渴求能留下无与伦比的作品,渴求与海德格尔齐名!”
哈斯塔不知道海德格尔是谁,也不太能理解人类的排比句,只觉得这个人类一下子许了三个愿望,未免过于贪心。
何况还是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贪心。
偏偏这时又有个人跪下,乞求黄衣之王让他的前女友回心转意,让他收获爱情。
哈斯塔的心态炸了,他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又怎么给别人?
黄衣之下伸出了许多触手,刺入肯的脑袋,顷刻间就只剩下了一副空荡荡的皮囊。
此刻的他不是初来时的优雅君王,而是萦绕着无限恐惧的可怕魔鬼。
克莱恩为眼前的一幕震惊,他致力于发掘人心深处的恐惧情绪,一生为其着迷。这位黄衣之王便是恐惧本身,便是他追求的极致。
克莱恩的心中生出了一股狂热,但他还未来得及向黄衣之王诉说,皮肤就忽地一痛。
疼痛将他拉回了现实,其余的参与者和他一样,惊惧地看着身上的黄衣黏上自己的身体,和他们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