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月光草,确实不是她学来的,而是上一世的玄真告诉她的。
思及此,她微微有些失落。
“哪有这般多的巧合。”秦书臻不以为意,“师父常说,炼丹制药没有巧合,若非对药性药理极为了解,便是天赋卓绝、气运过人,从来不会有巧合之说。”她开玩笑道,“师姐是哪个呢?”
凌瑶:“……就你话多,赶紧采药!”
秦书臻笑着跑开。
凌瑶瞪了她两眼,收回目光,暗忖道,这才是正常二十出头小姑娘的样子嘛。
上一世跟着顾远之,甜蜜时刻自然有之,但波折太多,秦书臻虽一贯温婉,却总是愁绪萦眉,总有股西施捧心之味。
还是这样好。
凌瑶越想越开心。
月光草虽然容易辨认,但野外荒地无人打理,杂草丛生,要在杂草中找出月光草,也不容易。
凌瑶捡了根枯枝,一边扒拉一边低声哼起歌。
跑到另一边采摘月光草的秦书臻闻声抬头,看见她脸上还带着笑,心里也轻松不少。
俩姊妹一人一边,在杂草从中寻找月光草。
除了头顶偶尔飞过一二修者,并无人来打扰——这里是卧虹山,到处都是修者,想必大家也不会关注两名低修的。又因为遍地修者,卧虹山内,连只修为稍高一些的灵兽都没有。
凌瑶俩人摘药半天,也就遇到一二未开智的蛇鼠。这些小野物,对修者而言,也就是挥挥袖子的事。
如是,俩姊妹一口气将这片地儿的月光草收刮干净,才踏着集合的点,赶回慈心谷驻扎地。
直到她们消失在天际,不远处密林里慢慢踱出一道灰色身影。
他怔怔然望着天际方向,眸底闪过无数挣扎,又慢慢归于沉静。
***
月光草大受好评,慈心谷众人瞬间如打了鸡血一般,四处寻找可入药的灵草灵兽。
凌瑶与秦书臻也没差,偶尔逛逛主峰,大部分时间也是四处溜达。
凌瑶因有上一世记忆,总是很快在各种犄角旮旯里找到灵植,但秦书臻找到更多。
而且,她找到灵植灵兽的时机都非常……巧妙。
有时候是遇到可爱的小兽,贪玩追一下,然后在小兽洞穴口发现珍贵灵菇;
有时候是被杂草下的藤蔓绊了脚,踉跄着翻了个身,便看见峭壁缝隙里的灵草;
有时候是遇到小溪流,随意去洗洗手,便在溪流下看到随波逐流般飘动的水系灵草;
……
最重要的是,每一种,都不低于中品。
凌瑶眼红极了。她重生一遭,上一世跟玄真到处找,才寻来如此多的灵植,却也都是些常用的、不名贵的灵植,胜在数量够多……但所有灵植加起来,都不如女主踉跄一次得来的灵植珍贵。
这就是女主的气运吗?
当然,柠檬归柠檬,凌瑶还是很高兴的:“这些灵植数量少,按规矩,你都可以自己收着,别给师兄师姐们哄了去啊!”
秦书臻连连点头:“嗯嗯。”
凌瑶继续叨叨:“咱姑娘家,就得手里有钱有物,若是再加上点实力……什么样的男人找不着?顾远之那样的,充其量不过是你的过客。”
秦书臻:“……”
“你这什么表情?姐姐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听我的没错。”
秦书臻嘟囔:“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天天晚上抱着《灵魔混杂说》念念有词的。”
凌瑶顿时气虚,下一瞬立马挺胸:“我看书怎么了?我又没见色忘义,我这是……学习助人两不误。师叔帮我们甚多,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哦……”秦书臻意味深长,“该做的事情。”
凌瑶恼羞成怒:“我可没像你似的一头扑上去。”
秦书臻也怒了:“那我不是也没有吗?”
凌瑶愣了愣。对哦,这一次,秦书臻就是跟顾远之黏糊了点,啥事都没做呢。
秦书臻顿时得意:“看吧。”
凌瑶斜眼:“要不是我盯着,说不定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秦书臻瞪她:“你!”
凌瑶做了个鬼脸。
秦书臻尖叫一声扑过去:“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凌瑶顿时被扑进草丛里。
俩人哈哈笑着扭打成一团。
这段时间日夜相处,俩姊妹仿佛又回到当初在慈心谷日子,嬉笑打闹,无忧无虑。
因此,当破空声传来时,秦书臻毫无准备之下,一击便倒。
凌瑶这段时间经常向师长们请教,慈心谷的师长们好则好矣,就是太喜欢考察弟子所学所用——尤其是她这种刚晋升金丹的小弟子。
在诸位师长的调jiao之下,她的反应速度也是有了一大波提升。
攻击袭来,她只慢了半拍,秦书臻刚软下身体,她立马将人搂住,就地一滚,躲开来人的后续攻击。
来者丝毫不松,接着又是一记。
凌瑶单手撑地,脚尖同时一踢,抱着秦书臻弹身而起,也终于看清来者的容颜。
“顾远之?!”她震惊出声,下意识紧张地扫视四周。
许是因为暴露了,顾远之反倒不着急了。
他的攻势慢了下来,一记接一记,却招招直逼凌瑶面门。
凌瑶抱着秦书臻躲得狼狈万分:“你要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她是秦书臻啊!”这人竟也不怕伤着秦书臻。
顾远之笑了:“我当然知道……”他诱哄道,“把她给我,我放你走。”
凌瑶气愤:“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打晕她再带走,跟强盗行为有何差别——嘶!”
顾远之这一击竟带上雷电,掌风扫过凌瑶的脸,刮得她脸上一麻——她应当受伤了。
凌瑶心头一凛,仔细去看顾远之。
“没有关系?我同意了吗?”顾远之笑得阴冷,“我好意相求,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由不得她了。”
是她记忆里的执拗,还有比记忆更疯狂的神色。凌瑶顿时有些慌了手脚:“你——你想干什么?”
顾远之轻笑,再度道:“把她给我。”
凌瑶定了定神,搂紧秦书臻,再度躲开一击,斥道:“休想!”
顾远之神色顿冷:“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攻势瞬间凌厉,裹着雷蛇袭向凌瑶。
凌瑶躲避不及,被击中胳膊。
“咔嚓——”
凌瑶惨叫一声,摔飞出去。
可雷电之力如附骨之疽,瞬间麻痹了她的手脚,怀里昏迷的秦书臻随之甩出。
凌瑶顾不得伤,挣扎着爬起来,试图去抱秦书臻。
脚踏枯叶之声缓缓行来。
凌瑶刚够到秦书臻的手,顾远之已弯身下来,粗暴地拽起秦书臻,将其甩到肩膀上。
凌瑶忍住剧痛,惊惧地瞪着他:“你、你——你难道要与慈心谷为敌?”
顾远之似有疑惑:“怎么会?”他微笑,“等书臻想明白了,便是我顾远之的道侣,她的师门,怎会与我为敌?”
凌瑶:“不可能,我一定——”
顾远之一把拽住她的长发,扯得她的脑袋往后倒。
凌瑶对上他阴鸷的脸,记忆深处的恐惧瞬间涌了出来。
“……别、别杀我!”她开始哆嗦。
顾远之挑眉,仔细打量她五官:“说起来,你也长得不错——”他突然皱眉,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凌瑶已精神恍惚,嘴里只喃喃道:“别杀我,好痛——好痛——”
顾远之扫了她一眼,松开手:“我也想,不过,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长剑出鞘,狠狠刺下——
“叮!”
挟着劲力袭来的佛珠撞开了利刃。
顾远之凛然:“谁?”
回答他的,是裹着凌厉杀气的一百零八颗紫檀佛珠。
第051章 玄真受刺 彻底入魔
一百零八颗紫檀佛珠宛如天罗地网, 铺天盖地攻向顾远之。
顾远之眸中闪过怨恨,抽回长剑,带出一线血珠, 反手挥向佛珠。
舞着雷蛇的剑气与灰蒙蒙的魔气在空中交汇, 荡出一圈圈涟漪。
佛珠只在空中停滞一息,便又滴溜溜地再次推进, 尚未消失的涟漪瞬间碎乱, 齐齐荡向顾远之。
后者被震得倒退数步,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握紧手中长剑。
下一瞬,灰色身影破开涟漪,骤现眼前,一百零八颗佛珠宛如被无形丝线拽住,瞬间聚拢,凝成一串佛珠,落在来者手上。
顾远之怨毒不已:“又是你……出家人当清静无为, 你却总要坏我好事, 怪不得佛祖不容。”
泛着血雾的狭长双眸宛如看死人般冷冷扫过他,落到草地上。
方才,佛珠虽惊险地将顾远之的剑击走,但终归晚了一步, 剑尖刺入凌瑶腹部,经佛珠一撞, 剑尖腹部划出一道血痕,染黑了天青色袄裙。
玄真眸中血雾骤浓:“竖子尔敢!!”
一百零八颗佛珠再次飞出, 挟着凌厉杀意攻向顾远之。
顾远之飞身而起,避开其锋芒。
玄真却紧随其后,掌心裹着雷霆之势攻过去。
顾远之心惊。
传闻佛子修为已至出窍期, 前段时间为压制魔气,修为跌至元婴。没想到放开压制后,浑身魔气四溢,修为竟然还能恢复,甚至还能将灵力转化为魔气。
若是能占为己有……顾远之眸中闪过贪婪。
玄真一记凌厉掌法,直接将他震出一口鲜血,也震碎了他的妄念——以玄真出窍期的实力,刚晋升元婴的他绝无胜算。
他思绪急转,手中长剑一转,急速扑向地上凌瑶。
眸中血雾翻腾的玄真却毫无反应,自顾自追击。
顾远之发现他竟然没有回援,顿时慌了手脚,手上攻势不减——
彼时,凌瑶已经醒了过来。托顾远之那一剑,剧痛让她从噩梦中醒来了。
左胳膊骨头碎裂,腹部有伤……她忍下到嘴的呻yin,不想引起顾远之的注意,让玄真投鼠忌器。
虽然不知道玄真为何会出现在此,但他实力比顾远之高是毋庸置疑,有他在,自己就不用再担心了。
如此,凌瑶便撑着草地坐起来,打算收拾伤口。
刚起身,便看到顾远之攻过来,她下意识往后一躺,堪堪躲过剑刃。
却躲不过雷电之气。
腹部伤口被剑气一扫,疼得她痛叫出声。
“砰!”
攻击落空的顾远之结实挨了一掌,横飞出去,摔在昏迷的秦书臻另一边,“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追击的玄真不知为何突然顿住,停在半空。
凌瑶痛出眼泪花,看到他傻在半空,忍痛唤道:“师叔?”
玄真听而不闻,呆悬半空。
凌瑶察觉不妥,怎么他身上的灰雾似乎更浓郁了?
眼看他一动不动,凌瑶咬了咬牙,提气运功,戒备地看向顾远之,便发现后者也正盯着玄真。
紧接着,这人仿佛发现了什么般,冷笑一声,扭头看向昏迷中的秦书臻。
凌瑶吓得一激灵,扑过去,抓住秦书臻胳膊就往身边拖,同时高呼:“师叔,救命啊——嘶——”扯到伤口了,“师叔!!”
顾远之冷笑:“他已经自顾不暇了!”提剑冲过来。
凌瑶惊恐尖叫:“师叔救命——”
玄真浑身一颤,身上魔气陡然暴涨而出,卷得衣袍猎猎生风。他缓缓抬起手——
顾远之眉头一跳,再顾不得秦书臻,架起飞剑,仓皇逃走。
凌瑶:“……”
她松了口气,整个人无力软下,倒在昏迷的秦书臻身上——
“嘶痛痛痛——”
扯到腹部伤口和左胳膊的碎骨了。
堂堂金丹修士生生疼出一头冷汗,凌瑶躺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伸手去探秦书臻的脉搏。
两股气息?是被打入什么禁制导致昏迷吗?
“师叔你快来——!”扭头就对上一双血红双眸,她的心脏差点蹦出来。
玄真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弯腰俯身,拿那双覆满血雾的狭长双眸盯着她。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的血雾,宛如凝滞一般充盈眼眸,连瞳孔都看不清,诡异万分。
凌瑶顿了顿,干巴巴问:“师、师叔,书臻不知道怎么回事——”
玄真却不吭声,视线落在她血污不堪的左胳膊上,伸手,轻轻抚向被鲜血洇湿的袖子,又仿佛怕碰伤她一般,在毫厘之外便停下来,不敢再靠近。
“疼吗?”他低声问。
凌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盯着那双诡异血眸,她小心翼翼道:“有点——好吧,还挺疼的。”
玄真:“贫僧帮你上药好不好?”
凌瑶:“……”更不对劲了。她咽了口口水,“师叔,你不担心男女授受不亲了?”
玄真没回答,又问:“贫僧帮你上药好不好?”
凌瑶看看地上安静昏迷的秦书臻,觉得应该没有太大问题,紧张道:“那……麻烦师叔了?”
玄真不再说话,指尖划破衣袖,轻而又轻地揭开,露出血肉狰狞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