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凌瑶忍不住龇牙。
玄真顿住。
凌瑶忙道:“没事你继续,长痛不如短痛。”
玄真竟然开始吟诵往生咒。
凌瑶:“?”
她哭笑不得:“师叔,我还没死呢……要不,你先给我上个药再念经?”
玄真停下,慢了半拍才缓缓点头:“好。”
凌瑶正准备翻储物袋,就见他翻出一眼熟的药盒……万玉膏。
……真土豪!
下一刻,一大坨万玉膏糊到她伤口上,疼得她一激灵。
玄真动作其实很轻,以凌瑶对疼痛的忍耐,只吓了那么一下,就淡定下来,还转过来找他说话:“师叔你这魔气还能不能好了?眼睛都红得跟兔子似的,怪吓人的。”
玄真一声不吭。
凌瑶歪头打量他,却分辨不出他脸上是何表情——一仿佛是平日的清冷平淡,但又有点隐隐约约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红眼睛看不清楚神情……吧?
胡思乱想中,胳膊的伤上好药了。
凌瑶看了眼缓慢愈合的伤口,轻呼了口气,问:“我腹部还有伤……师叔要不要回避一下?”
玄真顿了顿,扶上她未受伤的右胳膊,将她往后推。
凌瑶:“?”
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被推倒在秦书臻身上。
下一秒,她的短袄被带着魔气的长指划开。
“!”凌瑶震惊了,“师叔你——”
半跪在身侧的玄真恍若未闻,眸中凝滞的血雾挡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凌瑶愣愣地盯着他,直到腹部传来清凉触感。
她瞅了眼腹部。
袄子被玄真用魔气切掉,露出白皙柔软的腹部小肉肉。一条血线横贯腹部,皮肉翻起,周围全是污乱不堪的血痕。
只是皮外伤。
她松了口气,然后看着玄真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给她上药。
她甚至还有闲心想,或许,上药治伤不算在男女授受不亲的范畴?毕竟上回,也是玄真给她上的药……
很快,玄真上好药,收起药盒,红眸直勾勾看着她。
凌瑶反倒尴尬起来,扶坐起来,迅速翻出一件长袄披上身,呐呐道:“谢谢师叔。”
玄真保持半跪姿势,一动不动。
凌瑶系好衣带,抬头看他,发现他仍然盯着自己。那股诡异的违和感又来了。
她顿了顿,问:“师叔,能不能看看书臻?她一直昏迷不醒。”
玄真不动。
凌瑶:“师叔?”
与玄真通红的眼眸对视片刻,后者依然不动弹,甚至眼珠子都不往秦书臻身上瞟。
那股诡异的感觉更甚了。
凌瑶咽了口口水,抬起手,小心翼翼戳向他的脸,嘴里轻声叫道:“师叔,你还好——”
灰影一闪,原本半跪在面前的玄真瞬间出现丈许开外。
凌瑶:“……”
行吧,还是那个玄真。
这么一会儿功夫,腹部伤口已经舒缓许多,她索性不再多说,转过身,抓起秦书臻脉搏,小心送入股灵气查探。
秦书臻体内确实多了股陌生气息,仔细辨认,那股气息仿佛带了股粘滞之感,隐隐还会将自己的灵气吸过去。
这已经超出凌瑶的知识范畴。
既然玄真不肯看,她必须赶紧带回去,求助师长。
思及此,她半跪起身,右手探到秦书臻后背,把人抱进怀里,后者软绵绵靠在她右肩上。
凌瑶维持着这个姿势站起来,刚要转身,准备朝玄真招呼一声便离开。
一阵风陡然袭来。
凌瑶凛然,正待跃开,怀中便空了。
下一瞬,灰色身影出现在数步开外,单手掐着秦书臻脖子,诡异血眸直勾勾看着她。
凌瑶错愕,下一瞬脸色大变:“师叔你心魔又犯了?”她瞪着那只掐着秦书臻的手,嚷道,“师叔你别乱来!那是书臻!”这么个掐法,筑基修士也顶不了多久啊。
玄真终于开口,声音轻柔,仿佛在跟她商量:“不许碰她。”
凌瑶压根没注意到他的语气,只紧张兮兮地盯着秦书臻逐渐涨红的脸,胡乱道:“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你先放了她好不好?”
玄真:“你骗我!”
“没有没有!”凌瑶慌不迭摆手,然后试探般前进一步,张开双臂,做出接人的动作,“你先把她交给我好不好?”紧张之下,连左胳膊的疼痛都顾不上了。
玄真眸中红光似乎晃动了下。
凌瑶再细看,他眼眸里仍是那片凝实的红雾。
“那你亲一下贫僧。”
凌瑶:“……啊?”她是不是听力受损了?
玄真掐着昏迷不醒的秦书臻,诡异血眸直勾勾看着她,道:“亲一下贫僧,贫僧便放了她。”
凌瑶:“??!!”
哥们你醒醒,你是普度众生、济世为怀的佛子!!
就算入魔,你也不应该是这个画风啊!!
第052章 修界浑水 杀僧祭魂
凌瑶很抓狂:“师叔你醒醒!!”这人入魔是入傻了吗?
玄真却因为接连两次要求都被无视, 剑眉瞬间拧起。
配上那双猩红又诡异的血眸,宛如罗刹降世。
“你不愿意。”他声音带怒,“那她也不必活着了。”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加大力道。
昏迷的秦书臻已经涨得满脸通红, 垂下的手脚甚至开始不自然地痉挛。
凌瑶急得尖叫:“你松手我就亲。”
玄真神色顿如云销雨霁, 手指一松,径自扔了秦书臻。
凌瑶:……诶?还能这样?
她顿时迟疑了。
玄真剑眉一竖:“你打不过我, 你若是反悔……”威胁之意清楚明白。
凌瑶:“……”亲就亲, 还是她赚了呢。
如此,她心一横,扑过去,攀上玄真肩膀。
后者竟也乖乖站着,只拿那双猩红血眸紧盯着她。
凌瑶第一次如此接近玄真,即便知道他如今神志不清,依然很紧张。
看了眼玄真颜色略浅的薄唇,凌瑶深吸一口气, 闭上眼, 踮起脚,凑上去——
娇俏容颜凑近,温热馨甜的气息袭面而来……玄真眸中血雾一阵剧烈翻涌。
凌瑶还没贴上去,手下突然失去支撑, 整个人往前摔,接连踉跄了两步, 才堪堪稳住身体,还扯得胳膊生疼。
她抬头, 瞪向窜到十数步外的家伙,恼羞成怒道:“你干什么?不是你要亲的吗?”说要亲的是他,嫌弃的也是他!
玄真眸中血雾翻涌, 脸色挣扎,喃喃道:“不行……不可以……”
凌瑶:“……”
就算入魔了还是改不了和尚的德性!
凌瑶又伤心又气愤,一跺脚,索性不管他,转身走向秦书臻。
还未靠近,灰影飘然入目。
玄真再次挡在她面前。
凌瑶更来气,训斥道:“干什么?走开!”
玄真血眸直勾勾盯着她,道:“不许碰她。”
凌瑶恼怒:“我要带她回去治伤,不碰怎么带?你是不是想她死掉?”
玄真却只会重复:“不许碰她。”
凌瑶气愤:“她身上没毒。”
玄真:“不许碰。”
凌瑶:“……”死和尚,入魔了怎么这么犟?
等等,玄真平日是很温和没错,可他是佛子啊,他说的话跟金科玉律似的,谁没事会杠他?自然看不出他是犟还是不犟……
凌瑶盯着他片刻,视线在他凝实的血眸上停留许久,终于还是心软了。
她试探道:“要不这样,我们一起走——”
“好。”
凌瑶:“……”好什么好?她还没说完呢!她无力,“你听我说完。”
玄真竟真的不吭声了。
凌瑶望着他的兔子眼,接着道:“我是说,你,我,还有书臻——我不动我不动。你带,你带行不行?”
玄真似乎思考了片刻,抬起手——
凌瑶大惊:“不能用掐的!”
玄真顿了顿,变掌为指,朝地上的秦书臻弹了个术法。
下一刻,昏迷不醒的秦书臻便被凭空托起,四肢软绵绵垂落,缓缓飘到她身边。
凌瑶:“……”
虽然奇怪了点……好歹是能带着走了。
凌瑶辨认了下方向,试探性般跃出数米,然后回头去找——
赫!玄真竟如鬼魅般紧随她身后。漂在半空的秦书臻亦然。
凌瑶眨了眨眼,索性道:“师叔,你的速度比较快,要不你带我一程吧?”
玄真的血眸一直盯着她,不吭声。
凌瑶:“……”行吧,自己走。
原本她与秦书臻只是闲来无事四处散步,离慈心谷驻地并不远。
两人一尸——哦不,俩人带一昏迷者赶路,途中还遇到几拨路人,都被玄真身上凶煞的魔气惊住,纷纷飞逃而去。
看得凌瑶心情复杂不已。
一路无声,直到赶回慈心谷驻地。
守阵的师兄们大吃一惊,再听说秦书臻不知中了什么术法禁制,突然昏迷不醒,当下也顾不得玄真的浑身魔气,迅速将他们迎进去,同时派人去请长老们。
很快,人就到了。
来者是慈心谷二长老,姓周,出窍期大能,亦是这次出门的领队。
远远他便察觉此处冲天的魔气,神色骇然,迅速甩下同行长老,疾冲进来:“何方魔修竟——玄真禅师?”
以他的修为,自然能看出玄真浑身魔气冲天。他知道玄真入魔了,但……
周长老仔细打量玄真,最后落在他那双猩红血眸上,惊疑不定道:“禅师,您这魔气如此外放……不会影响吗?”
玄真听而不闻,甚至眼皮都不掀,猩红血眸依然只盯着凌瑶。
凌瑶无奈,先朝周长老行礼:“周师伯,玄真师叔的情况……有点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您还是先看看书臻吧。”
周长老定了定神,发现玄真果真不理会,只得按捺下好奇,收回目光,看向秦书臻。
后者已被凌瑶的师姐师兄们搀扶下来,靠坐在旁边宽椅上。
周长老凛然,快步过去,抓起秦书臻手腕,同时问:“怎么回事?”
凌瑶连忙将事情经过简单介绍了遍。
周长老皱了皱眉,小心送入一股灵气进秦书臻体内:“顾远之?谁家的?”
闻讯赶来的凌瑶大师兄忙接话:“是潞北顾家的,天赋还算不错,但有些骄矜,月余之前还在我们慈心谷做客,似乎在追求秦师妹。”
周长老:“……”他放下秦书臻,看了眼玄真,问凌瑶,“当真是姓顾的小子攻击你们的?”
凌瑶点头:“是。”她将顾远之的话重复了一遍。尤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几句。
陆续赶来的诸位师长全都变了脸。
周长老怒意勃发:“他当真这么说?”
凌瑶肯定:“不敢欺瞒诸位师长。”她想了想,解开系带,拉下长袄,“我跟他交锋了几招,右胳膊骨头碎裂,腹部受伤……我看他那意思,是打算把我杀了灭口,好顺利掳走师妹的。”
狰狞的胳膊当先显露,腹部的伤倒是愈合得只剩下一道血线……这两处,便足够看出当时有多凶险。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若非有玄真师叔的万玉膏,估计我这伤还要更糟糕——?”凌瑶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灰色身影惊了下,下意识停下,“师叔?”
她站在后面,故而看不到,玄真顶着一双猩红诡异的血眸,冷冷对着所有人,满脸煞气,魔气四溢。
周长老提掌戒备:“玄真禅师,您这是何意?”
凌瑶察觉不妥,走出他遮挡范围,问:“怎么了?”
玄真跟着动作,再次挡在她跟前。
凌瑶:“?”继续往外走,“师叔?”
玄真跟着再走。
几个呼吸的功夫,原本与众人对峙的玄真,便随着凌瑶站到了边上,坚定地挡在凌瑶身前,挡住众人投来的目光。
凌瑶:“?”
众人:“?”
凌瑶的四师兄低声嘀咕了句什么,旁边的大师兄挑了挑眉,吩咐道:“小瑶先把衣服穿上。”
“……啊?哦。”凌瑶茫然,仍听话地乖乖穿上长袄,系上衣带。完了她放下手,移动脚步,走回周长老跟前。
玄真依然亦步亦趋,一直跟着她。
凌瑶无力,只得暂且由他,抬头,便对上众人诡异的视线。
她顿了顿,连忙低头检查自己。她特地挑了件青松色长袄,加上衣宽袖大,除了显得她有点肿,没有丝毫问题。
她再次抬头,问:“怎么了?”
众人却又移开目光,齐齐看向玄真禅师——这家伙浑身的魔气,仿佛平和了些?当然,只是些许。顶着那一身煞人魔气,依然很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