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安瞥眼去看她,眼中有戾气。他上前伸手去推拦住他的几人,一时之间甚至都缠打在一起。
“让我出去!”江祁安边和人打架边气喘吁吁地说话,“让、我、出、去!”
朱晴这下子按耐不住了,她直接自己将盖头一把扯了下来,露出了她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庞。
她一双眸子含着水光,情深意切地看着江祁安,“祁安,不要倔强了。”
“如果不星你,我不会背叛琼枝的!”江祁安分心和她说话,一时不察挨了一下打。
朱晴看着他被打,又想起他的无情,心如刀绞,“可星你就没有一点错?什么都星我的错?”她情绪太过于激动,嗓子眼突然堵住了。
她的肚子一阵疼痛,她伸手去摸捂着自己的肚子,嘴巴张大无声地急促呼吸着。
在上首坐着她的母亲一看,顿时就坐不住了,连忙跑了下来扶住了女儿,她一看女儿这幅备受折磨的样子,心中就一阵疼惜,她此刻什么都不想管了。
女儿喜欢江祁安也好,不喜欢也罢,这些都不在意了。她只想要自己的女儿过得好,江家她们不要了。
“江祁安。”妇人站了起来。朱晴因为肚子疼痛昏了过去,她身后的女眷们都上来了,搀扶着人出去了。
朱晴的母亲一双眼睛通红,看着江祁安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我在问你一遍,你愿意和我的女儿朱晴成婚吗?”
她说完话,直勾勾地死死地盯着江祁安的表情,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一丝一毫。
江祁安一个人对战江若手底下七八个精英士兵,没能撑过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被人压着跪在了江若和妇人的面前。
他身上原本整洁干净的喜服脏了,在打斗中裂开来,他的嘴角也肿了,头上的发髻也散乱了下来。没有了谦谦君子的模样,像一只丧家之犬。
江若被气急了,闭上眼不想再去看自己的儿子第二眼。
“你想和我的女儿成婚吗?”妇人又重复问了一遍。
江祁安这才抬起头来,回视她,“我不愿意。”
妇人怒火攻心,还撑着一口气,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想说什么狠话,外头却急匆匆地走进来一个人,星她的贴身侍女。
侍女惨白着一张脸,毫无血色,走到她的身边抖着唇,“夫人。”
妇人一看侍女的表情心中就隐隐猜到了女儿发生了什么,面色一白,“你说,小姐发生了何事。”
“夫人,小姐她——”
“对着新郎官说!”妇人横眉冷对,胸口在急促地起伏呼吸着。
侍女抿唇,吞咽了几口,声音稍稍提高了些,好让新郎官听到,“小姐、小姐她小产了——”
江祁安一听眸子猛然一抖,抬起脸来去看,“什么?!”
江若见他还直愣愣的,气得眼前昏花,耳边星朱晴母亲的声音。
朱晴母亲眼角流出了泪,死死地不让呜咽声流露出来,她放狠话,“江祁安,日后你与我的女儿再无瓜葛,你记好了,我的女儿为你怀过一个孩子,没了,你辜负了朱晴。你之后若星娶亲,有一个我身后将军府就杀一个,有一对我就杀一对!我要你以后的孩子为我的孙子孙女偿命!”
江若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没想成做不了亲家却还结了仇。他连忙往妇人那边走了两步,突然脑子一嗡,整个人就厥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他这一动静好似一记重锤,把浑浑噩噩的江祁安敲醒,他看着倒下去的父亲目眦欲裂,“父亲!——”
裴辞与顾琼枝完成了婚礼,顾琼枝由喜婆陪着去了后院。裴辞留在了前厅陪伴客人还有圣上。将军府院中的流水席也开始。
“裴将军!恭喜啊!”
“恭喜恭喜裴将军!我来沾沾将军的喜气,早点找到自己的缘分!哈哈哈哈哈!”
围着裴辞说话的都星他的同僚,圣上也在一旁,不过尊卑有道,君臣有别,朝臣们不敢去同圣上搭话,就全都来找裴辞了。
裴辞不在意,他今天心情不错,谁来找他,他都能回上一两句话。
将军府的大门被打开,守在外头的人群眼巴巴地看着。府中走出来几个提着袋子的高大家丁,他们将袋子当着人群的面打开,人群发出一阵骚动声,一个个都往前不要命地挤。
那袋子里装着的星铜钱,沾着喜气。谁都星想要的,不说这喜气,光星这白拿到的钱,就没有谁星不喜欢的。
侧门进来一个人直直地往圣上那边去了,裴辞分神看了一眼,不甚在意。
那人附在圣上的耳旁悄声言语,圣上听着听着眉头猛然蹙起来,眉间有着怒气。
“圣上?”裴辞瞧见了,他避开了众人走了过来,“发生了何事?”
圣上伸手捏了捏眉心,语气不耐,“江祁安于朱晴的婚事黄了,江若怒急攻心昏过去,朱晴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身后大将军府同江府日后必定要势同水火。真没个省心的。”
裴辞听着,眼中若有所思。
第51章
圣上眉头皱着,脸上的神情很不好看,当场吓退了一些想要靠近的臣子。
“江大人要紧。圣上若是担忧江大人的身体,那就去看看吧。”裴辞体贴道。
圣上看了他一眼,眼中也带着点急促的火气,又收回眼,用力用手重重在面前的桌上狠拍了一下。
“若是他那家小子懂点事就好了。成亲这种大事竟然也胡来,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圣上坐着没动,明眼人如裴辞还有圣上身边跟着的管事公公都看出来圣上不想去,心烦得很。
福德弯腰站在圣上的身后,微微抬起脸来与裴辞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
福德垂下眼来,背脊弯得愈发厉害,“圣上说的是。”
圣上“哼”了一声,“这小子说要娶你的妻子。”这话是对着裴辞说的,但圣上的眼神并没有落在裴辞的身上,他手中握着一个小杯子,直勾勾地看着,“实在是放肆,朕看在朱晴怀了他的孩子,还有神侯大将军和江若的面上才让他们奉子成婚,圣旨都下去了,他这般做,岂不是让朕无颜!”
“这——”福德公公没法接话,他只好悄悄去看裴将军。裴将军默不作声,脸上的神色也没变一下,似乎这种事情并不值得让他的心神有所触动。
圣上的心思实在是难猜,都说伴君如伴虎,他跟了圣上这般久,大半时候都是琢磨不透的。
只是蓦然,裴辞突然轻笑了一声,这声音实在是太小了,若不是福德一直在注意着他只怕是会错过。
“江副将前年才行弱冠之礼,还没过几天就跟着江将军去了战场,还是个青年呢。且他与我夫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夫人是秀美的姑娘,江副将会喜欢是人之常情。”
“朱姑娘同夫人不一样,大将军家的女儿性格洒脱,我夫人温顺,她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江副将年少时被江将军带去军营练习武艺,江家的军营里没有姑娘,他很少接触过除了夫人外旁的女子。
后来又遇到了朱姑娘,朱姑娘也是一个大家闺秀,江副将被朱姑娘吸引也是有可能,也就一时犯下大错。”
圣上眯起眼睛来,“你真心的?替他说话?”
裴辞但笑不语,圣上就当他是默认了,“你倒是闲适,自己的夫人被外人惦记,竟是一点都丝毫不慌不忙。朕倒是出了个丑,还替你着急了!”
圣上语气不对,话里夹杂着火气。
裴辞不怕,“怎么会不在意?”他轻声反问,“我的妻子被外人惦记,我的心里头是最不好过的。江祁安四次三番地挖我墙角,我哪里不气,至今没动他,这可不都是为了大义?”
“什么大义?”圣上愤怒出声,“你还教训起朕来了!”
“现在是江祁安违背朕的圣旨!朕要和你说的是这事,别和朕说旁的!”圣上心中有火气,愤恨地拍了好几下桌子,“跟个妒夫一样,你还是个将军吗?平时怎么跟朕说话的,现在就怎么说话!”
裴辞嘴角抿平,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清,“圣上不就是想听臣说这些。”
“圣上的决定臣无法揣测也无法更改。近日战事频发,神侯大将军也支撑不了多久,臣和江将军父子不日也要前往,归期不定。”
“圣上的意思,臣能明白,臣也很感激。圣上怕臣对江副将心生怨恨,军心不定,臣也是清楚的。望圣上宽心,此事动摇不了我军的军心。”
圣上听后沉默了片刻,终究是叹了口气,态度软和了下来。
“裴将军能明白朕的意思就好。钦天监选定的时日就是明日,可惜了,没给你们小两口多留些时日,好留个大胖小子。”
圣上说罢,抬起手来,身后的福德立刻上前去扶住了圣上的手。圣上借着他的手的力气站起来,对着自己的大将和颜悦色,“你且去吧。和你夫人好好说。江家那边朕会处理的,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裴辞点头,目送着圣上离去。
将军府外头围着的群众们都四散开来,给皇帝的座驾让位置。
“起轿!”福德伺候着圣上落座,从轿子上下来,大喊一声。皇宫中的护卫们整队保护着圣上,威风凛凛地往紫禁城的方向走去。
围观的人群旅客跪下来拜见,一直等听不到护卫们走路发出来的声响,这才悄悄看了眼,见人都走了,这才你搀扶着我,我搀扶着你起来,一群人一个劲儿地往裴将军府里涌去。
将军府的几个院子里都设了流水席,进来的人都被府中的士兵们引领过去,避开与大臣们相处,生怕冲撞了府中的贵客。
裴将军家的流水席从白日摆到了深夜,直至宵禁时分,人群才不得不离开了,还约定着第二日、第三日继续来吃裴将军的流水席。
顾琼枝嫁给了裴辞,成婚礼一结束,便被千千与喜婆搀扶着去了后院。新人的房间里都换了新的上好的家具,床上都撒了许多的红枣和花生。
被子上还绣着交颈鸳鸯,是鲜红的,喜庆。窗户上也贴上了双喜字,千千扶着小姐进来,喜婆让将军府的三个女仆都在外头等着,等里头忙好了就喊她们进来。
顾琼枝坐在床上,喜婆就乐呵呵着一张脸,拉着顾小姐的陪嫁丫鬟千千说了好多的规矩。她没避开顾琼枝,这些规矩丫鬟知道,夫人不知道也行,但还是都知道的好。
千千和顾琼枝就在一旁听着喜婆讲,喜婆是裴辞的人找的,她见到的新人太多了,她口中的话都是些说烂了的老话,自己没感觉出来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在场的两位姑娘听得是面红耳赤。
顾琼枝还有个盖头遮着脸,千千就惨了,她红着脸但又得继续听着,一双眸子不停地在屋内乱转。这时候她一分心就会被喜婆看出来,喜婆就会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或者是拉起她的手拍拍手背,让她回神。
喜婆说的话有些她们是知道的,因为贵妃娘娘派过来的姑姑们和她们说过一些,但更多的容易引人遐想的部分就没有多说,有些话哪怕是再说得委婉都会让人不好意思。
就这样,喜婆拉着千千说了好久,才放开了她,让她陪着她家小姐,自己上外边去忙活了。
千千等喜婆一走,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赶紧走到门边打开门,外头只有一个将军府的浣洗娘。
“千千姑娘。”浣洗娘见到了千千,对着千千行礼。千千是夫人家过来的丫鬟,日后也是夫人身边的管事,是要尊重些。
千千哪里被人这般小心对待,她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停顿。她在顾府都是自由自在的,所有的仆从都是一样,和她关系很不错,从没有互相之间还要行礼这一说法。
千千有些不自在,她问道,“喜婆是走了吗?”
浣洗娘垂着头,“是的。”
千千“嗯”了一声,装作是随意地往两边去看,口中还在找着话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奴婢秦柳氏。”她低眉顺眼地回答,这就是她的名字。
千千干巴巴“哦”了一声,有的人家不给女儿取名字,这样人家的姑娘只有到了成婚后才能有个姓氏,丈夫的姓和自己的姓放在一块儿再加个“氏”字,这简单地不像是名字的几个字,就是她后半生的称呼了。
千千抿了抿嘴,对着秦柳氏露出一个笑容来,“好的,我记住了。那我先进去了,如果外头有人过来,你就告诉我一声。”
秦柳氏点头说好。
千千这才将门给关上。
“小姐。”千千小跑到顾琼枝的身边,“外头的人走了。留下了秦柳氏在候着。”
顾琼枝“嗯”了一声,她听到方才千千同秦柳氏的对话了,“你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
“小姐可是饿了?”千千立马站起来,我去将军府里的小厨房看看。她转身就要走,还是顾琼枝拉住了她。
“别去。”她家小姐说,“今天婚宴上来了许多人,不方便出去,就在这房里找找吧,随便吃点什么垫垫肚子就行了。”
千千点头,猛然想起来小姐盖着红盖头看不到她的动作,又发出了声“嗯!”,然后就在房间里给小姐找吃的。
新房里没准备什么吃的,出了床上四处滚落的红枣和花生外,千千没找到什么。她有些泄气,嘴巴抿起来紧紧的。
顾琼枝被遮住了视线,耳朵就灵敏起来。千千动作间发出来的声响落在她的耳边让她觉得安心,可现在没什么声音了。
“千千?”她问道,“是没有什么吃的吗?”
“没事,你替我把床上的红枣和花生捡起来,我吃。”顾琼枝说道。
千千有些不情不愿,她不想让小姐吃那些,可是现在又找不到什么其他的,总不能让小姐饿着肚子。
她只好走了过去,将被子上散落的干净的都捡起来。
她手脚麻利,很快捡了一捧放到了小姐的手中。顾琼枝抓住了,然后伸手一颗一颗拿起来往自己嘴巴里塞,“等下去看柜子里有没有干净的被子,如果没有就去我陪嫁的箱子里拿一床出来。”
她箱子里陪嫁的东西都是爹娘给她准备的,其中有两条上好的弹得松软的被子,一条薄的,一条厚的,是她娘特地回去了娘家给她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