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甜的气息骤然靠近,原本还能泰然处之的他呼吸一顿,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左腕佛珠,冰凉之感让他镇静许多。
他如以往般勾起嘴角,捏紧手腕,想了想。
“在想如何教你剑法。”
痛苦的记忆涌来,李弱水撇撇嘴,将手中的篮子放到身后,无声地做了个锤他的动作。
把她掐成那样不说,□□控的关节现在还有些痛,她之前居然还想着给他吃樱桃?
吃屁吧!
“哦。”
李弱水淡淡应了一声。
一想到之后不得不带他去游泳刷好感,她就觉得一阵憋屈。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锤他一顿。
“密令有问题,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然便不查了。”
陆飞月抱着刀,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这事的解法。
“郑府暗室里似乎有书信。”
路之遥说出这句话,没在意场上三人的震惊。
李弱水首当其冲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进去的?”
“昨晚,去拿了一些火燚草。”
之前还想揍他一顿的李弱水噎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一个片段。
“不会是今早那个红茎绿叶的草药吧……”
如果真是,她不是犯了攻略大忌么,难怪他今日有些不对劲。
路之遥莞尔一笑,腕上佛珠叮当作响:“是啊,但你好像不太喜欢。”
救命!
原来因为她不合时宜的娇羞,让她错过了刷好感和救自己的好机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 某种程度上,他开窍了,但某种程度上,他完全没开。(老大夫落泪)
31、樱桃红与荔枝香(七)
“你骗我的吧, 怎么会扔了?”
中午的阳光不仅灿烂,还带了几分热意,将沧州的街道照得暖融融的。
不过四月, 就已经开始回暖了。
沧州的街市洒着灿金的阳光,一男一女走在其间, 穿着白衣的盲眼男子在左, 步履缓慢,穿着鹅黄襦裙的少女在右, 怀里抱着一篮鲜红的樱桃。
“只有几天就要到月中, 你真的扔了?”
李弱水那叫一个焦急,如果不是打不过他, 她现在已经提着他的领子摇晃起来了。
“你不喜欢, 只好让他尘归尘土归土了。”路之遥幽幽叹口气,看起来很是遗憾。
李弱水心很累。
陆飞月二人打算去巡案司查查经过,大白天便分头去跟踪了,徒留她和路之遥周旋。
她当然不相信路之遥扔了草药,她也知道他在等什么。
人能屈能伸,口不对心, 说出的话不代表什么,所以——
“求求你, 把药给我吧。”
李弱水看着周围的行人,走得挺胸抬头,嘴皮不动只出声地说出了这句话。
路之遥听到了想听的, 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笑容如春风拂面。
“没听清。”
早晨那份胸闷在此刻烟消云散。
那大夫说得有些不对,想要止住这份悸动,不该去听书, 该多听李弱水求求他。
“求求你!”
行人纷纷转过头来,没见到人,只见到一个遮住脸的竹篮。
路之遥心情止不住的好,语调都快了几分。
“可我不想听你求我。”
放屁!
李弱水瞪大眼睛,实在想把这筐樱桃都砸他脸上。
“火燚草做药引难熬制,不如我帮你?”
举起的篮子停在了半空,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李弱水着实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什么意思?”
“我帮你熬药。”
李弱水:……
你觉得我信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磨磨蹭蹭到了郑府门前,随后非常自然地走了进去。
自从知道捉鬼一事全靠路之遥后,郑府不仅把他列为常客,开了后门,甚至还有招他入府的念头,但都被拒绝了。
“咱们进得也太自然了。”李弱水默默吐槽一句。
不知道的还以为郑府是他们家。
路之遥默了一瞬,轻声道:“你不是郑府少夫人么?”
李弱水:……
怎么感觉隐隐有些阴阳怪气。
*
郑言清的小院虽然冷清,但该有的都有,比如位于东南角的小厨房。
路之遥以往自己配过解药,对熬药这事已经驾轻就熟了。
“火燚草本来就热,熬制时控温很重要。”
两人将小火炉搬到院子里,将研磨好的草药放进去,慢慢地扇着火。
李弱水坐在一旁的秋千上,晃来晃去地看着他。
“你昨晚怎么拿到的草药?”
路之遥扇着蒲扇,另一手隔着药壶试温度,沉吟一会儿才回她。
“里面很黑,到处是暗器,非常危险。”
李弱水若有所思地晃着秋千,没有回话。
“暗室里的草药非常多,可我看不见,只能一个个闻着区分,虽然有些伤鼻子,但我最后还是找到了火燚草。”
路之遥的语调轻柔又悠扬,任谁听了都会有些感触。
可李弱水完全没有这个想法,甚至还觉得有些奇妙。
“你,不会是在装可怜吧?”
火炉上的药汁咕噜噜冒着泡,飘出一阵清苦的药味,掩住了路之遥的一声轻叹。
“我没有装。”路之遥转过头:“难道不是真的可怜么?”
虽然这两个字今天已经说了太多次,但此时她还是要说。
放屁。
李弱水无声地做出这个口型,张嘴了就等于说了。
路之遥轻笑一声,随手翻出一根银丝缠住秋千,慢慢将它拉高。
李弱水赶忙拉住两侧的绳子,看着越来越高的距离,有些结巴。
“你干嘛,我刚才可没说你坏话!”
话音刚出她就后悔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路之遥手上力道不减,垂下的眼睫略微弯起,心情很好。
“下次说坏话在心里就好,就算是只动嘴唇也会有声音的。”
路之遥嫌这高度不够,纵身跃到树上,将秋千越拉越高,直到快要平行时才停了手。
李弱水心跳不停,闭眼咬牙,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将心里话骂出来。
可闭了好久也没等到他放手,李弱水睁开一只眼往前看去。
只见路之遥站在树间,面上光影斑驳,乌发静静披散在脑后,像是林间仙人。
“荡秋千这种事,要放就赶快放,停在空中真的没有武德……”
李弱水小嘴叭叭的,又闭上了眼睛,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想借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风来了。”
下一刻,秋千便倏然下降,带着令人心慌的失重感。
“我恨——”
路之遥落到火炉边,继续开始熬药,顺口问了一句。
“恨什么?”
秋千从前方最高点晃到后方最高点,想要控制平衡只能靠屁股和手。
李弱水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我恨我自己没有早点体验!”
以后一定要暴揍他一顿。
路之遥将银线踩在脚底,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不让秋千停下来。
李弱水拉着绳子,裙角在空中翻飞,她的双眼都写着“累了”两字,总觉得自己又被玩了。
药壶里的药味慢慢散发出来,路之遥将小火炉的火熄灭,足尖止住银丝,将秋千拉停。
他抓着把手,精准地将黑乎乎的药汁倒入瓷碗中,侧过来笑对她。
“可以喝药了。”
……
听到这话,她不由得想起一句名言“大郎,喝药了”。
李弱水软着腿走下秋千,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裙角,走到了桌边。
刚一接近,她就闻到了一股直击灵魂的臭味,像是腐烂的泥土,像是臭了几天的鱼。
熏得她都有些恍惚了。
李弱水皱着眉,准备抬起碗一口干了,却在半途被路之遥拦住手臂。
“这个药性强,要一口一口喝。”
李弱水回想起毒发时的痛苦,再看看桌上那篮樱桃,一屁股坐到了石椅上。
“虽然你可能在驴我,但是,来吧!”
她探向瓷碗的手再次被拦住,路之遥笑而不语,指尖轻轻点着瓷碗,似乎在暗示什么。
李弱水松了肩膀,满脸无奈:“一定要这样吗?”
路之遥愣了一下,扬眉笑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不就是想看我痛苦吗?”李弱水拉过一旁的樱桃做好准备:“你喂药吧。”
攻略人不过是人下人罢了。
路之遥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眼角眉梢都带着柔意,就连这四月的春光都没他明媚。
路之遥搅着药汁,神色温柔得不像话,他忍不住低声喟叹一句。
“我都想做一个像你的木偶人了。”
李弱水握住他的手腕,抓住了那串冷冷的白玉佛珠,碰撞出几声脆响。
“木偶哪有真人好。”
要是做出的木偶人不合他心意,他直接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把她做成人偶怎么办?
他完全就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咱们先喝药吧。”还是先把他的注意力转移了再说。
路之遥笑着舀了一勺药汁递到她嘴边,声音轻柔:“不能吐出来。”
李弱水深吸口气,张嘴便将黑乎乎的药汁纳入口中,脸瞬间便皱在一起,路之遥手腕上的佛珠也被她捏得嘎吱作响。
这药汁又酸又苦又麻,仔细回味还带些辣味,口感感人,她只能立马吞下去,然后立刻放进一颗樱桃。
“这也太难喝了。”
喝药如果是一口一口的,那就不是喝药,而是上刑。
“再来。”
下一口热乎乎的药汁凉了一下后又被递到了唇边,光是闻到都能感受到嘴里一阵发苦。
李弱水皱着眉喝下,方才嘴里还留了一些樱桃的酸甜味,此刻也被冲击得一点不剩了。
她此刻有些庆幸路之遥看不见她被苦到扭曲的面容。
“再来。”
樱桃已经不管用了,李弱水的舌头麻到只剩苦味,被喂药的大郎可能也没她这么受折磨。
“真的只能一口一口喝吗?”
李弱水希望他能良心发现,玩够了就收手。
“我可不像你这般油嘴滑舌。这确实是事实。”
路之遥吹了吹勺子里的药汁,显得非常贴心,将药汁送到她唇边。
“一口喝完也可以,我不介意见你热到往井里跳。”
李弱水唉声叹气之后,一口接一口地慢慢喝着药,没再抱怨和拖延。
路之遥心情颇好地喂着药,任她抓着腕上的佛珠。
常听人说,养猫最大的乐趣便是逗弄和喂食,逗弄确实有意思,但没想到喂食也这般有趣。
这种只攀附着你的感觉令人倍感愉悦。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李弱水乖巧,关键时刻该喝就喝,一点也不会让他不高兴。
“只有一点了。”
李弱水止住他的动作,自己端着碗将最后那点药汁喝了。
喝完药后李弱水才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她现在确实觉得有些热,但好在四月天气还算凉爽,不会热到不适。
“终于解脱了。”
她靠在桌子上,眼神放空,方才光是忍着臭味和苦味就已经耗费了很多精力。
路之遥摸了摸被捂热的佛珠,足尖微动,后方的秋千又被拉得晃悠起来。
“要玩吗?”
因为喝了药,微微发热的李弱水扇着风,抬眼看他。
“这么无聊,明日要不要同我去北山游泳?”
身后秋千骤停,路之遥低眉笑道:“你竟还记得?”
“答应你的事我怎么可能忘。”李弱水挑了一颗樱桃给他:“明日带上这个去吃,我教你凫水。”
路之遥接过樱桃,红彤彤的果子被他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咬破嫩红的皮,酸甜的汁水在舌尖跃动,软嫩的果肉在唇齿间研磨。
他无意识拉动着指间的银丝,将十指都勒出了红痕,试图以此来抑住此刻莫名的悸动。
“明日几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