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她把小汉显还回来是什么意思,晏宇还是决定去给她办入网。办好了就......去送给她,随她扔了还是砸了都行,他不管,送出去的东西就是属于她的。
刚下到一楼,裤兜忽然振动起来,晏宇手忙脚乱地掏出了传呼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让他长长呼了一口气。
呼完又纠结起来,要回吗?钟莹不知道的是,昨天晚上他走出音乐餐吧后并没有离开,一直站在街对面等着她出来。她是出来了,不过是和许卫东一起,而且还上了他的车!
闻到她身上的酒味,晏宇心脏快炸了,只是看着她困顿不清醒的样子没开口质问而已。从七点半到十二点多,他们在干什么?随便想一想就有杀人冲动。
他真的生气,非常生气,就这样回过去,好好跟她说话,她会不会觉得昨晚的事更无足轻重了?
心里犹豫着,人已经走到了磁卡电话旁。晏宇盯着传呼机上的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想起钟莹曾说过的话:最多等你十分钟,最最多等你十五分钟,最最最多等你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不回我就走了哦。
他就在电话旁站着,在信息接收即将超过二十分钟的时候,拿起了话筒。
等待音响了两声,那边接起,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宇哥,招待所的床特别硬,还没有独立卫生间,我没睡好,天不亮就回学校洗澡了,你去找我了吗?”
晏宇没说话,她似乎不以为意,继续道:“回来我又睡了一觉,刚醒呢,早饭中饭都没有吃,现在好饿,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我去找你好吗?”
昨夜的漠然疏离和对抗态度就像一个幻觉,她又恢复了往日甜丝丝的语气,说着云淡风轻的话,没有解释,没有不安,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晏宇一言不发,沉默地听着。
“喂,宇哥?你是不是宇哥啊?”她将话筒拿远了些,小声道:“不是怎么不说话,我挂了。”
“是我。”
他一开口,轮到对面沉默,许久之后,钟莹音调低落:“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现在要是不想见我,我们过几天再说也行。你消消气,我就……”
过几天?他一时一刻都忍不了了。发觉钟莹有挂电话的意图,晏宇立刻打断她道:“半小时,人大北门。”
说完先挂了电话。
钟莹对着话筒叹了口气,小可怜这一天一夜的日子不好过啊。快乐约会最后演变成一场疑似头上长草的闹剧,生气,不是应该的吗?自己昨晚冷淡的表现又让他的痛苦雪上加霜,单单从电话里的沉默,就能感受到他心头火山岩浆沸腾,却一直压抑着没有喷发。
和怀揣着不可告人秘密的她在一起,惊喜和惊吓不知哪个先来,比起许卫东,他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今天睡饱了瘫在床上醒神的时候,钟莹想起自己即将要做的事,甚至有放弃他的念头瞬间闪现。趁现在爱得不深,干脆把他还给真命天女算了,她要干涉许氏夫妇的婚姻,阻止悲剧发生,就免不了和许卫东接触,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还会被他逮到。
可不能直接告诉他许卫东是她前世的亲爹,这话让唯物主义理工男听着就是在为劈腿找借口,还是慌不择路胡编乱造的那种。
而且说实话会引起剧烈的连锁反应,诸如前世是谁,哪年出生,死的时候多大了,婚否,装十五岁小女孩有什么心得,勾引十七岁少年是怎么构思的,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
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三十年后的晏宇在钟莹心里是商战之神,也许因为学计算机出身,他特别心细,擅长抽丝剥茧寻找漏洞,有创造溃千里堤之蚁穴的本事。如果他对她没了爱意,凭智商展开真实与谎言对决的话,钟莹觉得自己撑一个回合就要落败。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放弃他。接下来三十年专心致志帮助许卫东,提醒他不要重用某些人,不要相信叔叔说的扩张计划,时刻留意公司资债平衡和对外担保问题......嗯,然后呢?
然后许卫东念在她热心的份上聘请她做个顾问高管,年薪百万?啊呸!她姓钟了,这辈子许家的财产她一分也得不到!
晏宇再穷几年就要动起来了,天选之子一路冲顶,她舍不得钱,也舍不得年轻的他。只要把巨富和青春的肉.体联系在一起,钟莹就觉得自己对他的爱发自内心澎湃汹涌。
她可以做到的,她一定能处理好和许卫东的关系,放弃晏宇,这辈子都不可能!
钟莹头一回没迟到,半个小时后准时到达北门,晏宇也一样准时,下了公车正在过马路。她冲了过去,不顾街道上车来人往,不顾四周众目睽睽,直扑他胸膛,双臂环腰死死缠住。
也就一两秒的事,一辆小货车紧贴着她的后背开过。那司机伸出头来破口大骂:“奔丧呢跑那么快,棒槌!”
晏宇看见她跑来,阻止不及,车来刹那间吓得浑身冰凉,一抱到人就飞速转身,好险没有刮到她。
“你怎么回事,不看车就过马路!”他积攒了将近二十四小时的怒火此刻全数爆发,扯开她胳膊狠狠甩下。
钟莹嘴巴一瘪,泪盈于睫:“对不起,我错了。”
那车速,真刮不到。骂吧骂吧,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眼里只有你,怎么会看不到车呢?我上辈子可是最遵守交通规则的人了,找死都是去盘山无测速路段找的。
第52章 难以抵抗 [VIP]
坐在一家小面馆里, 钟莹将昨天的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把她偶遇许卫东,一直到最后与他谈完, 借他的大哥大打传呼,请他送自己到华大的过程都说了。其中加上了动机的改编,隐瞒了她与许卫东的部分谈话内容。
“就是你进门时碰见的那个女孩儿,人特别执着,穷追不舍的。许卫东让我帮忙, 我一开始不愿意, 他说在四食堂也帮我解过围,帮他一次就当还人情。后来你动了手, 他叫嚣着要找你麻烦,我怕事情闹大, 就留下和他多沟通了一会儿,最后算是达成和解。我想找你把这件事说清楚, 结果......”
晏宇既不吃东西, 也不说话, 全程盯着钟莹的眼睛。手指搁在桌面上,偶尔轻轻一敲, 目光没有丝毫波动。
好几次钟莹都想逃避这种可怕的逼视,审视, 不断做心理建设强迫自己眼神不飘。他手指敲动的时机都是在她忽略重点,简化过程的时候,每哒一声就让她心头一虚,感觉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解释完毕, 晏宇仍然沉默, 面冷如霜, 垂下了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钟莹本想再掉两滴眼泪的。这种武器在爱你的男人面前无往不利,大多数情况下,祭出即可心想事成。但得牢记刺激饱和原则,过犹不及。
不过刚见面的时候她已经红过眼眶,这会儿再哭就显得像在逼他接受她的说辞一样。钟莹想了想,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低声道:“都是我的错。”
掌心凉凉的,皮肤如玉,手指细白,椭圆形的指甲修得干净整齐,泛着柔光,长着弯弯的小月牙儿。晏宇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儿,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
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许卫东为什么要给你解围,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假扮女朋友有必要做那么亲密的接触?发生冲突的时候你不是来拦我而是去护他?谈和为什么换地方,为什么要喝酒,为什么谈到半夜十二点?那么轻易上一个男人的车,你是没有警惕心,还是压根不警惕他?
可是这些他都没问出口,在她认错的时候心就软了,甚至开始给她找起理由来。只有十九岁,遇到突发事件处理得不够妥当也情有可原,她那时拼命叫他走,是怕闹大了不好收场吧。
他只是淡淡道:“你有什么错?”
那可就太多了,钟莹知道自己的话经不起推敲,晏宇要是盘根究底,她得撒更多的谎来圆。她只是在赌,赌他和二十多年后的晏先生一样,喜欢玩点到即止,给你个眼神自己反省那一套,不屑于把脸彻底撕破。
于是她懊悔且真诚地道:“我错在一开始就不该搭理许卫东,他能想出这种办法来甩女孩子,可见本质上就不是个好人;更不该一听他要报复你就慌了手脚,完全忽略了你的心情。”
晏宇嘴角扯起森冷笑意:“报复我?只怕他不来。”
好的,知道大佬你兄弟也不少,许卫东只能摇些社会人士,您能把部队大兵都摇来,可是何必呢?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她脸上露出惧怕,嗫嚅着:“我跟他说好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他也知道我是你女朋友,对我没什么别的意思的,就是当时抹不开面子,才说了不恰当的话。以后我不会理他的,别再起冲突了,我害怕。”
晏宇不置可否,抬眸望向她:“你是我什么?”
这句话一出,钟莹立刻get到了内涵,他的心情正在转好中,就因为一个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但她从未亲口承认过的头衔。
这个时候不能玩那些绿茶技巧,正在敏感时期,再否认他很快会联想到不愉快场景,联想到自己没有立场生气,然后更生气。
钟莹瞪着茫然的大眼睛,难得表现出一点傻乎乎的感觉:“我是你女朋友啊,不对吗?”
掌心下的手抽出,又覆上了她的,握住捏了捏,他的声音软和许多:“对,所以不要和别的男生走太近,我会不舒服,很不舒服。”
“嗯。”钟莹点头,心底大松了一口气,过关了。他真的很喜欢她啊,喜欢到可以试着独自消化两人关系中产生的波澜,而舍不得让她为难。只要她给出一个态度,一个能让他确信她属于自己的态度,就好。
这样的晏宇,她难以抵抗。
望着他一本正经的脸,钟莹有些感慨。如果当初和晏先生结婚时,他年轻二十岁,不,十岁也行,还留有一些激情,一些直白表达的能力,她或许不会那么抗拒吧?这个英俊的,爱得不遮掩,吃醋会表现在脸上,让人无法不动心的小伙子,后来为什么会变成一潭死水?
很难想象一对夫妻五年的婚姻生活,接吻次数少之又少。钟莹指的是真正的亲吻,而不是社交礼仪般的蜻蜓点水。即使在负距离接触中,他的唇也总是克制地流连,对她的滋味浅尝辄止。
老男人就是那样吧,被岁月耗光欲望,已经没有了燃烧的动力。想娶个年轻女孩来加加油,可惜她压根没经验,抵触情绪又严重,在那方面的表现比较被动,大概像条死鱼。
死水配死鱼,结局仿佛注定。换成活水就不一样了,死鱼也还有一口仙气!
感恩晏宇的不追究,吃完饭后,钟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乖觉亲热,牵着手还要抱他胳膊,脑袋紧贴他肩头,整个人没骨头似地依在他身边,被拖着走。
两人赶在没下班之前去办了入网,小汉显屏幕上出现滚动的“欢迎使用北城126寻呼台,本台将竭诚为您服务,祝您生活愉快”字样。
“不错不错,以后你可以给我留言了。”
晏宇看她自然地接过传呼机,乱按一通后又自然地揣进兜里,没忍住问了一句:“昨天你把它给我干嘛?”
我喝多了,看你那冷冰冰的样子就心烦,脑子一热想跟你分手呢!钟莹甜笑:“我在找钱,只是让你拿一下嘛,谁知道你拿跑了。早上起床不清醒,发现不见了还吓一跳呢,八百块,我可赔不起,后来才想起在你那儿。”
假话。晏宇知道她在找补,昨晚上那语气,那行为,分明是想跟他划清界限的意思,他不愿去想那两个字,哪怕只是短暂的猜测一下,心都痛。
算了,不计较了,喝了酒不清醒不要苛求太多,于是话题引到另一方向:“以后不许喝酒。”
这个话题也很危险,跟男朋友之外的异性喝酒,还喝醉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知道了,我只喝了一杯,表示下谈和的诚意。你说我爸酒量挺好的,为什么我喝一点就会醉啊,酒量会遗传吗?就像一些病症什么的,属于隐性遗传。”
钟莹有意扯远,晏宇也不想纠缠于此,便顺着她的话说到生物学知识上去了。
两人闲逛一阵,在附近的租书店消磨了两个多小时。钟莹发现许多古早的漫画书,一套《尼罗河女儿》绊住她的脚步,先站着看,又蹲着看,最后索性坐在了地上,一本接一本停不下来。
店里还有很多和她一样的痴迷者,老板并不阻止,只是当看到欲罢不能的时候,书迷们就会发现找不到下一本了。去问老板,他笑着说小本生意,后面的租回去看吧。
晏宇对这种全是漫画武侠言情小说的书店不感兴趣,默默等着她,最后给舍不得走的钟莹租了两套漫画,才把她拖出来。
四点多刚吃过面,晚餐时间还不饿,两人沿着中关大街继续逛。这附近有三所大学,学生数万,因此路边各种新潮时髦,符合年轻人需要的小店就特别多。钟莹很快看到了一家录像厅,便拉着晏宇去看录像。
录像厅没什么稀奇,钟莹只是在外面的宣传板上看到了德华倩莲的海报,和海报上那辆熟悉的摩托车——铃木RG500,一时有些亲切感罢了。
这辆车全球限量五百多台,许卫东有一台。钟莹有记忆以来,它一直停在家中一角,专门打了个台子用以展示,许卫东把它保养得特别好,十多年后还像新出厂的一样。和他同龄的朋友来家里做客无不啧啧赞叹,问:“这就是天若有情那辆车?”
许卫东便搂着许妈自豪地说:“是啊,也是我俩的定情车。”
两人是如何相遇定情的,钟莹并不知道,但她猜测许卫东就是看过这部电影后才买了这辆风骚的车,风骚地骑着它,风骚撩动了许妈的少女心。
这个时候很多港城电影都无法在内地电影院上映,接触到它们的途径只有录像厅。礼拜天,赶上饭点,录像厅里人不多,钟莹和晏宇得以坐在第一排,在21寸电视机上看完了画质一言难尽的《天若有情》。
她并不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但年头隔得太久,剧情早已忘光,唯独记得德华穿着白西装骑着RG500飞驰在路上,鼻血直流的画面。
今日再看,她仍为那无望的爱情动容。在不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就像滴落在白西装上的鲜血,既美且惨,凄苦收场。
钟莹低头看被晏宇拉在他腿上的手,轻轻笑了笑。剧情每次进行到惨烈或伤感处的时候,他总是会用力的握一握,仿佛在安慰她,即使她全程平静,并没有要哭的迹象。
“好看吗?”走出录像厅,钟莹问他。
晏宇摇摇头:“我不喜欢悲剧。”
“我问你那辆车,德华骑的摩托车,好看吗?你不觉得他一边流鼻血一边骑车的样子特别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