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很快,可是还有人比她的动作更快。
一把长刀飞射过来,只一下就刺穿了她。
从她的面前刺穿她的身体,最后被钉到了另一侧的墙上。
女人的力气被瞬间抽干跌倒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来。她拼命仰起头不甘心地想要去看是谁杀了她。
最后,她的瞳孔里只留下一个人背着光的身影。
还有耳边顾琼枝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你来了。”
顾琼枝惊慌地跑到男人的身边,到了人跟前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看着地上躺着的女人,女人的胸口上有一个血窟窿在不停地从身体里冒出鲜红的血液来。
很快就将身下的青石板染红。
顾琼枝胆子不小,却也不大,她忍着胃里直往上冒的酸气别过脸去,“她是谁?”她没有对男人突然的出现感到惊讶。
裴辞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她,“是北延的人,他们假扮我的人在外面等你,抓你当作是威胁我的人质。若不是你们派人出去找我,只怕是会被他们得手。”
顾琼枝“哦”了一声,低头去看男人的手,比她的要大很多,手心里有粗糙的茧子是长年累月拿刀拿剑磨出来的。
她的心脏还在扑棱棱地直跳,鼻尖是浓郁的血腥味道,可脑子里却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甩甩脑袋,将脑子里的东西甩掉。
男人已经放开她的手,越过了地上的女人,将嵌入墙壁的长刀拔了出来,只见男人从怀中抽出了一条顾琼枝眼熟的白帕,好好地将长刀从刀柄到刀尖全部仔细地擦了一遍。
“没事吧,吓到了?”男人收拾完走过来垂着眼看她,眼中带着关切。
顾琼枝摇摇头,“还好。幸好你及时赶过来了。”
两人身边的千千被忽视了彻底,裴辞对着跟他一同来的人说道,“先把这人带下去吧,送到大理寺那边去。”
“是。”他手下立马麻溜地上前,顾琼枝忍着胃里的难受瞥过眼看了眼,秀眉豆蹙了起来,“你就这样让他们抬到大理寺那边?”
男人点头,“外头有马车,送上去教人拉到那儿就成。”
“是你平日里坐的那辆?”顾琼枝问他,男人点头。
他不在意这些,“出来得急,也没想到会有这事。”
北延的驿站被他给打扫干净,剩下的事情都已经被圣上派给了大理寺,后面裴辞只需要配合他们的行动,以及捉拿北延逃跑的人,将这些漏网之鱼送到那里去就行。
他这话一出,男人就清楚地感受到顾琼枝有些不愿意。
“怎么了?是怕马车会被弄脏?”裴辞大概猜测出来顾琼枝的想法。
顾琼枝抿着嘴,跟千千说话,“你且去库房里拿一段白布来,大些,好遮盖下她。”
千千说了声“是”脚下生风就跑没影儿了。
男人看懂了,笑了声,“还是夫人想得周全。”
顾琼枝往外走,“我只是不想之后坐将军的车里头都是腥味儿。”
“外头这马车今日送了尸首就不必再留了,赶明儿你出府一趟,教人买一辆新的来,里头安个香案,再去采买点好闻的香料回来。”
顾琼枝走在他的前面,在他的视线之内。裴辞冷淡着一张脸悄声跟身侧的手下吩咐。
手下应了下来。
“去后门吧,我进来走的是前门,她的同党应该在后门处。”
顾琼枝瞥了他一眼,闷闷不乐,“你怎么知道她有同党?”
裴辞将圣上安排下来的事情挑着跟她说了。
顾琼枝也明白了,“行吧。”看在裴辞终于肯同她说这些事儿的面子上她也不去计较了。
两人慢慢走到后门,千千也从库房里取出了一条白色的长绸子,裴辞留下来的侍卫没让她动手,只远远接了过来就让她去一旁待着,这里的事情他们来做。
千千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场面,她何曾见过这些,当时瞧见裴辞一把长刀飞来,她的心脏都要跳出来,那长刀离她也就两尺的距离,若是裴将军没控制好,那长刀也不知道会不会扎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直愣愣地没反应过来,现在反应过来两条腿都在打颤,浑身冒冷汗。女人血液冒出来的时候她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眼睛瞪大了却喊不出声音来。
还是小姐厉害些,能走两步和裴将军说会儿话,哪里同她一样,像一只软脚虾只要一推就能倒下去。
侍卫动作麻利,将人收拾好轻悄悄地就给抬了出去。地上还留着痕迹,这是不能被人看见的,千千心里发怵,但脑子事清醒的,她软着脚找了水桶拿了软布,没喊别人就自己一个人忍着恶心和被刺激出来的眼泪水,蹲在地上仔细地将痕迹给抹掉。
顾琼枝和裴辞走到后门时,北延剩下的人也全部都落网了,他们被包围起来,一个个都被人拿着刀尖抵着,脸上也挂了彩,看上去磕碜极了。
“裴将军。”有好几个人都喊出声来。
顾琼枝站在男人身边望过去,看到了江家父子还有王子瑜。
她的眼神落在王子瑜身上时眸光猝然一亮,心情也好了不少。她有许多的话想要同对方说,王子瑜看见她对她笑笑,姐妹两个碍着现在人多不好交谈。
“辛苦江将军、王姑娘了。”裴辞对两人有礼。
“裴将军哪里的话,顾家是我的邻居,我自然是要帮忙的,谈不上辛苦。”江若爽朗大笑。
裴辞对他拱手,“我替我的未婚妻和日后的丈母娘、丈人谢过将军。”
他这话没用上尊称,语气也很客气。
第45章
江祁安在他爹说话的时候就站在一旁,盯着那对璧人什么也不说,嘴巴抿着,显然心情很是不好。
江若和裴辞打完招呼,一转头就看见自己儿子冷着一张脸,那看着裴将军的目光似乎要把对方给吃了。
这像什么话?江若眉头一皱,赶忙去看,见裴辞没注意到他儿子连忙伸手在儿子背后重拳出击。
江祁安被他爹这不留情面的一拳差点打吐血来,他眉头一皱还没说什么话呢,他爹就在低声警告他。
“安静点,别做傻事!”
江祁安感觉自己很冤,他也就是看看而已,打不过还不能看吗?他打不过还能做什么傻事?
去挑衅裴辞然后傻站着挨他的打吗?
不,这他不干。
北延来使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被任命负责此事的官员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对抓到这些出逃人的江将军与裴将军十分感谢。
若不是他们,只怕这北延残存的人们藏起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才好。
事情办完,裴辞履行承诺带顾琼枝去自己的府邸,王子瑜也跟了过去,江家父子留在了原处。
顾夫人没出面,她还有好些要忙,忙着给他们善后,不让这事流出去让百姓担惊受怕。
北延女刺客进来时她同顾琼枝都看到了,她们待的地方就在那花园后头,她们能看到女刺客,女刺客看不到她们。
这是个机会,顾琼枝咬咬后牙槽,跟母亲商量了几句就悄悄走出去要吸引那刺客的视线,好在她成功了。
刺客的命被裴辞的长刀留下了。
新买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将军府的门前,从里头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马车的帘子撩开。
裴辞看了眼外头,没什么人,这才转头去看顾琼枝,“下来吧。”
顾琼枝“嗯”了一声,她跟着走出来,男人已经下去了,他朝她伸出手,手掌在上。男人逆着光站着,“我府上没有用马扎,你扶着我手下来吧。”
顾琼枝没给,她眼睛看着男人,“没有马扎不能买一个吗?”
男人嘴角往下压,不过他对外一直都冷着面,也看不出来他什么心情,“现在可来不及,夫人就先将就一下夫君吧。”
顾琼枝嘴一抿,不太乐意,可还是把手放到了对方的手心上,对方的手心是烫的,猛一碰到多少有些不自在。
“你手心出汗了?”顾琼枝惊讶,她搭上去借力跳下来,也没两息的功夫,就感受到自己的手心被男人的手汗染上一点水渍。
男人不在意,面皮还是冷着的,跟他的手心截然相反,“在你家同那女刺客动武时用了力气,我一动力气就容易出汗。”
顾琼枝站在他旁边不咸不淡“哦”了一声,一听就知道没信。
她可没听说过裴辞还有这毛病,先前在宫中他也与别人动武,后面和她拉手也没手汗。
突然间顾琼枝想到了什么,颇为不可置信,眼睛也睁大了些。
难不成裴将军是紧张冒手汗吗?
男人领着她往里面走,他走在前面,顾琼枝走在他身后,眼神直直地盯着他的背后像是要把他的后背看出一朵花来。
“夫人在看什么?”男人忍不住开口。
顾琼枝笑嘻嘻的,就是不说他想知道的,“看路啊,难不成看你?”说着嘴巴还撅了起来,跟孩子似的。
裴辞没告诉她自己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不是在看自己还能是看什么?算了,反正问了她也不说,说不定还会找理由。
男人轻笑一声,笑声低,落在他身后的顾琼枝没听见。
将军府和上次来没什么外在的变化,只是人少了,少了那些京城贵女还有紫禁城的侍卫。变得冷清了。
午后太阳还未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有风吹落小径旁树枝上的叶子。
顾琼枝心中叹了口气,两次来时的心境不一样了。上次她还是待选的贵女,这次她就是将军府日后的夫人。
时过境迁啊,物是人非。
顾琼枝察觉自己在想什么,用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啥东西啊,做裴辞的夫人,多吃力不讨好啊。
她垂下视线看着地上的青石板。
又不是没有见过裴辞跟人针锋相对的样子,他又是圣上手里的刀剑,哪里能有轻松的时候,怕是睡梦中都要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生怕会有人想要他的命吧。
可是,她又觉得做他的夫人也好,嫁谁不是嫁呢,既然他敢要她,她当然敢嫁。
裴辞不知道顾琼枝在想什么,他把人领到了外室,教手下的护卫去喊了整个府邸的人过来集中。
护卫不多问,直接就去了,不多时裴辞府中的所有人都站在了顾琼枝的面前。
顾琼枝一开始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过来只是想听对方吐露真言的,可等人都到齐了,这才察觉到什么来。
她与裴辞一同坐着,坐在最上面的位置,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两杯茶,还在冒着热气。
她坐在椅子上有些不安,忍不住想动动。她瞥了眼裴辞,又环视一眼,见人都低着头没人能看她,这才借着宽衣袖的遮挡,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关节。
裴辞声音严肃,“从今日起,这将军府中就多了一位主子,你们日后要像对本将军一样地尊重她,都听清楚了吗?”
顾琼枝诧异地抬起脸看他,男人神色不动,她看不出来什么。
“听清楚了!”将军府的下人们回答道。他们大部分都是男子,其中有三个女人,个字快有身旁站着的那些男人们高,骨架子看起来也很大。
他们的声音很响亮,比家中的人的声音要响亮。
男人带着顾琼枝在将军府的所有人面前露了个面,让所有人都认识了下,顾琼枝日后就是这将军府的另半个主子。
仆从们都退了出去,该干嘛干嘛,将军府里的生活也和其他府中没什么不同,对于仆从们来说都市一样的,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那三个人是我手下士兵的妻子,留在府中做浣洗娘,也会一些拳脚功夫,如果你日后在府中要出去,可以唤她们陪同。”
能被裴辞认可有功夫,那绝对是有真功夫的,顾琼枝瞧那三个浣洗娘,动作很麻利,而且身板挺直和她们身边一同站着的男人们相比也不落分毫。
她们应该是女兵。战场上都是男士兵,唯独大齐的裴辞例外,他手底下听说有三千女兵。
“她们也是你的士兵吗?”顾琼枝忍不住想问。
裴辞不瞒她,“不算事,她们比我手下的还要弱一些,还上不了战场。”
顾琼枝又问他,“我觉得你有些特别。”她说,“那些大将军从来都不会用女人做士兵,但是你会。”
裴辞听后冷淡的眉眼微微融化,“因为我从来都不小看女人。”
顾琼枝点点头,对他的说法表示同意,她还想继续听他说下去,裴辞却打住了话头,“走吧,去我书房吧。我把你想知道的都说给你听,如果能告诉你的话。”
“那你就说想告诉我什么就告诉我什么呗,你又不知道我想听的是什么。”顾琼枝小声嘀嘀咕咕。
男人耳朵动了动,“你说什么?”他站起身,“我没听清。”
顾琼枝闷气,“没说什么。”她大声回答,越过男人往外头走,“快走吧,快走吧,我早就想知道了,你还磨磨蹭蹭的,是不是不想告诉我!”
男人愣了下,嘴唇有丝丝的上扬,冰雪消融。不过背对着他的顾琼枝没有看到,错过了这一幕,“夫人知道现在自己像什么吗?”“像什么?”顾琼枝一直注意背后的动静,耳朵都从来没这么尖过,男人一说话她就立马转过头去,就等着抓他的错处。
她察觉男人要说自己的坏话。
果不其然,她就看裴辞那俊美的脸,薄唇上下轻碰,耳边就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像个不经事的孩子。”
顾琼枝哪里忍得了,可她还记得她是在别人的地旁,只能气冲冲地“哼”了一声,既然他说自己像个孩子那就当自己是孩子吧。
男人在背后又说,“夫人认得我的书房在哪儿吗?”
顾琼枝不理他,直接小跑往前,“不用你操心,你一个大人管孩子做什么?!”
她难道不会找下人问路吗,哼!
顾琼枝也不是矫情,许是这几日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来了个安全的地方,倒不用那般拘束,偶尔顶撞男人也不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