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少年时——蒋淮琅
时间:2021-08-19 09:52:48

  帮助同学脱单的使命感没能让晏宇的租房热情消退太多,能遏制他的只有导师和工作。十月底他出差了,跟钟莹说了城市的名字,再未透露其他,归期不定,又是一个保密任务。
  在电脑还没有普及的今天,一些精尖单位已经开始尝试着摆脱繁琐的人工作业,利用信息技术推动很多科研领域的变革,促进社会走上初级智能化的道路。晏宇赶上了好时候,他们这一批学习计算机技术的大学生,将来会在被电子信息覆盖的所有行业里成为专家,权威,或者创业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大高是靠开发游戏发家,晏宇是怎么赚得第一桶金的呢?他手里有那么多专利,那么多项目,那么多产品,不知道哪一样才是他的登天梯。
  钟莹暗暗下定决心,只要晏宇动了创业的念头,她一定全力支持,保证人设不倒,二十四小时扮演好贤内助的角色,劝他坚持梦想。不要跟晏副军长那老思想老脑筋闹别扭,搬出来耳不听为净,前期再苦再累有她陪着,大不了她出去卖艺赚钱养他一段时间就是。
  等到产品开发上市,票子滚滚而来的时候,她的所有付出都会得到回报,嗯...千亿倍的那种回报。
  老天似乎感知到了她想赚钱供养大佬的坚定信念,晏宇刚走不久,两桩赚钱的活儿主动找上门来,一个是拍电影,一个是拍广告。
  巧得是,她跟这两个工作都是在威蓝西餐厅结下的缘分。电影导演八月份在那儿发现的她,当时递了一张名片,让她有空去参加试镜,城影厂最近好几部戏都需要演员,钟莹拒绝了,导演也没有强求。哪知隔了两个月,他又找来学校,说目前有部青春校园片其中一个角色非常适合她,真诚希望她能去试镜,片酬可观。
  钟莹再次拒绝,导演让她好好考虑考虑,又留下一张名片。大佬的女人不缺钱,不露脸,她没什么好考虑的。
  而拍广告的事就很有意思了,前来与她洽谈的公司负责人竟然是许卫东。见面就很霸总地说:“我爸要找你拍我们家口服液的广告,一万块,干不干!”
  钟莹惊奇:“不少钱啊,你爸为什么会找我拍?”
  许卫东也很懵:“我怎么知道?公司都定好了一个电影学院的女学生,他临时说要换你,说你长得更符合产品特点。”
  “产品特点是什么?”
  “喝了就变美啊,”许卫东打量她一眼,“你......还凑合吧。对了,你认识我爸?”
  “不认识,就在西餐厅见过一面。”
  “是啊,他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弹琴的女孩儿,”许卫东眯眼:“这老头子,不会动什么歪心眼了吧?”
  钟莹:......
  恒安的这个女性口服液很长寿,从九十年代热卖到二零一零年前后,代言人始终是一个叫莫兰的女演员。年轻时说喝了祛痘祛斑美白,中年时说喝了它可以推迟更年期。具体效果怎样,钟莹不喝也不知道,反正市场反响挺好。
  命运轨迹已经改变,苏小柔都脱离了许卫东的魔掌,她抢掉别人的固定财路也毫无压力。但这个广告要在电视里播放,头像还得印在瓶身上,一万块好像不太值啊,钟莹犹豫了。
  “可以只拍背面吗?”
  许卫东瞪眼:“宣传美容功效的口服液,拍背面?”
  “那可以戴口罩吗?”
  “不可以。”
  “戴墨镜呢?”
  “不行!”
  “只露侧脸?”
  “想都别想,一万块买你个侧脸,你当你是裴兴奴啊!”
  “裴兴奴是谁?”
  “甭管是谁,拍广告必须露正脸。”
  钟莹抱歉地摊手:“对不起,那我没法拍了,我们家宇哥不喜欢我抛头露面。”
  许卫东半晌才说出话来:“你可......真够三从四德的。”
  本以为这事儿就此不了了之,没曾想过了几天许卫东又打电话告诉她,许董事长居然同意模特只露侧脸。他存心试探,故意说钟莹开价两万,许董事长只是略加思考,仍然同意了!
  因此他确定他家老头子真的对钟莹起了歪心,表示自己当时非常愤怒,二话不说就帮她推了。还嘱咐她,如果老头子来找她,赶紧躲得远远的给他打电话,他来教训这个为老不尊的爹!
  钟莹:......
  许爷对她有好感的原因是那首陋巷之春的曲子吧,歌词温暖,积极,乐观,一定在某些难熬的日子里给过他安慰,让他铭记在心。听到年轻的小姑娘弹起,留下深刻印象也是人之常情。
  许爷是个正派人,才不像他儿子那样满脑子废料。
  果然一个礼拜后,恒安医药公司的人再次接触钟莹,这回没有许卫东的事了,派了两个女同志来请她前去试镜。通过的话可以只拍背面和侧脸,同时买断固定肖像在此产品上的使用权十年,报酬两万元。
  这才是生意人,好感归好感,价值要榨干。对于十年来说,两万块一点也不多。
  钟莹自己说出去的话,反口好像是耍着人家玩一样。满电影学院的漂亮姑娘,小有知名度的演员,谁也不会推拒许氏的广告邀请,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生哪里值得许爷一请再请?钟莹心有戚戚,不禁又联想到跨越时空的玄学亲情,毕竟是自家爷爷,自家产品,少给点钱她也该支持的。
  签了合同后,钟莹早出晚归三天拍完广告,揣着一本存折回到学校。在此过程中,她没见到老许董事长,也没见到小许经理。或者许卫东根本不知道这事儿,许爷防着他捣乱呢。
  有趣的是,给恒安拍广告的那个导演,和请她拍电影的是同一个人。遵照金主指示拍完之后,他问了钟莹和许家是什么关系。
  在满屏的“某某猪饲料,三月增膘四月肥”,“某某电风扇,用了都说好”的大白话广告天下里,恒安女性口服液敢用这种蒙太奇手法拍摄,广告词还只有一句,不得不说是个很冒险的创新。
  听说本子是这个姑娘改的,广告词也是她想的,得到的报酬还比他高得多,怪不得不愿意拍电影了。许家这简直是在给她送钱花呢,肯定有关系!
  什么关系?没有关系,管他信不信。
  这件事儿钟莹谁也没告诉,翘课两天请假一天只说自己去看望生病的亲戚去了。看着存折上的数字,她心情舒畅,声称挣了点小钱,先请舍友出去吃了一顿好的,周末愉快地逛起街来,就开始控制不住扫货的冲动了。
  十一月底,钟莹看着自己被塞爆的床底,严蕾被塞爆的床底,和被塞爆的空上铺,以及刚开完舍长会议回来的赵月兰的愠怒脸,讪讪而笑:“给我三天,我一定让宿舍恢复原样。”
  她火速联系严冉,问他和晏宇最后一次去看的那套亲戚家的房子有没有租掉,她现在想租。严冉说是五楼啊,晏宇不是不想租顶楼吗?爬楼梯够累的。
  钟莹说我租不是他租,现在就要!
 
 
第76章 女朋友想念你 [VIP]
  严冉亲戚家的这套房子坐落在离人大南门十五分钟步程的魏村路上, 靠理工大学更近,是某个单位的福利房。房龄仅三年,所有人是亲戚的儿子, 因为还没结婚,父母家有房,他本人又调往外地工作去了,故此房并未住过人。
  一室半一厅,一厨一卫, 房里大白墙水泥地, 吊着一根孤零零的电灯泡,什么都没有, 月租金一百二,最低半年起付。房东大妈说, 她儿子这房可是有卫生间的,上厕所不用下楼, 邻居家出租都要一百五呢。
  所谓卫生间就是一个蹲便, 一个水龙头, 同样的水泥地,简陋至极。但大妈说得对, 毕竟是独卫,总比第二天还要端着痰盂下楼倒洗要方便得多。
  在当下大学生一学期平均三四百元生活费的情况下, 一百二的月租金足以令普通学生望而却步。还好钟莹不是普通学生,是万元户。
  她爽快付了半年租金,手写了两张粗糙的租房协议,除了金额和时间, 几乎没对双方做什么约束。大妈也没提押金的事, 高高兴兴收钱给钥匙, 还夸严冉给她找了个好租客,钟莹一看就是个干净利落的小姑娘。
  她只提了一个要求,退租时,房子得和现在的状况一样。钟莹答应了,毛坯房好恢复啊,装了什么全砸掉就是。
  送走大妈,严冉惋惜地对钟莹说:“太着急了,我给你打眼色你也没看着,这栋楼就没几个租房的,再跟她磨几天,一百保准能拿下。”
  钟莹摇摇头:“有我在,我们宿舍内务评比从来没拿过优良。再等下去就要上倒数榜了,到时候我不租房也得被舍长轰出来。”
  严冉不敢置信:“你那么不爱干净?”
  钟莹呵呵:“这跟爱干净无关,宿舍总不能变成我一个人的库房。”
  严冉听得半懂不懂:“行吧,租都租了,你哪天要搬行李我给你跑一趟,床啊桌子什么的还是等晏宇回来再置办吧,你俩再一块儿去办张液化气证,买点锅碗瓢盆,日子就过起来了。以后我们哥几个也能来蹭个饭。”
  钟莹啼笑皆非:“严哥你想哪儿去了?这是我租的房子,我一个人住,男的来蹭饭我可不接待。”
  “你不和晏宇一块儿住?”
  钟莹露出嫌恶脸:“我和他只是男女朋友,又没结婚,凭什么一块儿住,你思想这么随便的吗?流氓啊简直是!”
  “......”严冉无语,拍拍后脑勺,“嘿,那他激动得跟快结婚了似的,敢情你没打算带他玩儿啊。”
  玩不玩的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得避免自己成为集体生活反面典型。租好房子后钟莹开始打包行李,计算数量和所需人力,考虑到劳务市场人员复杂,就只租了一辆小皮卡,然后经赵月兰介绍,雇了她所在组织里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学生帮她搬东西。
  三天之内,租房内堆了一地蛇皮袋,而宿舍焕然一新,空间宽敞得让舍友们都不习惯了。同时她们对钟莹的行为很不理解,用不到的寄回家去就好,特意租个房子来放,未免太奢侈了。
  钟莹笑而不语,付出总会有回报的。不在今天也必然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喝过的牛奶,切过的芦荟,抹过的百雀羚,练过的瑜伽,还有压抑过的本性,磨练过的演技,都会以金钱的方式,连本带利收获回来。
  租个房子放东西对万元户来说不算什么,如果可以,钟莹就想把它当成仓库使用,然后挑一个更大更舒适的来居住。再租辆带驾汽车,每天接送她上下学,再雇个阿姨,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全包......呃,现阶段只能先想想了。
  十二月,晏宇没有回来。钟莹对出租房进行了一些改造,铺了地板,贴了瓷砖,装了洗手池和马桶,还买了一台最新款的美飞电热水器。在卧室旁边那个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间里装了一圈铁架子,用来挂衣服。
  一月上旬,晏宇还没有回来,出租房里又添置了沙发,书桌,衣柜和一张双人床。
  为什么是双人床,她质问赵月兰,赵月兰说,要么给你换两张单人的?
  这些事她都没操心,全是赵月兰帮她办的。钟莹特意找的她,透露了自己下学期想搬出宿舍的意愿,房子也不是租来放东西,她要去住的。赵月兰并没很惊讶,毕竟大一岁,又经常在外打工,想问题比另三个女孩全面点,早就看出钟莹租房的目的不单纯。
  她问钟莹安全能保障吗?钟莹表示有晏宇呢,赵月兰笑了,说就知道你俩迟早要同居,可是务必小心点啊,别耽误了学业。钟莹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不知说什么好,一旦搬出去,她的名声就彻底系在晏宇身上了,将来再说两人是纯洁的,只会遭人白眼。
  男朋友不在,钟莹又太懒,只愿意出钱,不愿意监工,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让别人挣钱不如让舍友挣。要求清清楚楚,费用明明白白,该雇人雇人,给她的辛苦费少不了。赵月兰也没推拒,更不觉得替同学干活有损颜面,跑得甚是带劲,一个月就对“装修”的概念有了初步了解。
  要放寒假了,晏宇依然没有回来。钟莹给他打过两个传呼,他也没有回,小汉显更是毫无动静,最近连许卫东都销声匿迹了。她去华大找了几个相熟的学长问情况,他们也不知详情,只说经学校批准的工作肯定安全,晏宇该回来时自然就回来了。
  学期最后一天,钟莹买了些礼物托晏辰带给晏奶奶,然后和钟静一起坐上了返乡的火车。
  老钟接到两个女儿十分高兴,后座上带一个,大杠上带一个,各自再抱一个行李包,父女三人跟玩杂技似的回到了家。
  时隔一年,大院还是老样子,家里也还是老样子,老钟倒稍微有些变化,发福了点。
  钟莹眼里的“稍微有变化”,在钟静看来却是翻天覆地的程度。她一遍一遍在家中四处溜达着,审视着,一言不发,眼神越来越凌厉。
  当晚相安无事,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钟莹还在睡懒觉,就听见院子里闹腾起来了。
  她披着衣服走出房门,见钟静泪流满面疯了似地往大门冲去,老钟死死拉住她:“静静,你听爸说,听爸说啊!”
  “我不听!莹莹,走!”
  钟莹愣怔:“去哪儿?”
  “先去李舟珊家问问她妈安得什么心,再到公墓找妈去!”
  “......”
  老钟是个老实人,早上被钟静和颜悦色推心置腹的假面具欺骗,羞涩片刻就说了实话——他和市粮食局的一个丧偶女同志好上了,是李舟桥妈妈介绍的。
  钟静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她昨晚就有预感,做了一夜心理建设,打算如果老钟真的偷偷处了对象,她也要控制悲伤,问清来历,悄悄打探一下对方的人品,替爸爸把关。可是当听到此人是李家妈妈介绍的时候,她崩溃了。
  谁都可以给老钟介绍对象,李家妈妈不行!曾和自己的母亲要好如闺蜜的人,怎么能做出在她死后给她丈夫找女人的事来!这是伤害,这是背叛!
  钟静又钻了牛角尖,不让出门就坐在院子里哭,没有很大声,可是样子非常伤心。老钟蹲在墙根下发呆,钟莹陪在她身边,抚摸她的背,轻声道:“小鸟飞走了,老鸟还守着巢,它一天天怎么过日子的,小鸟不知道,只有隔壁树上的老鸟知道。快七年了,人家是好意,别让爸难堪。”
  钟静哭了半个多小时渐止,顶着红肿的眼泡跟老钟说:“行,我不管你了,你也别把人带到我面前,结婚摆酒也别告诉我,我不会参加的,姥姥那边你自己去说,必须说!还有,不准住我妈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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