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离离独自去厨房做饭。
厨房的装修也是清一色的黑白搭配,因为俩人平时基本都是工作餐,很少进厨房,所以这屋子也少了些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说是煮饭,她也实在没什么手艺,只是用红色的珐琅彩锅子煮了一点面,放一些盐,又下几片绿油油的青菜,出锅时候倒上一点豉油和芝麻油。
“好香。”秦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来,懒懒的倚着门框,看着她忙碌。
也只有他会被这样清汤寡水的晚餐吸引。
他的额发还有些滴水,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浴袍,腰间松松垮垮的系了一下,露出一小片麦色的胸肌。
秀色可餐,她不用吃都觉得饱了。
厨房一侧是带着落地窗的阳台,她歪着头打趣他:“衣服系紧一点,不要被对面人看到你的春光。”
秦湛唇角勾笑,缓步走到窗边,面对着她,低声说:“不会。”
说着话,他握住邓离离的手腕,轻轻一拉,就拉到了自己怀里。
她还在犯懵,就见面前人用手指勾开自己腰间的带子,将她紧紧地裹进了浴袍里面。
灼热的身体贴着她,她觉得自己像被扔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快要烧起来。
“只给你看。”他厚脸皮的逗她。
他身上未干的水沾湿了她的睡裙,裙子贴在身上有些透,她红着脸啐一句流氓,然后挣脱开他的禁锢,躲去卧室换衣服。
身后传来男人恶作剧得逞的低笑。
等她换好睡衣,抚平情绪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秦湛已经吃完了面,用过的碗也被顺手洗干净放回了柜子里。
洁癖就是这点好,哪怕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也坚决不允许厨房的脏碗留到明天。
秦湛已经换了睡衣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方才的旖旎一扫而空。
若不是他眼神依旧飘忽不定,她甚至会以为短短一会儿,他已经酒醒了。
“过来。”秦湛张开手臂叫她,像是叫一只小猫咪。
她乖巧的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被他单手圈进了怀里。
“要聊聊吗?”她问。
他极少喝酒,今日如此,不用说,也知道是因为见他爸爸影响了情绪。
“没什么,跟每次都一样,就是我爸想让我辞职回去接手家里的公司。”
秦湛不到三十岁就成为了国内神经心理学的权威,可这样的光环还是掩盖不了他本身是秦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
秦氏集团是其父秦连昇年轻时候创办的,最初是做珠宝行业,后来又深入到日用文化等一些相关的民生产业,到如今南城有百分之三十的民生品牌都出自秦氏集团。
而这庞大的家产,只有秦湛这个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所以,近两年,秦连昇费尽口舌,就是想让儿子辞掉大学研究的工作,回去帮自己打理公司。
可秦湛态度坚决,一直不肯点头。
有些人天生起点就比人高,可他偏还要退回原点自己努力,秦湛就是其中之一。
“我明白你的难处,那今天和叔叔聊完感觉怎么样了?”邓离离慢悠悠的问。
她想知道既然是老话题,怎么看起来这次对他的影响好像很大。
秦湛侧头,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额发上,他低声说:“别用咨询手段对待我,你知道我不喜欢那样。”
先共情,再问开放式问题,让来访者首先感到被理解,再引导对方发泄情绪。
非常常规的心理咨询手段。
邓离离脸红,她没故意引导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却被同行逮了个正着。
好在他没揪着这件事不放,而是视线回正,淡淡道:“我爸今天说,如果我愿意答应他一个条件,就可以不再逼我辞职。”
邓离离眉心一跳,秦连昇她见过,尽管他对自己一直和蔼可亲像个邻家叔叔,但是言谈举止依旧掩盖不住身上精明的气息。
那是谈判桌上顶有条理有头脑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给秦湛许这样的承诺。
“什么条件?”
秦湛语气依旧云淡风轻,可他接下来的话却仿佛一个炸雷,把身旁的人炸的乱七八糟。
“我爸说,要么结婚,要么辞职。”
她并不知道结婚和接手公司这件事情在本质上有什么联系,可她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结婚,她想过,只是不敢提。
到了她这个年纪,身边同学朋友也差不多都有了归宿,她也有压力。
“那你准备怎么选?”她维持着自己仅剩的矜持,略微抬抬眼皮。
语气强装平静,可一颗心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
从和秦湛在一起的第一天,她就已经做好了结婚的准备,倒不是多恨嫁,只是秦湛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从她喜欢上他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想过人生还有其他的可能。
此刻,虽然二人都穿着宽松的睡衣,并不是什么好的求婚现场,可若是秦湛这一刻说要同她结婚,那她一定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两样都不选。”秦湛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她又重新打回了死牢。
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结成冰,然后一下子落到深渊里,碎成了若干片。
她感觉自己像是严冬腊月在室外被人浇了一桶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人都有些发抖。
这不是拒绝他父亲,明明是在拒绝自己。
她慢慢坐正,从他怀里出来,保持均匀的呼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结果已经很伤人了,她不能把这点儿自尊再弄丢。
秦湛没有留意到她的小动作,想要顺手再把她搂过来,却被人刻意的挣脱开。
“我自己坐会儿,你身上太热,靠着不舒服。”她勉强笑笑,想要维护自己的体面,却并不知道唇角别扭的弧度已经暴露了此刻的情绪。
秦湛终于转过脸:“你生气了?”
她干脆的摇头:“没有,一早你就说了不结婚,我也是接受了的。”
又能怪谁呢,她心里苦笑。
甚至不由自主开始给对方找理由,人家就是不婚主义者,你一早就知道的,这么失望还不是因为自己的期望值太高。
不怪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
秦湛嗯了一声,调转话题:“不说这个,刚刚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她愣了下,显然被刚才的话题刺激的几乎忘了要说的事。
“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我爸妈和外婆要过来看看我,可能要请几天假。”
秦湛点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行,反正最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当给你休息几天了。”
他也不问原因,也不说见面,就好像与自己毫不相关。
经历上一个打击,这个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她淡笑:“谢谢秦教授。”
“不客气,邓助理。”秦湛还想摸摸她的头,却被她一偏头躲开了。
他的手举在半空划了个弧线,又落了下来。
小姑娘像是牟足了劲要和他别扭,倔而不自知的梗着脖子,想要远离他。
秦湛最烦她这股别扭劲儿,脸上的笑容也收了。
他垂眸盯了她一会儿,猛地起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嘛!”怀里人急了,手脚扑腾着想要挣脱出来。
他也不说话,视线向前,不顾她的挣扎,把人硬生生往卧室里面抱。
他下颌线绷的紧紧地,唇边还有刚刚生出来的青色胡茬,锋芒毕露的样子,有些骇人。
她被直接扔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秦湛,你混蛋。”终于没了束缚,她眼睛通红的骂他。
秦湛站在原地,表情阴晴不定。
直到她骂累了闭上嘴,却仍旧倔强的仰头盯着他,一副不肯服软的样子。
他沉默片刻,突然嘴唇动了动,似笑非笑:“闹什么别扭,你不高兴?还是说,你想和我结婚?”
最后一句像是加了重音,一字一顿的砸进了邓离离的耳朵里。
他还是那个表情,不冷不热的,双手环抱在胸前,像是欣赏某个掉进陷阱的猎物。
像是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像是要亲眼看她打碎自己仅剩的自尊心。
她没来由的一阵耳鸣,头晕目眩。
到底是咎由自取,作茧自缚,怪不了别人。
“没不高兴,你想多了。”她淡淡说。
这是一场博弈,就算是掉进陷阱,也不能说后悔。
“那就好。”秦湛没再多问,抬手关掉床头灯,一把将人按倒在床上。
在一起那么久,他从不哄人,邓离离也习惯了。
习惯是习惯,却还是委屈。
她顺势躺在枕上。
酒红色的睡裙因为她的动作而褪到大腿上面,白皙的长腿没有一点赘肉,整个人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等人去采摘。
秦湛视线移不开,眸色深沉,喉结动了动,如觅食的野兽。
他俯身,想要去吻她的脸。
没拉严的窗帘透进一丝月光,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暴露在广阔的天地里。
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摇尾乞怜。
她拧过身子,一把将被子裹在身上,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言简意赅:“很晚了,睡觉吧。”
第3章 阿伦森效应 周易看相算命风水
心知她在别扭什么,秦湛也没了心思,霸道的扭过她的脸重重落下一吻,然后自己去了侧卧。
邓离离没有挽留,只是冷眼看他关上了房门。
几乎是彻夜未眠,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事,她刻意不去想刚才糟糕的对话。
夏涵说她性格像个鸵鸟,总以逃避的方式解决问题,邓离离不以为耻,毕竟反复给自己伤口撒盐的人并不多见。
可是今夜与往常不同,不管怎么逃避,刚才秦湛的那句话总还是在耳边回荡。
“两个都不选。”既不会结婚,也不会接手公司。
像魔咒,一句一句,反反复复撕扯着她心尖上的嫩肉,想要吞噬掉她全部的骄傲。
哪个女孩没有梦想过自己的婚礼,她自然也想过。
甚至几岁时候就会在家里用白色的窗帘蒙在头上装新娘。
她穿着复古的一字肩婚纱,露出漂亮的锁骨,裙摆是层层叠叠的纱,簇在一起,像一捧娇艳的花,秦湛站在身侧绅士的帮她提起裙摆。
他整个人被夕阳的余晖笼罩着,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也柔和下来,带着温柔的笑意。
父母外婆和其他亲友都坐在礼堂里,庆祝她终于嫁给了十九岁那年爱上的男人。
神父穿着圣洁的白色长袍,慈祥地说:“先生,请问您愿意娶身边这位漂亮的女士为妻吗?”
众人屏气凝神,邓离离也轻咬住下唇,紧张的等待那一句“我愿意”。
刚才还温和宽厚的秦湛却突然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他双手环在胸前,面无表情的看她:“你知道,我不会结婚的。”
她手足无措,其乐融融的小礼堂变成一面镜子,秦湛重拳挥过来,一下子碎了满地。
满地的碎片里,有父母外婆没来得及收敛的笑容,以及亲朋好友审视的面孔。
她猛然惊醒,可怕又真实的噩梦,戳的她的心生疼。
冰凉的冷汗几乎将睡衣浸透,她想要起身冲凉,却被腰上的重量给拦住。
梦里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回来,出现在她的枕边,结实的手臂搂住她的腰,热烘烘的胸膛紧紧地贴在她的背上。
梦境的惶恐加上睡前的委屈混合在一起,她气哼哼的把他的手甩开,想要起身。
“做噩梦了?”那人被她扰醒,仍旧闭着眼朝她低声呢喃。
邓离离沉默不语,对方不由分说的伸长手臂又把她抱回怀里,贴着她的颈后落下一吻,哑着嗓子低声安慰她:“乖,别怕,梦都是反的。”
抵抗的手臂一下子就没了力,隔着单薄的脊背,心也软下来。
到底也是贪恋温柔时候的样子,她自暴自弃又躺回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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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秦湛已经不见,屋里空空的,餐桌上摆着准备好的早餐。
手机里有一条未读信息,来自秦湛:
【我上午要去参加一个会议,学校没什么事你可以晚点去。】
昨晚的龃龉他像是全忘了。
呵,狗男人!
邓离离赌气关掉手机界面,没有回复。
餐桌上摆着的是很普通的早餐,油条带着金黄色的油光,豆浆还冒着点热气儿。
她心头堵着气,实在吃不下,索性拿起手机翻看最近有什么新闻。
秦湛并不是心理学出身,他本科是个医学生,因为对心理学感兴趣,所以在国外留学的时候选择了神经心理学专业,回国以后从事的也是这方面的教学以及研究工作。
邓离离当初应聘的是他的研究助理,自然做的也是这方面的研究。
神经心理学,说是心理学,本质上却是从神经科学的角度,通过研究大脑来解决心理问题,它综合了解剖学、药理学以及实验心理学、临床心理学等相关内容,是神经科学和心理学交叉的一门学科。(1)
简单点来说,一般心理学研究的侧重点是人,神经心理学的侧重点则是脑。
而邓离离喜欢心理学的原因,恰好就是因为它能够深入的剖析人的情绪和秘密。
夏涵说的没错,她并不喜欢实验室。
可她喜欢秦湛,秦湛喜欢实验室,她就只能留在这里。
这是个死胡同,她站在食物链的最底端,被人吃的死死的。
好在,她对此还是有些纾解的办法。
比如偶尔去夏涵那里客串一次咨询师过过干瘾。
再比如,她在微博上有一个账号,会分析一些热门事件中主人公的心理现象,行话叫蹭热点。
因为一针见血,热点又蹭的及时,她的微博账号目前已经积累了几千粉丝,账号名简单粗暴,就叫“心理学邓离离”。
今日的热搜翻了一遍,没什么值得蹭的热点,倒是又多了几个新粉丝,还有一个发来私信要求互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