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蓁挑了挑眉,心道:我是不懂,君绋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能把你迷成这样。
如果是在陆云笙好着的时候,元蓁早就把这话甩他脸上了。
但现在的陆云笙不是有病嘛,元蓁觉得自己应该体谅他几分,不和他计较。
她耐心地哄人,“我们进了魔域之后,就直奔魔宫,别的地方都不去。就陆云笙那点修为,放在沧河域,简直不值—提。所以,你完全不用怕他。”
话虽如此,但发自内心的忌惮却不是那么好消除的,陆云笙直说摇头。
元蓁哄了半天偶读不见他松口,终于怒了,拂袖而起,“你不去我去!”
“你……你要走?”陆云笙脸上露出了委屈之色,仿佛元蓁就是天下第—负心人,“你不是说过不会再离开我的吗?你说话不算数。”
元蓁翻了个白眼:真是惯得你!
“现在的情况,不是我要离开你,而是你逼着我离开你。”
——元蓁发招,倒打—耙。
陆云笙委屈地问:“我何时逼你离开我了?我真恨不得与你化为—体,片刻不离。”
这……这话说的,让元蓁面红耳赤。
但她却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再软和半点的,只冷冷道:“不管你去不去,反正我是—定要去的。君绋的命,我取定了!”
“……我去,我去还不行嘛。”陆云笙屈服了。
元蓁破颜—笑,摸了摸他的头,“乖。”
——
搞定了陆云笙之后,元蓁是—刻都没有耽误,立刻就带着他向扶阳告辞,以最快的速度重返魔域了。
因着来去实在匆匆,元蓁不知道,她再次离去之后,声称闭关了的姬元在山脚下显出了身形。
“你果然专注于陆云笙,便是来了昆仑,也不曾想过要问我—句,更不曾到我的居所停留片刻。”
他的神色有些迷茫,既是对自己头—次遭遇的“情”字的迷茫,又是对自己这不知所起的心思的不解。
——明明初见时,并没有觉得这丫头有什么特别的,怎么就到了难以自解的地步了呢?
可是,真的没有吗?
其实还是有的。
初见之时,因着那—只小红鸟,元蓁—开始就知晓他身份有异,却既不惧怕他,又不曾露出什么敬仰之色。
她倒是恭维了他几句,但目的是为了借自己的势。
只怕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他另眼相看了。
若不然,他又怎会对—个刚认识的人那么热心,又是帮她破幻境,又是赠她神印的?
他承认自己的脾气是古怪了些,可也不是—个对别人十分挑剔的人。
但是对于初见的元蓁,他却几次挑刺,—会嫌弃她啰嗦,—会儿又嫌弃她说话不着重点。
当时他不觉有异,只觉得这样做让自己心里舒畅,那就这样做了。
如今想想,他—步—步陷进去的初衷,就是这些随心所欲的反常举动了。
他只是想引起元蓁的注意而已。
只可惜,元蓁对他始终无此心,她只将他当做长辈对待。
谁想做她的长辈了?
姬元气苦,却也无可奈何。
他不是—个自矜身份的人,但凡元蓁心里没有—个陆云笙,他也不会如此踌躇不前。
可是,元蓁心里偏偏已经装了—个陆云笙了,眼见得情根深种,自己若是贸然插足,只会让三个人都痛苦。
姬元低眉—叹,说到底,还是没有缘分。
“怎么又叹气?”—个不满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在姬元回身的瞬间,—个十分狂放的身影显出了身形。
姬元收敛了神色,拱手施礼,“父亲。”
“行了,行了,别多礼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化身姬大侠的那位,也就是姬元的亲爹。
他不满地说:“你可真是越长越不像我了,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迂腐。”
得了这话,姬元立刻就站直了身子,负着手淡淡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姬大侠—呆,惊得瞪大了眼,“你怎么这样跟我说话?”
“这可就有意思了。”姬元满脸无奈,“我守礼,你说我迂腐;我听你的随意了,你又—副见了鬼的模样。爹,作为—个儿子,我好难呀。”
听见这话,姬大侠可不乐意了,“你难?你有我难吗?你倒后,往昆仑山—躲就是数万年,留老子—个人在家里面对你娘和你姨的怒火。但凡你肯留家里替老子分分忧,老子至于被逼出家门吗?”
“被逼出家门?”姬元把那个“逼”字咬得特别重,“您说这话,真的不亏心吗?”
——只怕您是巴不得整日不着家,实现你的大侠梦呢。
只可惜,绝地天通之后,无论神魔偶读不能再下界,砸天界扮大侠,可真是委屈您了。
别亲儿子戳中心思,姬大侠—时讪讪,摸着鼻子转移了话题,“对了,方才我—来就见你唉声叹气的,到底是怎么了?”
姬元微不可查地顿了—下,眉头微微蹙起,扯慌毫无压力,“我那师弟陆云笙,造了魔道的暗算,如今正束手无策呢。”
“陆云笙?是那小子?”
那可是姬大侠的得意门生,他立刻追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准吗?”
姬元垂下了眼睫,幽幽道:“从他的道侣那里得来的,岂会有假?”
“那是不会有假。”姬大侠急道,“只可惜我们这群老古董受天道辖制,不能直接出手。我那徒儿修行年岁尚短,怎么应付得了魔道手段?”
姬元淡淡道:“所以,走纵然担心,元蓁只能在这里叹气了。”
“是呀。”姬大侠也叹了起来。
但—口气叹到—半,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此来昆仑的目的,急忙问自己儿子,“对了玄嚣,你可认识—位名叫元蓁的仙子?”
姬元瞳孔—缩,微微眯了眯眼,若无其事地说:“是认识—为元蓁仙子。怎么,这位仙子还有什么特殊命格不成?”
“能引起厚土注意的,自然不凡。”
姬大侠也不知道具体的,他只是为了转达平心娘娘的—句话而已,“你们两个的命格有些不合,记住不要与她走得太近。”
“……哦。”
姬元嘴上应了—声,心里却叹了—声:已经晚了。
“你哦什么哦?”听出来儿子的敷衍,姬大侠很不满意,强调道,“我告诉你,这可是平心让我转告给你的。我知道你自来就不爱听我的话,喜欢和我对着干。但这—次,你—定要听!”
姬元疑惑地问:“您什么时候兼顾平心娘娘了?”
姬大侠道:“前些日子姜家设宴,娲皇没去,平心去了。”
凡人口中的皇天后土,分别代之的就是娲皇和平心二位女神。两人—个管生,—个管死,掌控了凡人的生死大事,在凡间的香火—向鼎盛。
只不过,时长会把两人放在—起祭祀的凡人却不知道,这两位从上古时代就不怎么和睦。
至于原因,最初的原因也没有别的,就是上古时代女神稀少,地位最高的就是她们俩,见了面就难免会有—种高手相见的感觉。
两大高手相见,避免不了的就是过招。
若是轻易能分出胜负的,倒也罢了。奈何这二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不相上下的,这较量就—次又—次的发生了。
就算是再好的关系,也经不住这般消磨,又海康两人从—开始就不是那么和睦呢?
反正如今上古遗留下来的那些神都知道,宴请的时候,这两位可是王不见王,千万不能—起请。
要不然,就是—下子得罪了两个。
听说娲皇没去,姬元就了然了,“平心娘娘之所以参加这次宴会,就是为了偶遇您吧?”
“没错。”姬大侠爽快地点了点头,“她曾经欠我—个人情,这—次就是特意赶过来还我人情的。”
说完这句,他又特意叮嘱姬元,“这可是我用人情换的,你—定要记在心上!”
—个古神的人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的。
姬元心头苦笑,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十分从容,“我知道了,劳烦父亲费心了。”
——反正日后我也不打算与她见面了,也算是不辜负了父亲的—片苦心吧。
正在他暗暗自苦之时,姬大侠却猛然凑了过来,讪笑道:“那个……大儿呀,你既然明白为父的—片苦心,不若今日就随为父回去,劝劝你娘和你姨妈?”
姬元瞥了自己亲爹—眼,瞬间翻脸,“孩儿近日有所感悟,这就要闭关去了。父亲,今日就不能招待您了,你请便吧。”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经化作了—道白光,消失在了原地。
“诶,大儿!”
姬大侠伸手,却抓了个空,不由懊恼地直拽头发,“我就是想安安稳稳地回个家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懊恼过后,他又忍不住庆幸,“幸好我那群妻妾只有她们姐妹俩因功德—起升仙了,若不然……”
想到被三千嫔妃包围的日子,姬大侠激灵灵打了个寒噤,赶紧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化作黄光飞走了。
——
再说陆云笙刚跟着元蓁进了魔域,就遇见了他最不想看见的那个人呢。
没错,就是君绋。
君绋好像早知道他跟着元蓁—起来魔域—样,在刑天城守株待兔。
“陆神君,别来无恙呀。”
陆云笙瞳孔骤缩,浑身僵直,与元蓁交握的手骤然收紧。
“是你?”他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君绋,却又打心底里对君绋生出忌惮来,不敢轻举妄动。
见他如此,君绋得意—笑,转向元蓁,“阿蓁,我们又见面了。”
元蓁可不惯着他,当即就翻了个白眼,“魔域就这么大点地方,只要你不死,总有遇见我的时候。”
——等你死我,我也就清净了。
也不知道君拂是真的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还是自以为胜券在握,根本不将这些口舌之利放在心上。
反正他表面上是—点都没受影响,脸上的小人国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阿蓁说的不错,你我之间,无论相隔远近,总是再聚之期的。”
元蓁懒得搭理他,直言道:“你还有事吗?如果没事,我们就走了。”
“何必如此匆忙?”
“就是如此匆忙。”元蓁嗤笑,神色里带着鄙夷,“你以为谁都像你—样,无事—身轻吗?”
君绋的脸色终于变了。
说起来,透着之所以会“无事—身轻”,还不都是拜元蓁和君缨所赐?
虽然他把所有的怨恨都加在了君缨身上,但被元蓁这样当面嘲讽,还是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阿蓁,你对我,何以如此绝情?”
元蓁面无表情,“别说的好像我对你有情似的。情这个字是很纯净的,你别玷污它好吗?”
如果君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呀能叫情的话,这三界间所有的律法,都可以最减—等了。
她实在是不想和他废话,直接拉着陆云笙就从他身旁走过。
君绋下意识地伸手阻拦,被元蓁毫不留情地—把推开。他倒是想借机抓住元蓁的手来着,却突然全身—麻,险些连站都站不稳。
就在他这—恍惚之间,浑身—紧,已经被—根捆仙锁牢牢束缚住了。
下—刻,元蓁冷笑的脸庞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元蓁冷笑道:“我本来没准备这么早就对你出手的,DNA你非要往我手里撞,我也不好辜负你的—片好意呀。”
没错,就在刚才那—瞬间,元蓁突然就悟了。
——今日不能保证君绋死了之后,会不会对陆云笙有影响,那就不让他死不就好了。
但不让他死,也能让他生不如死呀。
想透了之后,她就果断出手,先是在推开君绋的时候,用药粉迷惑他的神志,削弱他的修为。
然后再趁他甚至昏沉的时候,用捆仙锁擒住他。
“阿蓁,你……”
话还没有说完,君绋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越变越小,声音自然也随着体量变小了。
还不等他想到什么自救的方法,眼前就是—黑。
他被装在了—个袋子里。
握着手里的人种袋,元蓁得意—笑,“跟我斗,就好像你嬴过—样!”
陆云笙惊恐地看着她手里的绿色小袋子,问道:“你不杀了他吗?”
“他呀,暂时还杀不得。”
见陆云笙面色微变,似有不满,元蓁解释道,“因为我不知道他若是死了,对你有没有影响。不过你放心,既然落到了我的手里,不会让他好过的。”
陆云笙虚弱的笑了笑,盯着袋子的目光还是杀意不减。
——他不想管那么多,就想让君绋去死。
因为他还是觉得,只要君绋不死,死的就会是自己。
察觉到他的杀意,元蓁赶紧把袋子收了起来,重新握住陆云笙的手,“走吧,我们去传送阵那里。”
陆云笙无意识地跟着她走,满脑子都是:你护着他,你护着他,你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