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羽绒服裹得像……
“端午肉粽?”赵又锦不可置信地问。
第一时间,陈亦行一怔。
她听到了他的心理活动?
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不,她是听到了他和于晚照的电话内容。
赵又锦不可置信:“我追着加你微信?都说了是还你咖啡钱!”
当事人沉默着,她看出来了,这个人就是自负又孤僻,压根不听人解释。
耳边回荡着无意中听来的谈话内容。
长得漂亮吗。
——是个人。
身材很好吗。
——端午肉粽。
?
???
??????
赵又锦努力瞪着他,然而自觉这种东西,有的人有,但眼前这人绝对没有。
她只能自己发起攻势:“陈先生,大家邻居一场,不求关系多好,但也没必要背后议论人吧?”
便利店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呼呼吹着暖风。
柜台后的年轻收银员尴尬地望着他们,打断也不是,假装没听见也不是。
稍许的思量后,陈亦行从善如流:“抱歉,是我不对。”
总算知道道歉。
赵又锦的不虞稍微缓解了一点。
还有呢?
她等待着他的下文。
“赵小姐,我对人的美丑并不敏感,所以粗略地把你划入普通人的范畴,说你是个人。你没意见吧。”
赵又锦一愣。
“追着我锲而不舍要微信,很容易让人误会醉翁之意不在酒。”
“身处病中,裹得厚实,像个粽子。”
“以及,半夜徒手翻越十二楼阳台,擦拭邻居家的空调外机,我想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陈亦行:“我没说错吧?”
我没说错吧?
不,你说的可太对了。
赵又锦感到呼吸困难,也不知道是感冒鼻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什么意思?
他等于是又把电话里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背后捅刀子,当面还撒把盐?
“你什么意思?”她面红耳赤,也不知道该喷他还是该打一架,“这是□□裸的挑衅吗?”
“不是。”惜字如金的邻居他又开口了,“你说得对,背后议论人有失公允,所以我当面陈述,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当面陈述。
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Unbelievable。
难以置信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赵又锦此刻的心情了。
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最后挤出口的只有一句:“你有病吧你!”
男人看了眼手表,似乎觉得时间紧迫,于是一边去收银台结账,一边淡淡地说:“错了,有病的是你。”
“?”
收银台前有一些散装的小物,例如口香糖、纸巾一类的,还有新上架的小镜子。
他瞥见了,递了一面给她:“看你的脸色,病的不轻。这个季节流感猖獗,还是尽早去医院吧。”
想起于晚照他们总说他不近人情,不食人间烟火,陈亦行顿了顿,把声音放温和了些。
“祝你早日康复。”
赵又锦眼睁睁看着男人拎着购物袋,消失在便利店门口,咔嚓一声,捏碎了手里的饼干。
收银员在柜台后咽了咽口水,弱弱地指指那袋饼干:“小姐,这个不能退了哦……”
——
赵又锦的感冒相当严重,一进大厅就被人看出来了。
四面八方涌来关切的询问,赵又锦都说没关系。
新上司季书特意嘱咐他:“你这脸色也太难看了,实在不舒服,请假去医院,别硬撑。”
赵又锦心说小小感冒,打不到我。
至于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有一半是给气的,她那位邻居最清楚。
她都说没事了,季书只能转向冯园园:“园园,又锦病了,那今天的现场就辛苦你多跑两趟?”
冯园园欣然接受,但赵又锦赶紧表示:“感冒而已,真的不要紧,我能跑!”
季书走后,冯园园竖起大拇指调侃她:“拖着病躯为人民服务,可能这就是伟大的人民记者吧。”
错了。
赵又锦面无表情说:“这就是苦逼的实习记者。”
好在上司体贴,上午倒也没安排什么跑现场的任务,只需要她老老实实在工位上敲键盘,写稿子。
除了鼻子像被拧开的水龙头一样,不住出水。
可她不敢吃药,怕犯困。
午间吃饭时,冯园园兴冲冲拉着她去食堂。
“听说今天有五芳斋的大肉粽!”
“……”
听到肉粽两个字,赵又锦生理性反胃。
她恶狠狠地端着盘子,把头一拧:“不吃!”
“为什么呀?”冯园园困惑地端着粽子坐在她对面,拆了粽叶,挖了一大勺送入口中,给了一个做作到上天的表情,“巨好吃!”
然后把盘子里的另一只往她面前递:“吃吧吃吧,好东西食堂不常有。”
赵又锦是个有骨气的人,能就这么向粽子妥协吗?
当然不能够。
但空气里弥漫着粽叶的清甜香气,大米与卤肉混在一处,晶莹剔透……
她噎了噎,拿起叉子,咕噜一下插掉粽子一角,大口吃掉。
——像叉掉某人的头那样。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踏实不少。
只是,消气后的赵又锦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上:监控里的神秘背影还会有什么后续吗?
她心不在焉地吃掉最后一点粽子。
如果真有后续,陈亦行会把它和他口中那个“古怪的女邻居”联系上吗?
——
这一点,赵又锦不得而知。
毕竟身为实习生,每天为新闻真相鞠躬尽瘁跑断腿,实在没有功夫一一把剩下的监控“毁尸灭迹”。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只能惴惴不安祈祷,但愿陈亦行什么都查不出。
但坐以待毙也不行。
每天下班,她都尽可能穿着隐身衣在楼道蹲点。
可好事不常有,哪能次次听见陈亦行打电话呢?再说了,就从电梯间到他家这点距离,即便是打电话,也听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倒是给她摸清了他家大门的密码。
某个寒冷阴天,他戴了副手套,不方便进行指纹解锁,索性输入密码。
穿着隐身衣、蹲在墙壁边上的赵又锦稍微伸脖子,就看见了那六位数。
除了楼道蹲点,她还每晚去阳台上溜达。可那道玻璃门再也没有留下过缝隙,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擦拭空调外机后,对方开始提防她。
总之她再难偷听到事件进展。
倒是在便利店又碰见过一次,两人同时向保温柜伸手,可里面只剩下一瓶咖啡。
视线在空气里相撞,胶着了一刹那。
赵又锦条件反射退让一步:“你喝,你喝。”
陈亦行不置可否,连声谢谢也没说,径直拿了咖啡去结账。
这态度是不是也太嚣张了……
赵又锦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不给他了。
她没精打采拿了面包,排在他后面,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男人结完账,突然回头,把咖啡往她怀里那么一塞。
赵又锦一愣。
?
这突然的谦让是怎么回事。
来自眼高于顶、傲慢邻居的施舍?
陈亦行:“这瓶给你。”
她受宠若惊地握着那瓶温热的咖啡,谢谢二字还未出口,男人已然转身,大步走出便利店。
突如其来的反转令他的形象瞬间高大。
赵又锦匆忙结完账,拎着购物袋追出门,总要说声谢谢才好。
几步开外,她看见陈亦行在打电话。
走进了才听见男人冷静又动人的声线:“我把咖啡让给她了,这次总不会借故拿错东西,再向我讨要微信了。”
赵又锦:“……”
她紧握咖啡,有一句草泥马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9章
看来男人这种生物,不论普不普通,总归都很自信。
赵又锦握紧了咖啡,很想照着那颗与众不同的后脑勺敲下去,最好把他从盲目自信里敲醒。
就算你英俊多金,也不代表人人都想追你。
也有可能只把你当线索,想知道行风现在查到了哪一步。
工具人,你懂?
只是这一敲终于还是没有得逞。
听见陈亦行对电话那头道:“监控的事进展如何?”
她一惊,瓶子在半空中紧急刹车。
“今晚?”沉吟片刻,陈亦行点头,“那就替我约唐总,今晚七点半吃个简餐。地点定在南锦花园,具体谈谈。”
电话挂了,他才意识到身后有人,甫一回头。
赵又锦还维持着准备敲人后脑勺的姿势,手里的咖啡扬在半空。
目光凝固在她的手里,陈亦行眉头微扬:“请问赵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她要做什么?
如果可以,砸你的脑门儿行吗。
但眼前这人冷凝的眉眼、低沉的气压,还有碾压她的身高,无一不提醒着她,三思而后行。
赵又锦只能讪讪一笑,放下高举的手,把咖啡递给他。
“……我是来给您送咖啡的。”
陈亦行没伸手,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怎么好意思白嫖您的咖啡呢?”赵又锦眨眨眼,“我爸妈从小教导我,做人不能占便宜。您要是一心把这瓶咖啡让给我,那我就必须跟您要微信,把钱转给您了。”
反正她说什么他都觉得是倒追,那就索性坐实了。
——没错,我就是来加微信的。
赵又锦已经开始幻想他的反应,是一脸厌恶地继续说他们不合适,还是把她当精神病,扭头就走。
唯独没想到他的目光在咖啡上转了转,又在她面上停顿片刻,最后居然把手机解锁,递给她。
“?”
赵又锦呆住。
“不是要加微信吗?”见她不动,陈亦行自己调出了二维码,“你扫我。”
这,这是什么节奏?
赵又锦反应慢半拍,迟迟未动。
陈亦行反问:“不加?”
“加,要加的……”赵又锦晕乎乎拿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发送好友申请。
他神色如常:“微信也加了,我可以走了?”
“可,可以可以,一路走好。”与其说她在胡言乱语,倒不如说她已经入自动回复状态,全凭本能。
说完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倏地抬头看他,“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陈亦行的嘴角似乎划过一抹可疑的弧度,转瞬即逝。
他很快离开,留下赵又锦被那点突如其来的笑意眩晕半晌。
倒不是因为他笑起来过于英俊,主要是惊悚。
毕竟认识这么久,他除了不耐烦就是不耐烦,冷漠之余,没有半点多余的人类情绪。
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赵又锦眨眨眼,后知后觉,他们已经是微信好友了。
对话窗口的最上方出现了一个深蓝色头像,名字叫Eason。
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这就加上微信了……
——
“你还真加了她的微信?”
于晚照好奇地拿过手机,点开一个名为“小赵今天也很努力”的人的朋友圈。
多数都是转发的新闻链接。还都是社会民生新闻,比如——
“无良卖家虚假贩卖泰国小香猪,以致宠物长成两百斤老母猪,无处安放?”
“养鸡场发鸡瘟,老板泪洒当场,十里长街送群鸡?”
“火葬场迁址,周边住户抗议不断,称唯一的便利是死了就地火化?”
……
于晚照一边念,一边放声大笑。
“我的妈呀,所以她是干什么的?营销号,up主?专门搜集搞笑新闻的吗?”
手机被人抽走。
陈亦行:“是个记者。”
于晚照的笑声戛然而止:“记者?”
若是寻常颜粉,沉迷于陈亦行的美色,再三接近,那还好说,毕竟以前念书时,这种事多了去了。
可要是记者……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于晚照不淡定了。
安全系统若是出了问题,一旦被媒体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才加的她?你怎么知道她是记者?”
“前两天在电梯,我看见她背包旁边没塞严实的记者证了。”
“那她是蓄意接近你?”
“还不清楚。”陈亦行的视线在她的头像上停留一瞬,“不管是因为什么,我说过她有古怪。”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陈亦行关掉手机,“静观其变。”
——
新闻大厦,有人像台全自动码字机,盯着屏幕双眼放光,埋头苦干。
全然不知自己已被列入观察对象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