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飞升了——松影明河
时间:2021-08-19 09:43:29

  车撵很华丽,元蓁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做的,但她一靠近,就感觉到一股浓郁的水灵之气铺面而来。
  君绋贴心地解释,“我君氏本是蛟龙一族得道,天生就亲水。这车撵是采集凌海海底的水晶打造成的。你看……”
  他指着撵上浮着的七条蛟龙,“这七条蛟龙不是雕上去的,而是本族族人逝去之后,魂魄离体,留了肉身在此,世代守护家主与主母。”
  “……哦,原来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听君绋说了这蛟龙的来历之后,一向胆大的元蓁有点慎得慌。
  君绋掀开了珠帘,“仙子请。”
  “那小仙就却之不恭了。”
  元蓁也没推辞,踩着自动伸展出来的玉色阶梯就上去了。君绋随后,坐在了她的身侧。
  驾车的随从见元蓁坐在了右边,反而把君绋撇在了左边,眉头一皱,就要出声提醒。
  “诶,你干嘛呢?”
  时刻寻找机会将功补过的君绫眼观六路,一眼就看见了车夫的动作。
  车夫心中不满,本来要谁说话的,却突然听见君绫提醒他,“传音就好,别说出来。”
  以家主这又是示弱又是坑骗的架势,想必是对这未来主母极为重视的。
  到底是同僚一场,君绫觉得,自己还是提点他一下。
  那车夫虽然不解,但觉得大长老不会坑自己,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改成了传音入密。
  “这未来主母也太没规矩了,怎么能坐在家主上首?”
  “这你就不懂了?”
  君绫小心地觑了车撵里面,见元蓁正和君绋说话,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继续给车夫传音,“你看家主笑的,牙花子都呲出来了。”
  “真的?”车夫一愣,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果然看见君绋笑得一脸灿烂,就跟那三月里盛开的桃花一样。
  君绫笑道:“你明白了?这就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车夫闭嘴了。
  君绫悄悄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又替家主解决了一次感情危机,我真是太机智了!
  ——
  车撵起行,如蛟龙一般在云海中穿行。
  元蓁透过珠帘向外望去,那些起伏的山峦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一连串头尾相衔的蚂蚁。
  君绋见多识广,指点着山川河流一一为她讲解,言语间还颇为诙谐有趣。
  路走到一半,元蓁就对他大大地改观了。
  从他的讲解中,元蓁听得出来,北荒和其他几方神域,是以一家一族为单位治理各方的。
  以他的学识和见识,如果当真诚心正意,为一家之主、一族之长,倒是一方之福。
  突然,在一连串灵气充裕里,一片十分荒凉,离的这么远都能感应到煞气的山峦闯入了元蓁眼中。
  她向下指了指,问道:“那处是什么地方?”
  君绋的笑容消失了一瞬,又在元蓁发现之前迅速恢复。
  “那里是符禺山,本是云氏一族的领地。”
  云笙,便是符禺山云氏的少主。
  “云氏?”
  因为君绋的提前介入,元蓁根本就没有机会认识云笙,自然也不会对云氏特别关注。
  只是,在一片祥光瑞气里,只有诺大一座符禺山煞气环绕,难免让人觉得好奇。
  元蓁好奇地问:“这云氏是遭了什么难了吗?怎么落得这样的下场?”
  见她关注云氏,君绋禁不住瞳孔一缩,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明明云笙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你永远都不会再遇见他,却为什么还会不由自主地关注与他有关的事?
  难道说,你们之间的孽缘,就那么难以斩断吗?
  “怎么了?”元蓁觉得他的眼神奇怪得很。
  “没什么。”
  君绋有些狼狈地避开了她满脸的疑惑,强做自然,“只是因着云氏的下场感慨而已。”
  “哦?听起来,你对云氏的遭遇很同情?”
  冷静下来之后,君绋就听出来了,元蓁的语气只有好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也是,正常人看见这样的符禺山,都会觉得好奇的,他真是关心则乱了。
  君绋松了口气,语气更加自然了。
  “这云氏本是婴如得道,天生就有控火之能,曾经也是北荒的大族,是妖帝陛下的爱将。
  只是,五千年前,北荒与南天神域开战,云氏却殆误军机,致使妖族大败,连妖帝陛下也不知所踪。
  那一战后,各族迁怒云氏,不但将云氏嫡系诛杀殆尽,更是瓜分了符禺山的六条大灵脉和十七条小灵脉。
  北荒本就是蛮荒之地,没有了灵脉滋养,符禺山自然被煞气逐渐侵蚀。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元蓁唏嘘道:“原来如此!”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君绋仔细观察了她的神色,见她很快就把目光转向了别处,终于忍不住无声而笑。
  ——哈哈,云笙啊云笙,你看见了吗?任你前世怎样得她的欢心,如今上天眷顾的是我,坐在她旁边的,也是我!
  任你身死道消,家破人亡,落在她眼中,也不过一声唏嘘而已。
  不错,君绋恨云笙。
  这种恨,不单单是对情敌的嫉恨,还有对害死心爱之人凶手的怨恨。
  这不是他第一次杀死云笙了,前世他们做情敌的时候,君绋就杀过他一次。
  在元蓁最爱他的时候,君绋终于难以忍受,杀了他。
  但那时的君绋却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云笙死了,那么他的种种不好就会自动在元蓁心目中淡去,留下来的,唯有美好。
  君绋并没有如愿夺回元蓁。
  确切地说,是谁也没有得到元蓁。
  因为,经历过大喜大悲,得爱失爱之后,元蓁先是为云笙报了仇,将君绋送入了寒狱,就大彻大悟,太上忘情了。
  后来的事情,是君绋听说的。
  和元蓁联手,夺了他家主之位的君缨特意到寒狱里告诉他:元蓁舍身补天,已经不存于世了。
  而导致元蓁舍身的原因,就是云笙。
  原来,当年云笙死得并不彻底,逃掉了一缕元神。
  只是当他好不容易转世重修归来,昔日的爱人却已经没有了私情。
  支撑他重修的动力就是早日与爱侣重聚,这样的结果他如何能接受?
  云笙因执念入魔,引动了域外天魔穿破空间壁垒,侵入此界。
  包括元蓁在内的几位天界尊者都不得不舍去自身,化作补天之基修补空间壁垒,以保住这三界众生。
  得到元蓁的死讯,君绋心灰意冷,任寒气入体而亡。
  重生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战场上杀死了云笙。
  至于云氏因突然失去少主而大乱,以至于殆误了军机,甚至连累了妖帝,君绋是真的始料未及。
 
 
第07章 藏玉阁
  车撵是由背生双翼的天马拉的,速度自然很快。
  但北荒的地域也很广,他们出发的时候天界正是朝阳初升,等到了凌海,却已经是日暮西斜了。
  君绋解释说:“凌海比较偏远,离升仙台近,这才能在一日之间赶回。”
  因为听君绋说过,君氏一族是蛟龙得道,元蓁还以为他们也像修真界的野龙妖一样,住在水底的宫殿里呢。
  真到了地方,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住在海岛上。
  “君氏虽然是蛟龙得道,但既然已经修成了道体,自然不可能住在海里。”
  君绋笑着解释,“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妖帝陛下不喜欢水。”
  君氏既然是妖帝的近臣,自然要事事以妖帝陛下的意志为先。
  元蓁笑道:“那你们家肯定很得妖帝陛下的重用。”
  “还好。”君绋嘴上谦虚,神色却很自豪,“我家原本姓敖,君这个姓氏,是曾祖父的时候立了大功,妖帝陛下便将本姓赐予了我们家。”
  妖帝君回本是神鸟凤凰,因为误入了万仞山,被山中的剑气削去了神骨,沦为了鸟妖,为凤凰一族不容,这才流落北荒。
  他是数个元会以来,头一个一统北荒的天尊,北荒各族都很敬重他。
  如果说重生以来,有哪一件事让君绋觉得懊悔的话,那就是因云笙之事牵连到了妖帝,导致妖帝失踪。
  夺得君氏大权之后,君绋便派遣了大量的人手去寻找妖帝。
  但几千年来,却一无所获。
  凌海之上大大小小的岛屿有数千个,但水位稳定,灵气充足,适宜居住的,却只有六百多个。
  君氏的嫡支嫡脉,就住在中央偏北,也就是最大的扶余岛上,其余各支就按照势力的大小,分散在各处。
  天界和修真界一样,不管何时何地,实力才是说话响亮的唯一底气。
  这一点,在本就更具野性的妖族,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就比如凌海君氏,除了嫡支一直占据最大的岛屿之外,其余的岛屿,从来没有固定的居住人。
  哪一支的势力强盛了,就可以占据面积更大,灵脉更多的岛屿。
  元蓁问道:“这样一来,家族内部争斗岂不是很激烈?”
  “不错。”君绋说得轻描淡写,“谁不想过更好的日子?只要嫡支强盛,压得住,从长久来看,是利大于弊的。”
  这话说得有理,下层通往上层的通道没有闭塞,处于下层的人就一直有动力,占据上层的人永远有危机感。
  阶级不至于固化,新鲜的血液就不会枯竭。
  从长久来看,的确是利大于弊。
  只是……
  元蓁心中一动,状似不经意地问:“如果嫡支压不住下边呢?”
  “那嫡支也就不配做嫡支了。”
  这句话,君绋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神情也是自信中透着不屑,完全不像一个被各长老联手架空了的家主。
  “说的也是。”
  元蓁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减,心里却叹了一声:被骗了呢。
  不过,元蓁却一点都不恼。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怎么相信君绋。
  她之所以肯跟着君绋一起来凌海,一方面是被他当时诚恳而坦荡的态度打动;另一方面就是察觉到,君绋是铁了心要带自己回来。
  与其双方撕破脸,自己落一个软禁的下场,还不如借着那个机会,自己入套,被当做贵客请回来,还有些进退的余地。
  如今来都来了,干脆就顺便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人图谋的,竟让君绋这个妖族的一方之主,不惜亲自下场行骗?
  “仙子这边请。”
  终于带回了心上人,实现了相亲相爱永不分离的第一步,君绋难免有些得意忘形,以至于心防松懈,被元蓁出其不意就套出了端倪。
  只看他走路带风,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就知道他还没有察觉自己暴露了什么。
  对着元蓁,他满脸歉意,“为了麻痹智者等人,只有委屈仙子住在藏玉阁了。”
  “藏玉阁?”
  随侍一旁的君绫适时插话,顺便替自己家主表功,“仙子有所不知,藏玉阁就是家主特意为未来主母建造的宫殿,里面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是家主亲自圈定的。”
  说完,她讨好地冲君绋一笑:家主,看我,看我,我是真的很努力将功补过呢。
  得到君绋赞赏的眼神之后,君绫眼睛一亮,觉得自己稳了,稳住了家主心目中第一心腹的位置。
  君绍没有抢到话头,有些不高兴,黑着脸瞪了君绫一眼。
  对此,君绫不痛不痒,回了他一个得意而得瑟的眼神。
  ——我才是家主最信任的人,我才是!
  元蓁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觉得这俩人挺有意思。
  但她嘴也没闲着,迟疑道:“这不太好?万一让未来的夫人误会了就不好了。”
  “什么未来夫人?嫂子你可千万别多想,都是没影的事。”
  这一回,君绍成功抢答,得意不已。
  君绫不甘示弱,“是呀主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属下敢以项上头颅做担保,家主和那辛三娘,绝对……”
  说到这里,她依然反应了过来,惊恐地瞪大了眼,颤巍巍地看向君绋。
  而君绋的脸,已经黑成了碳。
  君绍也呆住了。
  说实话,这种情况,他们谁也没料到,这暴露的也太猝不及防了。
  猝不及防被心腹捅了一刀的君绋恨不得打死君绫,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本来他对那辛三就没什么,是辛三自己不知羞耻,总是往凌海跑,被君绫这么话说一半戛然而止的一弄,就好像他们俩真的有一腿似的。
  这也太冤了?
  死在这个环节,他不服,他死不瞑目!
  可是,元蓁却根本就没有好奇追问的意思,反而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十分体贴地转移了话题。
  “前边就是藏玉阁吗?离家主的正殿倒是挺近的。”
  君绋倒是有心解释。
  但这种情况下,人家不问,他上赶着说,怎么看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罢了,只能等以后再找机会了。
  君绋暗暗叹息了一声,勉强打起了精神,“藏玉阁本就是主母的住处,主母与家主夫妻一体,自然要住得近一点。”
  “这是我哥当了家主之后,新定的。”
  君绍试图缓解尴尬,“以前主母的住处在附近的冰清岛,我哥觉得夫妻离得太远,容易离心,所以就命人新建了这藏玉阁。”
  “神君有心了,未来夫人有福了。”
  至于辛三娘,元蓁觉得那的人家的私事,所以只字不提,避免彼此尴尬。
  就这样,她不提,君氏兄弟也不好提,直到进了藏玉阁,辛三娘的事情还是不上不下地吊着,就像君绫的心一样,怎么都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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