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勺,不就是云筠廷的筠吗?
爸爸早就告诉她了,她怎么可以,这么迟钝才反应过来。
她胃里一阵绞痛,费了好大力气才回到自己屋里,又慌乱地想起什么,问道:
“多少次了?”
【你说什么?】
小书没听懂。
“我爸爸,”云筝捂着心口,艰难的问出声,“我爸爸,死了多少次了?”
小书淡淡地望向她,这些事情它早就知道了,自然不会太过惊讶,但看着女孩时,它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会儿,小书一字一顿道:
【没有限制。】
闻言,云筝先是一顿,似乎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几秒后,她全身都像脱了力一般,脑子里如同鼓声传递般重复着那句话。
没有限制……没有限制……
没有限制的死亡下去吗?
那这些日子,在她无比悠闲的呆在小院玩耍的日子里,他爸爸,到底都在经历着什么。
她完全不敢想象,那个什么都懂,气度非凡又有吸引力的爸爸,那个因为洁癖,每天都为她做饭的爸爸,会一次次的,成为下场悲催,被人笑掉大牙的炮灰。
她突然想起那个大猩猩的故事,那时她还觉得好笑,可她爸爸,不是每次都在承受着那样自毁性的死亡吗?
既然他爸爸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扮演炮灰,那岂不是说,爸爸每次也都是有意识的在奔赴死亡。
想到这些时,她疼得快抽搐起来,整个人陷入一种无声的沉默中。
小书飘到她面前,轻轻抱住她,它先前咬死不说,当然也是怕她像这样伤心。
没有哪个做父亲的,会选择用这样痛苦的事情来折磨自己的孩子。
【在你彻底融入这个世界前,他要一直扮演炮灰,这样才能维持书中世界的平衡。】
【云筝,你现在知道我,一直让你阻止殷白岐的原因了吗?】
听它这么说,云筝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只要阻止他,我爸爸就可以不用做炮灰了?”
小书缩在它手心里,这些都是云筠廷在经历系统bug之后告诉它的,以它之前的职责,它其实并不知道这些事。
但既然是云筠廷说的,它就一定相信他。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世界的清理者和殷白岐签订了协议,已经不仅仅是感受脉意这么简单了,只要他想,他就能控制这个世界所有的角色。所以殷白岐才会这么顺利的成为皇子,因为清理者完全控制了那些角色,接下来他们只需要踩点走剧情就好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爸爸的这种惩罚性角色,是我和清理者都感受不到的,它没办法找到你爸爸。而你作为一个没有脉意的人,它同样也不能对你下手。】
【可是云筝,我不知道你爸爸会怎么反抗清理者,我一直都没找到你爸爸,我很担心他。】
“你要我怎么做?”云筝定定地看着它,说了这么多,小书都没有说到它的目的。
【我说过,你不受零的控制,你是唯一一个,能接近殷白岐,同时对他造成伤害的人。】
说到这,小书顿了下,用非常严厉的口吻说道:
【你可以,杀了他。】
云筝有一瞬间的失神。
在听到能救爸爸脱离这种炮灰型的死亡循环时,她原本是镇定了不少的。
她不想再哭,她也根本没脸哭,但是杀了阿九……
主角死了,似乎确实是能阻止剧情的发展的好办法。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云筝垂下眼,轻声道。
“你是说,造成我爸爸成为炮灰的原因,是因为我不能和这个世界融合,而我之所以不能融合的原因,是因为这个世界一直在按照剧情发展,我这样理解,对吗?”
小书应了一声,云筝继续道:“所以杀了殷白岐,便成功阻止了其中一个原因,是这样吗?”
小书隐隐觉得她的话哪里不对,但从逻辑上说,这样的理解是完全正确的。
【是的,就是这样。】
它说完这句,云筝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可是,我不才是那个最大的原因吗?”
小书一惊,终于反应过来刚刚的不对劲来自哪里,立刻问道。
【你想做什么?】
云筝站起身,推开窗子,看着月亮旁边若隐若现的一朵云。
“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她不会蠢到,白白让云筠廷死那么多次。
她只是,知道去哪里找爸爸了。
作者有话说:
么么
第60章 四更 [VIP]
大清早, 东市最好染坊老板王双生就来给启王府送料子。
这位新封的启王可了不得,听闻他自小流落民间,不仅救过水灾中的百姓, 还曾在崁州立下过战功。
王双生摩拳擦掌,既然启王要亲自挑料子,他便都把自家最好的料子拿出来巴结着。
指不定,这位就是未来的新君了,那得多大的面子啊。
进了府邸, 小石子路个个被磨得亮晶晶的, 走上去却并不硌脚,反而舒服极了, 王双生惊叹着,再看那花圃的花花草草。他好歹是一方大户, 一看便知,那随便一棵都是极好的稀有品。
他就不露声色的瞧着, 不由感叹起这里未来的女主人, 合该是个有福气的。
兴许是那启王还在睡, 侍卫安排他在院门里等着,许久也没人过来, 王双生见花圃前有一少年,便兴致颇高的上前搭话。
那少年只穿着一件单衣, 在寒风中显得瘦骨嶙峋,王双生看不全他的脸,却见他手里紧紧握着一个木头小人。
他眼睛贼亮的看着,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小兄弟, 和心上人闹矛盾了?”
少年只呆呆地看着那团花, 像是压根没听到他问什么。
他脸很白, 很少有人能白成那样,透着一股阴气,就连他蹲着的那块草地,甚至都有些昏昏无光。
王双生等的不耐烦,啧了一声,本想掉头走人,就听对面声音缓慢地说道:“是,是我妻。”
“我……做了错事,惹她不高兴了。”
哟,还是个小可怜蛋呢。
王双生想着,竟来了几分兴趣:“那你同我说说,你做错了事,她是怎么骂你的?”
听他这么说,少年把头埋得更低了,他倒宁愿她骂他,可她是怎么说的。
她用心疼极了的语气,告诉他,让他别怕。
见他半天不说话,王双生乐道:“哎呀,不会是骂得太狠,都把你赶出来了吧?”
一个启王府当差的,对他倒是有点用,王双全不介意多费口舌,“那可就是你不对了,小兄弟,你咋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呢。”
少年猛地转过头,又惊又怕:“我又做错了?”
他左眼那块有几处可怖的疤痕,王双生看得一惊,可好歹是见过世面的,街上那些流民乞丐比他恐怖的多得是,男人只眨了下眼,面上丝毫不露声色。
“你先说说,她是怎么骂你的?”
“没骂我,”少年垂下眼。
他想了一夜,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一番话,倒仿佛给了他一棵救命稻草。
“她没有责怪我,一点也没有”
就是因为没有,他现在才后悔得要命。
闻言,王双生当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这样啊,那你晓得她现在做什么吗?”
少年不解,疑惑的目光盯着他。
中年男人不慌不急,嘴角带笑:“她定是,在等着你去找她啊。”
“小兄弟,你现在,该要陪着她才是。”
等着我?少年喃喃重复着,猛地站了起来。
是啊,他让云筝等着他,自己怎么能不回去。即便是昨夜自己做错了,可他让云筝就这么等着,岂不是错上加错。
他幡然醒悟地亮着眼睛,“你是说,我现在该去找她?”
王双生立刻点头应道:“是啊,听说启王要做新衣,我也不知道你家主子的喜好,你看……唉,你别走啊!”
“哟,”王双生快气死了,却见那迎面走来的侍卫,竟对着少年行了个礼。
他眼睛一瞪,顿觉不妙。
果然,那侍卫走过来问他:“我家殿下要出门,你改日再来吧。”
“殿下?”王双生一愣,“您是说,刚刚在这和我说话那位大人,是您家殿下?”
侍卫不屑一顾的哼笑一声,“呵,你倒是个说得上话的。”
他瞧了那老板一眼,本不欲多说,只是在看到他身后那小厮端着的布料样子时,微微蹙了一下眉。
“这是新送来的料子?”
“对对,”王双生一听,忙点头道:“是呢,这些都是上等的好料子,大人若是喜欢……”
“你送错了,”王双生话还没说完,那人就直接打断道。
“让你按样式上的来,你怎么只送红色的来?”
“啊\"王双生呆了下,“可是大人,那不是喜服吗?难道还要别的颜色?”
他哪里知道要做何,侍卫白了他一眼,这位殿下的喜好古怪的很,哪里是他能猜的透的?
不过那日有人问起,主子倒是也说了一句,说什么另一个世界,成亲就是得穿白色的……
奇奇怪怪的,他也不敢多问。
“反正你得准备两套,一套白的,一套红的,到时候让我家主子自己选。”
他说完,却是许久未听到回应。
等他抬头看时,王双生早就吓得脸色白成一片,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皇家大婚,谁敢为皇子用白衣做婚服,这人是在找死吧?
再说了……
一白一红,这不是喜丧嘛。
如此忌讳的事,这启王是要作何?
……
另一边,殷白岐已经吩咐管家备好马车,准备启程去云府。
他该早些想到的,他想着,实在不该让云筝一个人待在那儿,最好是现在就把云筝接过来才好。
他的府邸原是江南一个富商建来养老用的,江南人家,亭台楼阁都布置得十分精细,当初圣上给了他三处宅子让他选,殷白岐见的第一眼,便选了这套。
小桥流水的静谧,他想,云筝见了定然会欢喜。
她恨他怨他,可是没关系啊,她不是还是在等他嘛。
他的云筝那么好,他是不会放手的。
出了朱雀大街,顺着主干道再走不过半个时辰,便能看到云府大门了。
殷白岐路过醉仙楼时,想起那顿还没来得及吃的生日宴,随即叫停马车,循着记忆吩咐小厮将那几道菜买回来。
市井街道,人来人往,摆摊的小贩掀开热气腾腾的蒸笼,挑着货桶的卖油翁边走边叫唤,少年看在眼里,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气氛,让人留恋而美好。
又想起院里还有个小孩,他将车帘推开,吩咐管家去买些小孩喜欢的糖人,云筝一向护着那小孩,他多哄哄,以后倒是个好办事的。
街道上人群涌动,不似往常,殷白岐多看了两眼,忽听两路人笑道:
“哎,听说前面那古贺楼上有一姑娘要跳楼啦,咱们去看看?”
“咦,”另一人嫌弃得连连摆手,只道:“那有什么好看的,多晦气啊,不去不去。”
“可我听说,那可是云侍郎家的小姐,官家小姐要跳楼,你当真……”
话没说完,那人肩胛骨被人狠狠拧住,力道很重,几乎是对准骨头下的狠手,直疼得他尖叫起来。
“你,你他妈……”
那人刚叫唤了几个字,就瞧见几个带刀侍卫走了过来,殷白岐一脸的怒色,盯着他问:“你说谁要跳楼?”
【不用问了,他说的就是云筝。】
零适时地在他耳边提醒道:
【就在你正西边的古贺楼,你抬头看看。】
那故贺楼是前朝君主所建,已有上百年历史,中间大修过数次,原本地处郊外,现在那块地早已开发成城区,楼下是大块的空地,供坐商在此摆摊。
云筝坐在楼顶正脊处,目光定定地看着下面看热闹的人群。
她不信,云筠廷会不来。
小书快急哭了,要是云筠廷知道是它把他女儿逼成这样,还不得骂死它。
[云筝,你这样你爸爸肯定会生气的,你赶快下来。]
云筝只当没听见,把手里厚厚一叠手稿扔了下去。
[你难道不怕你爸爸来了,被清理者发现吗?]
小书尝试威胁她。
云筝扔纸的手一顿,目光有一瞬间的惊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那我就陪他一起死。”
她绝对不要,再看着爸爸当炮灰了。
手稿从天而降,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天空飞舞,很快又落了下来。
殷白岐下了马车,看着高楼上那个人影,脸上像被霜刺了一般。
她要做什么。
她不是,在等他吗?
他抬头望着,竟是有些看不清了。
那人影如远山,远山只让人不可碰。
他完全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但他知道,当他看到她坐在高楼上的那一刻,很多东西,他一下就放下了。
云筝可以不用再等他,可以不听话,可以恨他恶心他。
但她不可以有事。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已经把她,逼到这个份上了吗?
【你不用上去,她不会有事。】
觉察到他要上前,零立刻阻止了他。
殷白岐的脚定在地上,他又动不了,那座楼那么那么高,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人影。
零当然不可能让他上去,它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