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神君,你也来了?”这是芒砀山的宗主明寰。
自从施展美人计被陆云笙直接噎死之后,明寰对上这位钢铁直男总是有那么点怵得慌。
因而,她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往旁边挪了挪,把C 位让给了同行的姚湛。
“陆神君。”姚湛朝他拱了拱手。
“明寰宗主,姚湛门主。”
陆云笙还了礼之后,就想去找沧河域的入口,但却被一群人给拦住了。
“这位就是陆神君吗?小魔XX,这厢有礼了。”
“原来是陆神君来了,神君大约不认识我,小魔XX。”
“…………”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但凡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想和陆云笙这个掌握了手机命脉的神君套套近乎。
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这里的,哪一个没有太乙金仙的修为?
对了,还有陆云笙这个实打实的金仙。
对于一个金仙能和他们前后脚赶到,在场的人都没有多少意外。
——能被大天魔主看重的金仙,能是普通的金仙吗?
必然得有过人之处。
听说,这位陆神君可是一位器道宗师呢,手里哪能没有几样适合赶路的法宝?
如果这群人知道,陆云笙根本就没有使用法宝,只怕下巴都要惊掉一地了。
陆云笙好不容易和这群人挨个打了招呼,见他们全都老老实实等在沧河域之外,没有进去的意思,不禁奇怪。
“大家怎么都不进去?”
姚湛走了过来,解释道:“不是大家不想进去,而是我们来的时候,沧河域已经被大天魔主封闭了,谁都进不去。”
沧河域本来就是大天魔主沧重以大法力支撑起来的一个独立的小世界,里面的一切自然都是以大天魔主的意志运转的。
只不过,沧重虽然是魔,却并不喜欢靠玩弄别人的命运来显示自己的能力。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从来就没有干涉过沧河域之内的宇宙纵横,星辰流转。
直接关闭沧河域和外界的通道,这也是第一次。
这一切都在向外界传达一个信号:沧河域里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到足以让大天魔主动容的事情。
“不知陆神君可有什么眉目?”姚湛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虽然在场的一群大魔君,问一个神君关于魔域的事怎么看怎么怪异,但陆云笙和大天魔主的关系,也的确是这群人里最亲近的了。
“我也是看到动静才出来的,并不比诸位知道得多。”陆云笙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虽然他根据元蓁的反应,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但毕竟没有验证过,不算是事实,自然不能再不熟的人面前乱说。
若不然,出了什么意外,谁能担待得起呢?
没有得到消息,众人也不失望,纷纷道:“那句只有等着了。”
今天的事实在是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们之所以询问陆云笙,也就是抱着一点侥幸心理。
得不到答案,其实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自然不会失望。
——
沧河域外,有一群人在等;沧河域内,同样也有一群人在等。
这其中,还包括了沧河域之主,沧重。
事情还要从洛芜闭关说起。
却说洛芜跟随沧重来到沧河域之后,在域内世界游历三载,若有所悟,终于在何罗的期盼中入了静室闭关。
但让何罗想骂娘的是,洛芜闭关的机缘来的那么突然,都没忘了交代沧重看好自己这个俘虏。
何罗:我是不是要谢谢你时时刻刻想着我呀?
本来她还想趁着洛芜闭关的时候,搞点事情,给这群人添点堵。但被托付给沧重看守之后,她是彻底别想搞事了。
整个沧河域都在沧重的气机感应之内,只要沧重有心,哪怕是一只蚊子的动静,她都能一清二楚,更何况是何罗这么大一个活人?
不到三天,她就开始怀念洛芜没有闭关的时光了。
因为洛芜实在是一个性情很宽厚的人,纵然何罗性情乖僻,言辞之间颇多戾气,却也很少能够犯到洛芜的底线。
只有一样,就是洛芜特意给她布置了功课,让她每天必须早晚各读一遍《清心诀》。
如果她不肯读,洛芜也不会勉强她,只是会自己拿着清心诀,在她耳边念足十倍之数,也就是早晚各十遍。
可怜何罗法力全失,连封闭自己的厅决定都做不到。洛芜念的时候又必然会动用神识,她是想少听一个字都做不到。
如此三两天之后,何罗就学乖了,每天早晚的《清心诀》都雷打不动,自动自发地读完,一个字都不敢偷懒。
见她肯自己读了,洛芜十分欣慰,也时长给她弄些养护心脉的丹药与她吃。
那药是元蓁亲手炼制的,一颗咽下去,效果立竿见影。
何罗不禁问道:“你既然废了我的修为,又为何要给我药吃?我死了,不是更趁你的心?”
是的,何罗已经知道了,当初一力主张废黜她修为的,就是洛芜。
她一度难以理解,像洛芜这样的人,为何会有那样的狠心?
废黜她修为是一,用自己的方法逼迫她读《清心诀》是二。
难不成,真如修佛道的那些秃驴说的那样,慈悲的佛陀也有金刚怒目相?
对此,洛芜的态度始终十分平和,淡淡地解释,“我从未想过让你去死,我只是想让你认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多少人带去了原本不必要的痛苦。”
何罗笑了,“你的意思的是说,轻易让我死了,太便宜我了?”
这话她本是摸准了洛芜的心思,故意说出来恶心人的。
哪知道,洛芜居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何罗被她噎得不轻,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咬牙斥道,“伪善!”
洛芜淡淡一笑,道:“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善,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她觉得应该这样做,那就不问善恶,不论对错地做了。若是上天认为她不该这样做,要打要罚,她也都认。
何罗呆呆地看着她,喃喃道:“怪不得你要弃道从魔,你也果然是魔。”
其实,何罗只说对了一半。
洛芜的这种心性,不能用简单的“仙”或者是“魔”来概括。
你可以说她是道心坚定,也可以说她是执念深重。是善是恶,是仙是魔,其实全在洛芜自己一念之间。
现如今,洛芜觉得入魔能够更好地融入西境,更高效率地对西境移风易俗,那就入魔好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洛芜对于成仙还是成魔都没有特别的执念,才会有这般非同一般的心性吧。
但这些,何罗这个自幼修魔,性情早已被魔道熏陶的乖僻怪戾,自私自我的人,大约是不能体会的。
所以,她只能看到洛芜的魔念。
“哼,等你闭关之后,可就管不着我了。难《清心诀》,我是再也不会读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这本该她自己悄悄进行的事,她却当着洛芜的面,得意洋洋地说了出来。
说完她就后悔了,满脸懊恼地看着洛芜,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特别叮嘱大天魔主,叫她盯着我读的。”
真是失策!她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嘴呢?
以她的为人,当然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错了。
她觉得,这都应该怪洛芜。
如果不是洛芜废了她的修为,又整天拿《清心诀》来烦她,她又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
对,都是洛芜的错!
这样想着,她恶狠狠地瞪了洛芜一眼。
洛芜好笑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罢了,你不想读便不读。左右你也不是诚心的,读与不读,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啊?”何罗一呆,“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人逼着你读《清心诀》了。哪怕我闭关出来之后,也不会再逼你了。”
“真的?”何罗的目光狐疑又警惕。
“嗯。”洛芜点了点头,说,“好了,我这就要闭关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何罗一眼,拿出手机,给沧重发了个私信之后,就闪身踏进了静室。
直到静室的门都已经彻底闭合了,何罗才从她那貌似寻常的一眼中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问:“你……你什么意思?”
回应她的,只有静室周围升起的阵法,自然不会有洛芜给她解惑了。
“喂,你出来,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好自为之?”
何罗虽然失去了法力,却并没有失去多年以来锻炼出来的警觉心。
洛芜最后留给她的那个眼神,让她本能地汗毛竖起,只觉得有一股凉气从尾椎骨升起,跐溜溜一路蹿道了后脑勺。
这种感觉,她绝对不会记错,每一次出现,都会给她带来一场生死大劫。
——难不成,洛芜终于觉得她难以教化,准备采纳元蓁的建议,将她物理超度掉了吗?
不,她不想死,更不可能坐以待毙!
她要让洛芜知道,就算她修为尽毁,也还是五蕴魔道即将大成的北山公主!
何罗霍然起身,带着一身的雄心壮志。
然后,她就被镇压了。
因为,接到洛芜即将闭关的消息之后,大天魔主竟然于百忙之中,亲自拨冗来了。
何罗那千般雄心尚未萌芽,就被大天魔主一巴掌给拍了回去。
“既然阿芜将你托付与我,那本座少不得就得分心看顾你一二。”
沧重貌似很好说话,笑眯眯地说,“你只要老老实实的,不要惹事,本座也懒得整治你。”
她说得好听,何罗却丝毫也不敢掉以轻心。
那可是大天魔主也呀!
就算是何罗最自信、最嚣张的时候,也不敢生出丝毫冒犯大天魔主的想法。
哪怕她的老师和大天魔主是死仇。
所以,被沧重接手的头一年,她非常乖巧,不但没有把《清心诀》丢开手,反而把每天早晚的各一遍,提升到了早晚各五遍。
通过一年的观察,发现沧重对她的确是没有多少关注之后,何罗失落之余,才敢松了口气。
她自嘲地笑了笑,暗道:也是,像我这样一个废人,又哪里值得大天魔主上心呢?
所以,她还是按照原计划偷懒吧。
反正大天魔主也不会知道,闭关的洛芜更不会知道。
大不了……大不了等洛芜出关之后,她再继续读就是了。
何罗有些心虚地想。
于是,第二天,她就彻底丢开了那讨人嫌的那《清心诀》,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等她起床之后,就在院子里看见了沧重。
彼时,沧重就负手站在院中,正背对着她的房间,一动不动地看着静室的门口。
整个静室都被淡金色的流动光线笼罩着,若放慧眼去观,就能看见那上面流动的不是光线,而是一条又一条仿若畅通无阻的幽径。
但是个人都知道,作为静室的防护阵法,又怎么可能畅通无阻,任人穿行?
不过是吸引心怀不轨之人的幻象罢了。
看见沧重的背影,何罗整个人都僵住了,结结巴巴地喊道:“大……大天魔主?”
“过来。”沧重的身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语气也很随意。
但何罗却半点都不敢怠慢,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小跑到了沧重右侧,拱手施礼,“小魔拜见大天魔主。”
因着沧重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合,让何罗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是不是时刻都在盯着我,知道我今天偷懒了才来的?还是说,今日的行程本来就在她的计划之内,一切都只是巧合?
巧合这个可能性,何罗不太愿意相信。但如果不是巧合的话……
何罗的冷汗都下来了。
虽然她如今觉得自己活得挺艰难,但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哪里就愿意死呢?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沧重一笑,问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沧重问她,“你是不是很庆幸?”
昂?
何罗诧异地看着沧重,很想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摇晃一番,质问她:我已经混得这么惨了,还有什么好庆幸的?
沧重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在她眉心一点,示意她去看静室的防护阵法。
何罗先是疑惑不解,待看了片刻之后,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才勉强将目光从防护阵法上移开。
她闭目叹息了一声,说:“大天魔主说的不错,小魔的确是应该庆幸。”
——庆幸自己失去法力的同时,也失去了一双慧眼。
若不然,她空有慧眼,却无法力压制魔念,看着那阵法具现出来的条条通道,真的很难忍住不去闯一闯。
毕竟,她对洛芜不止有忌惮,内心深处,还隐藏着杀意。
“还请大天魔主高抬贵手,收回小魔眼周的魔元,替小魔关闭慧眼。”
也就是方才那片刻之间,她就险些没有忍住。
若非她心头还有些自制力,此时只怕已经横尸当场了。
沧重哼笑了一声,淡淡道:“本座只是想提醒你,从前的洛芜仙子心性宽厚,愿意给每一个犯错的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只可惜,你没有抓住。
待阿芜出关之后,这世间便再无洛芜仙子,只有洛芜魔女了。你若再想于她这里求得宽待,只怕是痴人说梦。”
说到最后,沧重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意,看向何罗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何罗的面色一下子就胀得通红,却也知道,沧重说的都是事实。
这个时候,她是再不敢猜测,沧重今日此来,到底是巧合还是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