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工作被打断,张导有些不悦:“我们继续。”
明溪心怀歉意地对张导鞠了一躬,继续进行拍摄任务。
陆争鸣走出摄影棚,点开通话记录,轻点屏幕上的第一个记录拨过去。
他声音哑了几分:“书雅,公司这边的事有点复杂,我晚点回来。”
“你不要太累了。”温柔的女声从听筒中传出。
几年的精心呵护,没有经历风雨侵蚀,秦书雅早就不像学生时代干练洒脱:“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陆争鸣温柔地轻应一声:“要是我回来的晚,你就早点休息。不要熬夜等我,对身体不好。”
秦书雅噗嗤一笑:“这些话你说过多少遍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她停顿了一下,“好,你去忙吧。”
挂断电话,秦书雅扫了眼摆满巨大木桌的花。刚才还打算插花玩,听到男朋友或许会晚归,忽然就觉得无趣。
她走进书房,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最新的经济周刊,坐在落地窗前静静读了起来。
太阳渐渐落山,秦书雅瞥了眼斜阳,合上书本慢慢下楼。水晶吊灯已经被打开,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独自一人坐在白色的餐桌前,看了眼四菜一汤,一点胃口都没有。
与此同时,结束一天拍摄任务的明溪在张导的盛情邀请下,和她同乘一辆车去往酒店。
张导自己开车,她目不斜视:“你有男朋友吗?”
明溪微微摇头:“没有。”
趁着等红绿灯的功夫,张导看了眼副驾驶上的女孩,苦口婆心:“真要谈恋爱,应该找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你不要怪我多话,我是喜欢你才会这么说。”
她是个女导演,能很好地拍出女孩的美丽。等玩木的宣传视频上线,一定会引起网友热议。
她不希望女孩和玩木的陆总走的太近,这样网友会认为女孩是靠着不可言说的手段获得这个资源。
女孩舞蹈技能过硬,待人接物谦和有礼。只要她肯沉下心来打磨,会成为一个出色的舞者。
“谢谢张导,”明溪温和地望着给她建议的女人,“不过我现在还没有谈恋爱的规划。”
“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明溪停顿了一下,“我想努力工作,争取早日实现独立。”
张导满意地点头:“你能这么想当然好,女孩子还是要有个属于自己的工作。”
到了酒店,宋酌等待门口。车才停稳,他就十分绅士地为明溪拉开车门。
“大哥让我在这里等你们。”
宋酌的身份张导听说过一点,她对这个所谓陆家的私生子谈不上喜欢,也算不上讨厌。
她站在中间,不动声色把两人隔开:“带路吧。”
宋酌挑了挑眉,拿出手机给明溪发消息。
[她这样子,搞得我像偷窥鸡崽的黄鼠狼。]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担心你们找不到房间,特意来给带路。]
[是担心我们,还是不想和陆先生独处,你心里明白。]
走到包厢前,宋酌收起手机,扭动门把手,径直走进去。
包厢里只有陆争鸣,其中陆争鸣坐在主位,他身边的两个位置都空着。其余工作人员在另一个包厢。
宋酌当仁不让坐在他左手边,他拍了拍他左边的空位:“沈曦小姐请坐。”
张导走到陆争鸣的右手边,冲明溪挥了挥手:“你过来挨着我坐。”
陆争鸣看了眼换上白裙的明溪,轻轻按响桌上的传唤铃。没一会儿,侍者捧着菜鱼贯而入。
他温声说:“我想沈小姐可能会喜欢这些菜。”
他点的是明溪和他第一次吃饭时点的菜。
宋酌瞥了一眼桌上的菜,口吻嘲弄:“大哥记性真好。”
明溪回答的中规中矩:“谈不上喜欢。舞蹈生嘛,要保持体型,只好吃些清淡的食物。”
侍者为四人添上红酒,陆争鸣举起高脚杯:“能请来张导为玩木拍摄宣传视频,是玩木的荣幸。”
张导擦拭嘴角,端起酒杯,客套地与陆争鸣寒暄:“等会还要开车,我就不喝了。”
宋酌端着酒杯走到明溪身边,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来,我也敬你一杯。”
“你不要胡闹,”陆争鸣有些不快,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个机会,“沈小姐还是学生,给她换成果汁。”
这种维护,对于一个还没走出校园的小姑娘是很有用的。
明溪佯装感激:“谢谢陆先生,”她顿了顿,“不过喝一点而已,不碍事。”
她轻轻抿了一小口红酒,清冽的酒香于舌尖绽放。明溪餍足地眯起眼,端起酒杯又轻抿了一口。
宋酌看她这幅样子,嘴角不自觉上扬。
张导摁住明溪的手:“好了,不要喝多了。”
知道她这是在维护自己,明溪意犹未尽地放下酒杯,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似乎还能感觉到红酒的馥郁。
将女孩酒后的可爱俏皮尽收眼底,陆争鸣缓缓勾起嘴角。
明溪只当看不见两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暗自记下红酒的牌子,打算等拿到拍摄酬劳后就去买一瓶。
“坐回来,”陆争鸣看向赖在明溪身边不走的宋酌,“不要打扰沈小姐。”
宋酌要是听陆争鸣的话,那他就不叫宋酌了。
把手搭在椅背上,宋酌翘起二郎腿,问道:“我吃我的,她吃她的,我怎么就打扰她了?”
明溪夹了一片开水白菜:“没有关系。”
她这么说,陆争鸣不好再坚持,四人就保持这个座位吃完饭。
霓虹灯四起,夏天的夜来得再晚,最终还是来了。
张导的家离酒店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她把明溪拉到一边叮嘱:“你回房间后就早点休息,有人来找你尽量不要开门。”
明溪听话地点头。
目送张导开车离去,陆争鸣走到明溪身边,温声说:“今天你累了,早点回房间休息,明天我来陪你。”
这个“陪”字用的就很灵性,一下子拉近了他们不少的距离。
宋酌冷哼:“大哥这么空闲,不如多去南山别墅陪陪……”
他没有说完后面的话,有些话说一半就够了。
明溪脸上挂着笑,只当听不出他的意思。
陆争鸣冷冷地扫了眼宋酌:“等会家里的司机会来接你,不要酒驾。”
“不用麻烦,”宋酌从裤兜里掏出房卡,“沈曦小姐,今晚我们要做邻居了。”
陆争鸣万万没想到他连房都开好了,还是在明溪隔壁,手机这时又开始震动。
陆争鸣看了眼屏幕上的人名,冷声警告宋酌:“注意言行,不要做出格的事。”
他又放缓语气对明溪说:“沈小姐上楼休息吧。”
明溪微微颔首,目送一边打电话一边急切地走向黑色豪车的陆争鸣。
“你说这合作对象多讨厌,”宋酌收起房卡,“大晚上的还要和大哥谈工作。”
“没办法,”明溪摊手,“我想像陆先生那样的人,一定很忙。”
忙着左右逢源还差不多,宋酌不禁腹诽。
等候电梯的功夫,宋酌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大哥在追求你?”
明溪摇头:“陆先生年轻有为,为什么要追求我一个学生?”
她说得不假。
刚才秦书雅打来电话,本还打算和他纠缠的陆争鸣匆匆离去,足以说明心中看重的人是秦书雅。
可是刚才吃饭的时候,陆争鸣对女孩的维护他又看在眼里。要说他突然善心大发,他总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电梯门打开,宋酌拦住明溪的去路。
“去天台坐坐,你觉得呢?”
实际上他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宋酌按下顶楼的按钮:“忘了说,这家酒店是我的,顶楼很漂亮。”
他俯下身,凑到她耳边呢喃:“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明溪知道剧情,没有表现出惊讶。宋酌看着依旧镇定的女孩,目光流露出赞赏。
宋酌从口袋里取出房卡,明溪听到“滴”的一声,顶楼的门打开了。
顶楼四周栽满了花,中心位置搭建了一个以玻璃为主的建筑,玻璃四面挂着窗帘,私密性不错。
宋酌走进玻璃房中,取出一瓶刚才同品牌的红酒,拔出木塞,涓涓细流汇入高脚杯中。
他端起一杯酒递给明溪,躺上白色沙发,长腿则搭在茶几上。
“吹着夜风,看着月亮,喝着小酒,”宋酌一口喝完红酒,眼睛半眯,“有时候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
明溪勾唇:“真的像你说得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接近我?”
宋酌目光渐渐锐利,他对外一直都是玩世不恭的模样,很少展现出真实的自己。
“既然我生在陆家,还是想争一下,”宋酌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老爷子去了,谁知道我会落得怎么样的下场?”
“有酒店还不够吗?”明溪倚着栏杆,俯视行走的人流。
“酒店和玩木比,九牛一毛而已,”宋酌带着一身烟草味走到她身边,“你嫌钱多吗?反正我不嫌。”
“我不喜欢吸二手烟,”明溪皱眉,“如果你不能暂时克制烟瘾,我想我们的谈话可以结束了。”
宋酌低笑一声,捻灭火星。
他眺望远方:“大哥究竟要你做什么?”
突然不拐弯抹角,明溪还有点不习惯。
她抿了一小口红酒:“不知道,”她笑盈盈地看着男人,“你想知道吗?”
宋酌毫不犹豫地回答:“想。”
事出反常必有妖,陆争鸣接近女孩一定有所企图。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企图,但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陆争鸣要做的事一定会给他接手玩木的机会。
明溪半眯着眼睛:“我们做个交易吧,宋先生。”
“什么交易?”
“我做你的眼线,帮你探听陆先生接近我的原因,”明溪伸出右手,“事不成,我什么都不要。事成了,我不要钱。”
宋酌看了眼她的右手,没有回握:“还有这种好事?”
明溪摇头,宋酌有点好奇:“那你要什么?”
“事成之后,你只需要负担我后半辈子要看的书。”
“书?”宋酌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现在二十岁出头,就算她一个月能看完三本,一年也就三十六本,五十年也就一千八百本。
一千八百本书就按五百一本算,也就九十万,还不如她拍摄视频来的多。
“对的,”明溪露出对知识的渴望,“书。”
虽然有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说法,但对于她而言,看书是最有效的办法。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太新颖了,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世界。
女子可以和男子一起读书识字;可以出将入相,参与家国大事;可以脱离家族使命为自己而活;可以……
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美丽,于是她想从书中寻找答案。
她要汲取这个世界浩瀚壮阔的人类智慧,化为己用。
女孩的眼眸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如一把火炬,将夜空照亮。
宋酌感觉心口有一只蝴蝶破茧而出。
他回握明溪的右手:“好,合作愉快。”
“呜呜呜……”摆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两人走到茶几前,是明溪的手机再响。她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
“沈小姐。”陆争鸣的声音一贯温柔。
明溪和宋酌对视一眼,她状似醉酒,语调慵懒:“陆先生?”
宋酌环抱双臂,玩味地看向眼神清明的女孩。
司机把车停在别墅前,陆争鸣坐在车里。听到女孩带着醉意的嗓音,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她刚才饮酒后露出的俏皮。
陆争鸣微微出神,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恼意,就好像他背叛了秦书雅。
将女孩的俏皮从脑海中推出,陆争鸣又变成一个精于算计的商人。
他酝酿出让人浮想联翩的暧昧:“想和你说一声,我到家了。”
这是恋人之间特有的问候和牵挂。
明溪眼神越来越来清冷,语调却越来越慵懒:“好,正好我要休息了。”
“那……”陆争鸣闷笑,“晚安。”
“晚安。”
等明溪挂断电话,陆争鸣默默收拾好心绪,踏入白色别墅。
秦书雅躺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身上搭着一床蚕丝被。
听见脚步声,她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你回来了。”
陆争鸣自然而然搂住她的腰,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上去睡。”
秦书雅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处,像小孩一样依赖着他。陆争鸣摇头失笑,将人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走上二楼主卧。
“我约了医生,如果体检没问题,我想我的身体可以接受试管婴儿。”
陆争鸣脚下一顿,坚定地拒绝:“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不希望你去做试管婴儿。”
“难道你不想和我结婚吗?”秦书雅咬唇。
陆争鸣把人放在柔软的床榻上,他单膝跪地,浅啄她的掌心,温柔而又不容拒绝。
“我想,没有人比我更想和你结婚,”陆争鸣咬住秦书雅的指尖,“可我不想你的人生被生孩子这件事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