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小路之遥轻笑一声,颇有长大后的风范,再次撕下一块扔给那只三花。
“这便当做你的奖励。”
三花猫一跃而起,叼过馒头块就跑到了一旁吞吃,边吃还边警惕地看着他。
似是感受到了猫儿的视线,他又掰了一块扔过去,手中的馒头顿时便只剩一半了。
“好吃么?”
猫儿不理他,喵呜一声后继续吃起来。
“吃饭又有什么意思,讨我欢心了,这些便都给你罢。”
他将馒头全部扔了过去,没给自己留一口,他今日还没吃早饭。
“依我看,最有意思的还是看别人挣扎。”
吃完馒头的猫儿舔着爪子,伏在远处看他,时不时喵一声。
小路之遥对着猫扬起笑脸,似是终于找到了一个会回应的倾听者。
“等师傅解脱的那日,我就会离开她了,到时我来找你如何?我还未曾养过猫,一直都想试试。”
猫儿看看庙外,雨势渐小,它似乎已经在盘算着逃跑了。
小路之遥听着雨声,不知道想些什么,看起来有些出神。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那位夫子好像还未说过这诗的意思。”
小路之遥为了套到消息,在书院外待了差不多一个月,他的记性很好,夫子说过的诗他都记得。
李弱水总觉得他不是去套消息的,而是去学习的。
作为一个天盲,他对外界的认识除了通过耳朵和手,最重要的还是需要别人给他反馈。
可从没人告诉他草是绿的,天是蓝的,血是红的,他从来都只知道草是硬的,树是粗糙的,血是温热的。
不仅仅是书本知识,就连常识他也过于欠缺。
如果说每个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会相对片面,那么他可能连片面都达不到,他对这个世界根本就缺乏基本认知。
不行,李弱水忍不住挠头,总觉得攻略越来越难了,要怎么和一个缺乏常识的人去沟通抽象的爱?
庙外雨停了,只有雨珠从竹叶上落下的滴答声。
三花猫等不及听小路之遥的心里话,转身便跑出了破庙,再也不见踪影。
说到一半的他愣了一瞬,随后笑着摇摇头。
“还是不会动有意思些,回去再做个木偶吧。”
他抱着剑走出破庙,继续向目的地走去。
城中不少人都对这个抱着剑,头顶耷拉着揪揪、耳上挂着红羽的小孩感到好奇,纷纷扫视着他。
小路之遥心无旁骛地向前走去,最后停在街角,面向对面那座府邸
这府邸修建得很是大气,在城中心,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何府。
今日何府有喜事,是他家独子的生辰日,请了不少宾客前来。
来往的人大多是穿着劲装带着宝剑的江湖人,少部分才是穿着华贵的老爷公子,他家应该与江湖人士来往更加密切。
李弱水担忧地看着路之遥,他如今不过十岁,再厉害也难以打过这么多高手,这不就是去送菜吗?
可还没等到她看接下来发生的事,便感到一阵眩晕,这就是要回去的预兆。
“不是吧!都让我在这里待三天了,怎么这种关键时候把我拉回去!”
下次她一定会贴个别叫我的字条在身上!
眩晕过后,李弱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目就是刺眼的阳光,与她方才体验的阴冷压抑不同。
她的视线聚焦在床边的路之遥身上,心里顿时像是有小猫在抓挠。
这不就是卡剧情吗,好难受。
接下里的剧情到底是什么,他被暴揍了吗,她真的想知道!
路之遥感受到她的动静,抿起一抹柔柔的笑,混着阳光一同面向她。
“你睡了好久。”
……
他好好看。
要命,她现在看路之遥居然都带柔光特效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段全程用着“舌尖上的XX”BGM写的,用过都说好。
“又是翌日清晨,竹林里的路师傅总爱早起,但他有个烦恼,那就是忧愁今天头发该怎么扎,但这难不倒聪明的路师傅,最难的发型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手势……”
ps:小路之遥即使已经初显几分变态,但也还是有孩子那一面。
29、樱桃红与荔枝香(五)
阳光正好, 在路之遥的侧脸上勾出一道金边,配上他那张温柔昳丽的相貌,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神仙下凡。
可李弱水的关注点却在他的唇上。
这唇红得像樱桃, 再加上洒下的金光,看起来更加可口。
他说话时幅度不大, 明显的唇峰被微微拉平, 唇角上翘,像是在笑一般。
她前不久刚尝过味道, 又软又甜, 还能感受到他那一瞬间的颤抖。
……
李弱水猛地坐起,试图将这些可怕的想法和奇怪的形容词甩出大脑, 却仿佛扎根一般越想越清晰。
仔细想想, 他的容貌确实是极其符合她的审美的。
但是为什么要仔细想!她可是为了回家才攻略他的,总不能最后把自己搭进去吧!
“你看这是什么。”
路之遥坐在脚踏上,从旁拿出一包草药,绿叶红茎,安安静静地堆在一起,在光柱中显出淡淡的金色。
李弱水只看了一眼, 视线便不由自主地滑到了他耳边,看到了那两个耳洞, 不禁有些好奇那对耳羽去哪儿了,不得不说他戴着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李弱水又摇摇头,将视线转到他脸上。
路之遥虽然是闭着双目的, 但微微勾起的唇角还是暴露了他的期待。
他这副模样和小时候的他重合,惹得李弱水怜爱之心泛滥,她很怕自己将这种感觉错当成了爱情。
怜爱不等于爱。
所以她需要清净一下。
“这大概是什么草药……”李弱水掀开被子,下地穿鞋:“我、我去找一下郑言清。”
她只是想找个理由离开这里, 就随便说了个人。
看着郑言清就感受不到那种世俗的欲/望了,她现在急需他来让自己镇静一下。
李弱水起身时突然被拉住了手腕,她不敢看路之遥的脸,只能望向窗外。
“怎、怎么了?”
“你不仔细看看它们么?”
路之遥侧坐于脚踏上,闭着双眸,将药草再次送到她眼前。
“挺好看的。”
听了这话,路之遥再次笑了出来,薄唇微启,话语就被堵在了喉口。
“但是我找郑言清有急事,等会儿再来和你说。”
李弱水拂开他的手,红着耳廓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听着她哒哒的脚步声,路之遥静默许久,将草药拢在手中,嘴唇张开几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后他皱着眉伸手锤了锤心口,总觉得这里闷闷的。
“得去看看大夫了。”
路之遥将草药放在柜子里,出门时朝李弱水离去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后回过神来,径直上了房顶,走了那条熟悉的路。
李弱水都不用问人,直接跑到了郑府的藏书室,果不其然在那里看到了郑言清。
郑府的藏书室不小,十来个书架排放在一起,上面有不少名著典籍,书室的中间有一张书桌,
“李姑娘,你醒了。”
郑言清放下手中的游记,略带惊喜地看着她:“你昏睡了一天一夜,怎么都叫不醒,倒是把我们吓到了。”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李弱水扇着微红的脸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页。
“……你家书房里有没有佛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种。”
李弱水的神色很是诚恳,堪比一心求经的三藏。
郑言清顿了一下,转身去书架上拿了一本给她,有些失笑。
“没想到李姑娘爱看佛经。”
李弱水接过书,准备将脑子里的旖旎场景全部甩开,随口回道。
“没想到郑公子学习不看典籍,爱看游记。”
李弱水知道郑言清的情况,这句也只是打趣,可郑言清却听到心里去了。
“都是书,游记和典籍又有什么分别。都说我从小天资聪颖,却也没人问过我到底喜欢什么,便一股脑地将诗经名学都塞给了我。”
李弱水脸上的热也散得差不多了,心情平静了不少:“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出去游行、喜欢探险。可自从小时候意外过了童生试,便再也没有出过远门。”
他长长地叹口气,眼里都没了多少神采:“若是我的病情有了好转,几月后的省试是逃不了的。”
“你傻啊。”李弱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从来只见过想考考不上的,没见过想落榜落不下的。”
“什么意思?”郑言清呆愣愣地看着她。
“让你省试就去啊,反正考试地不在沧州,你借此机会去游山玩水一番,回来再说考不上不就行了。”
李弱水轻咳一声,掩饰性地移开目光:“我可不是在教坏你。”
原著中,郑言清体质虚弱、有时难以呼吸的病当然不是真的,不过是被下了慢性毒药而已。
陆飞月确实捉到下毒之人,是个妒忌郑言清许久的秀才,家里有些钱财,就买通了下人给他下毒。
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郑家管得严,仆人也都忠心,按理说买通这么多年需要的花费不低,而且这人冒头得非常凑巧,像是故意送上门的。
陆飞月也想过不对劲,但郑家父母正在气头上,报官将那家人赶出沧州后便专心忙碌郑言清省试的事了,没人再提起这个话题。
自家人都不在意了,陆飞月一个外人当然不好硬插手,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
当然看小说时李弱水还吐槽过,郑家人这是在心疼儿子还是在心疼未来状元郎?
郑言清从小就与这个经商的家族割裂开来,父母一边大谈钱财、谋划着如何扩张店面,却又一边告诉他,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钱财都是粪土。
父母将他关在院中,给他请最好的教书先生,明明就在一座府邸,却又说一年见不到他几次。
他的哥哥在外跑商,他的姐姐是沧州绫罗绸缎一把手,他却被告知家里的事与他无关,他要做的唯有读书。
他叫郑言清,却没人真的将他当成郑家的孩子。
郑言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是真的在思考这么做的可能性。
方才那话说也就说了,但最关键的点李弱水还是问了出来。
“你现在不缺吃喝才想探险,若是以后真出去了,你父母不给你钱,你怎么办?”
她现在能够专注攻略,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系统奖励有银子,省省也是吃喝不愁,不然别说攻略,生存就是一个难题。
郑言清苦笑一下:“我确实除了看书,别的都不会。”
“不会可以学嘛。”李弱水拍拍他的肩,露出一个笑容:“谁生下来就会读书。”
说完这句话,李弱水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问他:“你知道沧州哪里学游泳比较适合么?”
郑言清爱看游记,本朝的地理和景点都了然于胸,立刻便给出了答案。
“北山那里有条小河,清澈见底,是个不错的地方。”
“多谢。”李弱水点点头,将佛经还给他,一溜烟跑出了书室。
刚才的话点醒自己了,不会可以学,没有人天生就什么都会。
那么,路之遥不懂爱也可以学。
*
“脉象沉稳,没大毛病,吐出舌头我看看。”
胡子花白的大夫赫然就是那日为李弱水包扎手掌的那位,他今日看到路之遥进来时一眼便认出来了。
没在他身边看到李弱水,大夫默然叹气,世上终究少了一对眷侣啊。
路之遥闻言张开嘴,吐出了舌头。
“吃得很差,眼下也有黑影,睡得不好,肝火有些旺,但总的来说没有大问题。”
大夫摇头,将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归咎于情伤:“想开点就好。”
路之遥摸摸心口,有些疑惑:“这里也没事么?”
“你这处怎么了?”
“心悸,胸闷,有时候跳得飞快,有时候又有些钝痛,但没有中毒,是什么病症么?”
路之遥不怕死,但他不喜欢自己身体失控的感觉。
大夫自己摸着他的脉象,再次摇头:“没有问题,我行医几十年,还是对自己医术很有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