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薛宗的身边坐下,和她的夫君一样,趴在了桌案上。
两个人脸对着脸,薛婷看着薛宗天生的笑唇目光有些发怔。
薛宗在睡梦中也是这样,像是无时无刻不再欢乐。
“夫君。”薛婷轻轻推他,“夫君,该回屋了。”
薛宗本来也是在装睡,他慢吞吞地顺着薛婷的动作直起了身,“是夫人来了啊。”
他的声音低沉,很是让人耳热。
薛婷听了不知多少遍,可每一次听心脏都会扑通扑通跳。
“该回屋了。这会儿这般冷,莫要着凉了。”
薛宗“嗯”了声,“也好,都听夫人的。”
一夜过后,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太阳出来了,地上的积雪都化了不少。
顾琼枝同千千带着众人往距离这儿最近的集市赶去。
“怎的住得这么偏僻,着实不太好走路。”她们坐在一辆牛拉的板车上面,山路崎岖坎坷,一路颠簸得摇摇晃晃。
千千依偎在顾琼枝的身边,嘴角带笑,“到春天和秋天的时候就舒坦了,漫山遍野都是新开的花,很是好看。”
“小姐在这儿过年何时回去啊?”千千发问。
顾琼枝想了想,“过完年就快了。”
千千有些不舍,她伸手环抱住小姐的腰,还跟她从前在顾府里一样,对着顾琼枝在撒娇。
“小姐也不多陪陪我。”
顾琼枝笑了,轻手点她的鼻头,“你啊,”她说,“过完年裴将军就回来了,我自是同他一道。”
千千听后垂下眼去,闷闷不乐。
顾琼枝瞧见就开始哄她,又把她给逗乐了。
这个集市有些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过年的货物都是应有尽有。
两人都不差钱,出门时候千千还特地带上了三五个的小厮,这会儿他们有了用处,给两位夫人提年货。
买完年货从集市出来,千千又带着顾琼枝一行人好一通转,把这一个小小的地方都逛过了。
顾琼枝在京城中长大,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地方,好奇着同千千一通转悠。直到暮色四合,这才匆匆启程要赶回去。
回去时多雇佣了一辆牛车,他们买的东西太多,还那么多人,一辆牛车不够用。
两个夫人性子都温和,带出来的仆人也都没了太多的拘束,一路上都热热闹闹的。
牛车此时正行走在山腰上,刚走到拐弯处时,就蓦然顿住了。
两辆车的人欢声笑语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千千抬头问驾牛车的车夫,“怎么停住了?”
牛车夫不说话,他背对着众人,只看得见他动作缓慢地在夜色中摸出了个什么东西来,然后就是“嗤”地一声脆响,一道冰冷的寒光划过。
“杀!”
他一声令下,无人的山腰出立刻出现了十多个蒙着脸的黑衣人。
还在牛车上的众人被惊愣住,很快就反应过来。
小厮和婢女们拿出自己的家伙要同对方拼命。
杜娘没有上前去,她护住了两位夫人。
秦柳氏一马当先,拿出了自己随身的一柄短剑,在夜色中同这伙人搏斗。
“小姐快走。”千千反应了过来,急忙拉着顾琼枝往前跑,顾琼枝耳边只听得见刀剑相撞、惨痛的叫声和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
她被千千拉着往前面跑去,杜娘跟在最后面断后。
“主子。”夜色深沉处有人在观望,“要属下去捉拿顾琼枝吗?”
薛宗站在山腰处的一块平地上,众人就在他的脚下打斗。他垂眸看着底下的战况。
顾琼枝的人跟他的家丁,同他的手下激战正酣。秦柳氏武艺不赖,但对方人多势众,身上挂了两处彩。
顾琼枝带来的人都被特意围了起来,致使他们无心察觉到薛府的家丁已然都换上了夜行衣,加入了敌方。
薛宗眯了眯眼,手中是他蒙眼的绸布。
“去吧。”他下令。
身后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上前来,“主子。”
薛宗瞥了他一眼,手下的人立刻覆在他耳边汇报。
“主子,裴辞回来了。”
薛宗眼神一顿,顷刻间变得锐利无比,他盯着顾琼枝躲藏在暗中的身影,目光深不可测,“到哪里了?又怎么会突然回来。”
“已经在路上了,前两天回来的,直往江南赶来。约莫还有半个多月就到,大概是年初五的日子。”
“边塞的战争裴辞他们胜利了,北延的皇帝被暗杀已死,底下的几个皇子人心浮动没人再想着打大齐了。裴辞听了探子的消息放手一搏带着人直接杀去了北延。”
“活捉了所有的皇子与公主。”
薛宗脸色很不好看,他沉声问,“所有的人都被抓住了?”
“是的。大齐另外两位将军正带着兵压着他们往京城里去。主子,”手下急匆匆说着,“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这个动手,有两个意思。
救人和杀人。
“押送的马车到哪儿了?”
“刚出了边塞。”
“回去吧。”薛宗下令,手下的人都懵住了。
他冷眼看着下方的一切,目光只有在看到薛婷的时候才会染上温度,“我们的任务一直都只是暗中保护我们的皇子,其他的人不在范围内。”
“顾琼枝现在还不能死。”
正在激战的黑衣人得到了命令,很快就抽身离开。
两个夫人急忙从藏身地跑出来,安置伤员。
薛府的小厮也有受伤的,杜娘看了眼,表面上看上去很惨烈但实际上没多大事。
反倒是顾琼枝这边的几个人,被黑衣人们围攻得很惨。
秦柳氏身上好几道口子,有一道落在了后腰上,顾琼枝看着眼泪都要落下来,再差那么一点,秦柳氏就没了。
千千抿着唇不说话,神色莫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快点回去包扎。”顾琼枝和杜娘合力,将秦柳氏拉上了牛车。
去的时候欢声笑语,回来的时候死寂沉沉。
薛宗在薛府的大门口迎接他们回来,嘴角是淡然的笑容。
千千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眶有些温热,她伸手擦了擦眼睛,心中是一阵后怕。
她的目光从薛宗的脸上落到了他身侧的一个家仆身上,蓦然就定住了。
整个人瞬间变得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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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这个人怎么会在薛宗的身边,他不是刚才那些黑衣人当中的一个吗?
千千的目光霎时间变了,变得惊慌。
薛宗一直在关注着她,在发现她情绪有所变化的瞬间就察觉了出来。
“怎么了?”薛宗温声问她。
千千几步走到他的身边,用自己的身子隔开了薛宗与那个不知名的人。
“这个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千千小声地问他。
她声音很小,但依旧避不开练过武功的人的耳朵。
薛宗的手下目光一顿,连忙垂下头来挡住了夫人看自己的目光。
顾琼枝没有这样的耳力,会武功的杜娘跟秦柳氏听到了,她们同样疑惑地去看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杂役。
千千在薛府这么多年,府中的大小事务全都是她来决断,做工的佣人都是认得的,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就难免让人心中多想了些。
薛宗回头疑惑地回头朝向那个杂役的方向,“是吗?”他是个瞎子,看不出来什么。
他们站在门口迟迟未动,顾琼枝心中担忧着受了伤的秦柳氏和其他的人,一时也不曾注意到两人交谈的这几个呼吸。
她着急地询问,“千千,这附近的大夫在哪儿啊,我让杜娘和你家的小厮一起去请大夫回来。”
因为失血而面色苍白的秦柳氏与杜娘微不可查地互相看了眼,两人都听到了方才薛宗与千千的谈话。
这次将军府派过来的人都在刚刚的打斗中或多或少受了伤,杜娘保护顾琼枝和千千避了开去算是此刻唯一完好的人。
杜娘得陪着夫人,若是夫人出了什么差错,她们就算是有命也赔不起。
千千一听,秀眉蹙起,她不放心小姐也不放心自己的丈夫跟这个杂役一起。
心下一横,她转头吩咐杂役,“刚来的?你就先跟着我吧。”
“是。”杂役低着头应了声。悄悄抬眼去看自己的主子,而自己主子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神情自若,还应了声好。
“都听夫人的。”
薛府中有府医,免去了外出寻医的大夫。秦柳氏和受了伤的人全都在等着给府医看伤。
顾琼枝一直等着秦柳氏的伤口被包扎好,睡下去,这才带着杜娘出来了。
顾琼枝心事重重,“我总觉得这里奇怪。”
杜娘挽着夫人的手臂,不言不语。
顾琼枝在房中的桌子前坐下,杜娘给她倒了杯热茶,让夫人暖暖身子。
过了几日,受伤的伤患们好得七七八八了。
薛府受伤的仆役全都拿到了一笔可观的银两回去歇息了。
府中少了些人,剩下的人们顿时就忙了起来,忙着贴联子挂灯笼做扫除。
顾琼枝同千千一块儿帮忙,两位夫人要一齐劳作,仆役们得了薛宗的令一个个都在阻拦,口中还大呼着使不得。
千千一开始还说没事,最后被拦着的次数多了,把她都给气笑了。
她不和仆人们撒气,仆人们都没这个胆子敢拦着她,她直接拿着鸡毛掸子杀去了薛宗的书房,把顾琼枝看得在旁边是一顿乐。
过了好一会儿千千才满脸通红地小跑着回来,眼神躲躲闪闪,也不好意思去看顾琼枝。
顾琼枝嫁了人,还写了那么多年的话本,一看千千的神态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自诩体贴,便不问千千。千千见她没事的样子,心中松了口气。
这下薛府的仆役是没人再拦着两位夫人了。
年关逼近,薛府也多了过年的气氛。
年夜饭两位夫人也帮了把手,跟府中的大厨一块儿做了出来。端上餐桌那是色香味俱全。
薛府的所有仆役都领了银两回家过年去了,留下来有管家还有之前那个可疑的杂役。
两家人坐在一块儿其乐融融。
“你我有时间未见了,两次过年都不在一块儿。”顾琼枝拉住了千千的手,温和地说着话。
千千面露笑容,仿佛还同在顾府中那样,撒娇地依偎在小姐的身侧。
“是啊,刚开始嫁过来的那一年真的很难熬,还好,总算是过去了。小姐也来陪我过年了。”
顾琼枝摸了摸千千的小脸,疼惜她:“以后还会的。”
“你能同我说说你在这里的生活吗?”
千千靠在顾琼枝的肩膀上,慢慢回忆。
“我跟顾公子来了江南,他在路上告诉我薛宗是我的丈夫,他是一个博学且温和的人。在成亲之前我同薛宗见过两次面。顾公子特地在家中举办了酒会请了他来,我是在那晚后院中见到他的。”
“第二次是出门泛舟游湖,我同他一起去,结果出了点意外,船沉了,他这个傻子,自己是个瞎子还想着要来捞我。”
千千说到此处轻笑一声,顾琼枝闭上了眼睛,她能听得出来,千千是爱上了薛宗。
千千还在继续说。
“很快我们就成亲了。我像是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他,他简直时时刻刻都缠着我,围在我的身边,说他看不见,是个瞎子要夫人搀扶着。我被他弄得烦了,就会推他。用的力气不大,可他总是会跌倒在地上,一点也不生气,还软声说要夫人扶起来。”
“真不知道他这么大的块头究竟是怎么长的,也不知道害臊。”
一门之隔外,薛宗站在外头,今年江南尤其下雪,今夜里起风了,天上飘着雪,落在男人的身上。
千千说了很多的话,说着说着,顾琼枝觉得自己的肩膀有些湿润,她睁开眼睛去看。
肩膀那片布料被眼泪浸染成了暗色,千千说着话,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在默默无声地流泪。
顾琼枝一看就蹙眉,她从自己的怀中取出干净的帕子要替千千去擦泪。
她还没动作,千千就转过头来,对她轻声说着。
“小姐,我对不起你。”
顾琼枝身形猛然一顿,门外薛宗解开自己蒙眼的绸布的手一僵。
“等以后有了机会,千千这条命会赔给小姐的。”耳边落下这句话,顾琼枝顿时陷入了昏迷。
屋外忽然刮起大风,裹挟着一条淡色的绸布飞向了远处。
屋子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薛婷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边喝着边给自己暖手。
耳边是门的声响,她头也不抬,“你来了。”
薛宗抿唇“嗯”了一声。他抿着唇,天生的笑唇的弧度被抹平,一张脸俊美又带着距离。
薛婷并不去看他,“我知道你迎娶我是为了我身后的小姐,还有小姐背后的将军府、顾家和陆家。”
“但是我并不想了解你到底要做什么。”薛婷将手中的热茶放在了桌子上,手摩挲着茶杯口,“那个杂役我认得,是几天前晚上袭击我跟小姐的那波人中的一个。你是认得他的。”薛婷说得很肯定。
薛宗没有出声。
薛婷又说,“娶我你不是心甘情愿。但你对我很好,也给了我孩子。我很感谢你,可是你想要小姐和将军的命,这我不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