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卫东冷哧:“要不是看在你诚恳认错,深刻反省了以往对我的不尊重,愿意自曝其短,我是不会帮你这个忙的。钟莹条件多好一姑娘,追她的人能从二环排到密云,你说你瞎傲个什么劲?是不是人弄到手了就不珍惜了?”
晏宇还是摇头:“我很爱她。”
“那领证那天你犹豫什么呢?我要是她我也不理你,想想就气,多伤人啊!”
没错,晏宇拿到准考证后,安静思考了大半个月,把自己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锁定症结点——那日钟莹问他领不领证,他怨气未消沉默了。
她一定是受到了打击,所以才会在后来他想谈话时堵住了交流的渠道,一股脑把自己的所谓不纯动机险恶用心和盘托出。
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对他没有感情,她不会受到那么大的刺激,不会为了找他奔波整夜,不会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毕竟,他只是有富贵相,还并无真富贵啊。
他觉得光凭自己表决心,已经不能打动钟莹了,让旁观者来劝劝她,会不会有好的效果?
他没有去见钟莹,却发动了他所能发动的人时刻留意她的动向。会想到找许卫东也是因为听严冉说,他最近在帮钟莹联系工作,走得挺近。
无论他曾多少次告诉钟莹自己不喜欢不舒服,他俩始终走得挺近。钟莹伪装的时候都断不了,不装了更是正大光明来往了。许卫东一个已婚人士,还和别的女孩联系紧密,苏小柔竟也不醋。
他反正是醋了,但醋得无可奈何,要知道他俩分了,许卫东估计会高兴得放炮。打也没用,警告也没用,拉拢一下试试有没有用吧。
说起富贵,许卫东倒是真富贵,可钟莹似乎没想过抄近路,和他的关系只能用忽远忽近扑朔迷离来形容。这倒是又给了他一点信心,越回忆细节,他越坚信钟莹对他是有真感情的。
“那天我接到了研院通知书,事情有点复杂,我走神了,不是真的犹豫。但是莹莹不......”
话音未落,身后的房门忽然拉开,一个长发女孩拿着花棉布小裤子走出来:“姐夫,裤子做好了,我姐呢?”
晏宇回头,四目相对,女孩愣了一下,似乎很惊讶,嘴唇蠕动,却没说出话来。
许卫东道:“我小姨子,小柔堂妹,你们认识的吧,没生病之前也在计科院读书。”
作者有话说:
正文只有青春期内的故事,所以战线拉得略长,重点在少年时嘛,不会写到十几年后什么的,那都是番外的事了。
第90章 膝下黄金给了我 [VIP]
晏宇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甚至毫不掩饰地冷了脸色,那认清人的一眼之后,再未看过“小姨子”, 匆匆对许卫东说句再聊就走开了。
很多细节他没有告诉钟莹,因为难以启齿,苏燕云此人,着实把他恶心到了。
在她房中搜出了他用过的杯子暖水瓶,丢掉的草稿纸废文具, 贴有他名字的瘪了气的篮球, 几件不知哪年穿过,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的旧衣服,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已经让人很不舒服。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 是一包头发。
据她自己交代,是在理发店里搜集的。她知道晏宇两周理一次发, 固定去附中附近的黄庄理发店或者军区大院外的拥军理发店。每次等他走了, 她便进去修修刘海剪剪发尾什么的, 趁师傅不注意,捏一小撮晏宇刚推下来的头发装进口袋。
她说, 时间久了,她都能分辨哪些发茬是他的, 哪些是别人的。
她还说,你忘了吗?八六年的夏天,在附中后面的胡同里,几个女流氓打我问我要钱, 你把她们赶走了, 让我早点回家。你忘了吗?是你救了我啊, 我只是想报恩。
晏宇:你把长达数年的偷窥跟踪侵犯隐私称之为报恩?那助人为乐是我错了。
派出所民警出了审讯室就跟他说,你遇上变态了。可是她并无伤害人身行为,财产损失也不大,真拿她没辙。只能批评教育两句,按治安法关几天,再把她交给家长约束。
他通过姑父委婉地向苏家父母提出了给苏燕云做精神鉴定的建议,当时苏母反应很大,表示女儿只是偷偷暗恋,去毁坏钟莹的东西也是因为嫉妒,又没打人伤人,这足以说明她头脑清醒,知道好歹。而且她智商很高,是能考上华大的优秀学生,让我们做精神鉴定是什么意思?我女儿没有精神病!
智商高低和精神好坏压根就不搭嘎,全世界高智商的精神病罪犯多得是。但他们不愿做,执法机关也不能强求,只能叮嘱父母回家好好教育,别再给他人带来困扰了。
后来为什么又去做了,只有苏家人自己知道。
晏宇担心她会对钟莹造成威胁,暗自警惕了很长时间。通过各种途径得知苏燕云被父母看管得好好的,定时就诊定时吃药,他才慢慢放下了戒心。
悬崖勒马为时不晚,早些认清现实,治疗好心理疾病,她以后还是可以拥有正常健康的人生。
但那都与他无关了,因为那些私人物品的出现,那密密麻麻记录着他动向的笔记本的出现,头发的出现,他对苏燕云只有排斥和反感。没有深挖苏家,给她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当寻常人相处?不可能。
晏宇走回沙发处,坐在钟莹身边低声说:“如果你不舒服,我们就走。”
钟莹莫名其妙,吹着空调喝着茶,挺舒服的啊......等等,他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
下一秒,她就看见了从博古架后走出来的两个人。许卫东接过花布小裤子笑嘻嘻:“云云手还挺巧,开裆裤做得像模像样,不过我儿子穿这么花合适吗,有点娘里娘气的吧?”
苏小柔的笑脸僵了一下,迅速瞄一眼钟莹,道:“那个...天也不早了,云云你先回去吧,免得二婶等急了。”
苏燕云穿着一条朴素的雪青色连衣裙,依然是黑直长发黑框眼镜,低着头嗯了一声。
许卫东瞪她:“说什么呢,到饭点了让妹妹回去,我在二婶面前还做不做人了?这不都是熟人儿吗,学长,学长老婆,都认识的,一块儿吃吧。”
苏小柔呐呐:“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
晏宇等着钟莹的指示,她只要一声令下说走就走,他巴不得单独约会呢。可她什么反应也没有,之前挂着笑,此刻也笑容不变,还附和许卫东:“就是,一块儿吃吧。”
说罢她挽起苏小柔胳膊:“小柔姐,让他们俩男的在这儿聊吧。家里有没有准备婴儿房啊,带我参观学习一下,将来我姐要生宝宝了,我也给她布置一个。”
西厢第一间就是婴儿房,带保姆休息室的。钟莹睡完大弟睡,大弟睡完二弟睡,没婴儿的时候,就空置在那里,方便亲戚家的哺乳期妇女做客使用。
苏小柔似乎明白了钟莹的用意,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也没拒绝,让她搀着站了起来。
路过晏宇,钟莹瞥他一眼,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晏宇睫毛眨了一下,仿佛在说,放心。
而苏燕云,对钟莹来说就是空气。撕我衣服扔我被子砸我水瓶,还毁我心爱的化妆品,看在你爸钱赔得爽快的份上,不给你两巴掌就不错了。
苏小柔果然带着她来到西厢第一间房,推门开灯道:“订的婴儿床还没到,就买了些玩具什么的,宝宝出生肯定跟着我睡,卫东非说外国人都要单独弄一间,我觉得挺多余的。”
身后半晌无声,她回过头来,看见钟莹靠在门边失望又嘲讽的眼神,心里一慌,忙解释:“你听我说,不是我让她来的,我知道她对晏宇有那种心思,敢让她今天来吗?昨天吃饭的时候舅母说小孩子穿旧棉布的衣裳好,她今天就拿了一堆布过来,说二叔家缝纫机坏了,要在我家现做。你们来之前我就让她走了,她说做完就走,谁知道......”
钟莹失望的神色更浓:“昨天她也在?是不是你们结婚之后她经常来?”
苏小柔无奈:“我不想让她过来啊,可是我妈说娘家没人不行,拜托二婶经常来看我,她跟着来我总不能把她撵出去。”
“你就应该把她撵出去!”钟莹严肃又犀利:“不仅仅是今天,也不仅仅是她对晏宇有没有心思的问题,她有病你知道吗?你是一个孕妇,怎么能把一个神经病留在身边?万一哪天她被什么事刺激得犯病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全?你这是对宝宝的不负责任!”
“我担心的啊,我妈也担心的,可是二婶给我看过她的诊断证明,医生只是说她有睡眠障碍导致的敏感和易怒。二婶又在我面前哭,说外面的人都说云云得了神经病,风言风语一大堆,她现在连门也不出,天天憋在家里。家人如果也不相信她,不支持她,她说不定会去做傻事。”
睡眠障碍......钟莹翻白眼。
苏小柔声音低落下来:“我平时对她态度也不好的,有一天趁着二婶不在,我质问她当时为什么要利用我,为什么要用卫东来威胁我,心里还有没有姐妹情。她哭得特别伤心,说那时候鬼迷心窍,一天找不到晏宇就着急,现在天天吃药,心里敞亮多了,不会再钻牛角尖,请我原谅她。我...我也有点心软,毕竟是堂妹,小时候感情挺好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我现在就去叫她走。”
“小柔姐,”钟莹收敛了怒气,平静地问:“你们结婚前两天,你给我发传呼让我当伴娘,不知道我也十八号领证吗?”
苏小柔一怔:“我没发过啊,卫东早告诉我了你不能来,是云云和二婶家一个亲戚给我当的伴娘。”
钟莹凉凉笑了:“哦,那昨天你们吃饭的时候,提到今天我们俩会来做客吗?”
“卫东说了,说晏宇惹你生气了,想请他调解调解。我看你俩今天...还挺好的?”
“好,当然好。”钟莹眸光渐渐幽深,“夫妻哪有隔夜仇,他跪个搓板儿我就放过他了。”
苏小柔松了口气,也笑起来:“那就好,都结婚了,旁人再想也是白想。何况我们这些外人都能看出来,晏宇对你绝对是一心一意的,有你在,他从来不看别的女生。你又这么漂亮,就别计较那些不相干的人了,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钟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小柔姐,其实我不太爱和你这种性格的人打交道,太软,太绵,很容易相信人,也很容易被别人左右。你做过最勇敢的事,恐怕就是爱上许卫东,为他未婚先孕了。”
苏小柔难堪:“你这话说的...”
“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见你第一面就很喜欢你,哪怕你屡次做出让我不太舒服的事来,我也对你生不出恶感。这是有原因的,不过不重要,现在你怀着孕不方便说,以后再告诉你。我只想你知道,我真心希望你过得幸福。”
上一秒还不顺耳,下一秒苏小柔眼泪都快出来了:“钟莹,你真好。”
唉,水晶泥一样的苏小柔,让人一眼看到底,好拿捏极了,形状任意摆置,她无知无觉毫不反抗。钟莹突然怀疑上辈子她会不会被那个私家侦探控制了!隔三差五甩几张照片,吃穿用住行都被她包圆,一发工资就是好几个零,这么好的工作谁舍得丢?许卫东不出轨都得给他整出轨了!
爸爸会不会是被造假冤枉了?钟莹刚为自己的想法兴奋了一下下,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顿下去。私生妹啊,有她的存在,许卫东永远洗不白,再说了,他要是洁身自好,少跟异性接触点,别人也冤枉不着他。就像晏宇,单身的时候都没传过绯闻,婚后作风更佳。
“所以你说我杞人忧天也好,小人之心也好,我尽朋友本分再提醒你一次,小心苏燕云,能离她多远就离她多远,不要和她单独呆在一起。有什么需要找你婆婆,找申阿姨,找我都行,你肚子里的宝宝最重要。”
钟莹尽力而为,听不听随她。
两人在婴儿房谈话的时候,许卫东正在给晏宇介绍他的珍玩:“徽宗时期的,瞧这品相,天青云破,我敢说国内你找不出第二支比我这品相好的。”
晏宇不懂古玩,只是听名字顺着接话:“怎么个听风法?”
“听风摆布啊,平衡奇巧之物,过去只有万岁爷才有资格赏玩。”
“不就是不倒翁么。”
“......你懂个屁。”
两人在博古架前说得热闹,苏燕云一个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晏宇自钟莹离开后,就主动向许卫东请教起古玩知识来,正戳中许卫东的High点,当即拉着他边展示边教学,滔滔不绝。二十分钟,没人回头看过她一眼。
保姆来说餐厅饭菜准备好了的时候,钟莹她俩恰好也回来了,进门一撩头发,风情万种依到晏宇身边,抱上他的胳膊,娇滴滴地说:“老公,看什么呢?”
晏宇:......
许卫东:......
老公这个称呼,古来有之。但在九十年代以前的国内并不流行,在外说起丈夫多是我家属,我爱人,我对象,在内一般叫名字。真正开始盛传,是随着港片越来越多的进入内地,年轻人受其影响,互称老公老婆,以示洋气。
申阿姨这个年纪的人可能不太懂,但许卫东这个港片中毒者知道啊,一言难尽地看着钟莹:“你真肉麻。”
“我叫我老公碍着你什么事了?”钟莹白他一眼。仰头看向晏宇,晃他的手臂,语气不仅娇,还有点腻:“什么时候吃饭啊,人家肚子饿了。”
许卫东受不了:“这就不闹了,和好了?还是又犯病了?”
“你不要乱说,我们感情好着呢,什么时候也没闹过,对不对老公?”钟莹嘟嘴跺脚,“许卫东欺负我,你帮我教训他。”
晏宇又好笑又心酸,他大概知道钟莹想做什么,苏燕云的出现让她不痛快了,她就要让苏也不痛快。论做戏,晏宇就没见过比她更强的人,演技比专业演员还厉害;论扎心,她也是个中好手,总能准确找到对方要害,刀刀致命。
自己嘛,只是个道具,此时热情如火,出门说不定就甩脸子冷冰冰。他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配合到底。
抬手摸了摸她头发:“好,改天打他一顿。”
许卫东捂住胃部欲呕:“小柔快来扶我,看见这两个过河拆桥的东西我想吐。”
钟莹状不经意地睨过去,沙发上的苏燕云目光落在电视柜方向,交握的双手放在腿上一动不动,嘴角噙着一丝僵硬的淡笑,乍一看卑微又尴尬,细细琢磨,她肯定没憋什么好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