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走就走,以后有的他后悔的!
李姒初本就是被小香撺掇着来道歉的,结果没想到对方不仅不领情还将所有错处将她身上抛,不仅如此还要死命的赶人走,她也是有脾气的,她开始生气了!她这就走!
“李姑娘,您又来玩么?”
小厮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一愣,回头望去,同一个满脸雀斑的青年打了个对面。
她点了点头,指着白季梓告状:“是,不过我准备走了,都是你们家少爷害的。”
“胡说,明明就是你.......”
小少爷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小厮拽住了袖子。
青年贴着他的耳朵神神秘秘地似乎是说了什么,只见他面色一变,拔腿便向门外走去,走了几步突然想起院中还有一不速之客,于是回头骂道:“你没事干赶紧回去,我烦着呢!”
“是,是啊,李姑娘,对不住,今儿个确实是有事,招待不周,多多见谅啊。”
小厮一边搓着手道歉一边将李姒初往大门处领——尽管她可以□□回去,但这毕竟有外人在,还是罢了。
于是她只好点点头,顺从地跟着小厮饶了个远路往白府大门口赶。她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去,便发现小郎君早已没了踪影。
“他如何了。怎么这般匆忙。”
“家事,家事。”小厮打了几个哈哈,见李姒初面色并不是善罢甘休的样子,赶忙道,“李姑娘!您看,前头这块石头好看不好看,是不是像个桃,它的意思啊就是.....”
“我不想知道那块石头像不像桃。”
豆蔻年华的小女郎何其聪颖,她与白季梓自幼相识,那厮平日里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就算是碰上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只要事不关己他也依旧高高挂起,但这回他是真急了,连路都懒得饶了,遇上墙那是能翻就翻,遇上花草也是直接越过去,总而言之就是能走直线绝不绕路。
他如此这般火急火燎,她不可能装作看不见。
“你老实交待,可是四姊出事了么?”
小厮一听是白绣绣,脸色变了几分,赶紧扭到了一边去。
瞧这模样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牙一咬脚一跺,二话不说便堂屋那儿赶,也不管自己是否还有病再身,提着裙子便向来路相反的方向奔。
四姊,四姊待她一向极好的。同那个成日就会欺负她和损她的亲姐姐不同,她又温柔又善良,还会偷偷给她塞糖。
从前是她来不及也做不到去拉她一把,但如今人就在她面前,她又怎能视而不见装作不知!
“李姑娘!李姑娘!”
小厮伸出手在空中挥了几下,想抓她却又不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跑了过去。路过的丫鬟见状纷纷驻足,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唉,方才那位是谁,可是李家的小姐么,她怎会在这儿?”
“你还不知道吧,那三姑娘据说是老爷亲自定下的未来少奶奶呢,人来这儿晃一晃怎么了。”
“是嘛,那她怎跑的如此着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那碎嘴丫鬟越想越心痒,扯住了那呆立在一旁的小厮就开始问东问西,“唉,阿方,你平日里是在少爷院里伺候着的,你可知这李家小姐是出了什么事,怎的如此匆忙。”
名为阿方的青年并未理会她的疑问,只是闭起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你说这大户人家的家事,怎的就这么多呢?”
***
银针又细又长,一根根地从少女的身上抽出,看的人一阵心惊。
老大夫将针上带出的黑血一点一点洒进一旁的白瓷碗里,摇头叹了口气。
“四姑娘这病,能治,却也不能治。”
“这,这话如何说得。”周氏早已哭红了眼,一边试泪一边将手上的玉镯往下脱,“大夫,您可要救一救我家姑娘,您若是嫌诊金不够,我,我这儿还有个镯子,上好的和田玉,能卖不少钱!”
“周夫人,您先冷静一会儿。”张大夫揉了揉自己微微的眉心,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一小郎君一摔门闯了进来。
“老张!我四姊怎么样了!”
这急匆匆的少年郎并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那听闻白绣绣出事后拔腿就跑的白家小少爷,此时他正立在床前,望着那床上气息奄奄的白绣绣,面色又板了起来。
脖子上的红痕,乌青的唇,还有她苍白的面颊,无一不是在昭示着一件事。
他垂下眼眸,方才的满腔热血也在这无声的目光中平静了下来。小郎君
“少爷,少爷.....”一旁的小丫鬟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咬着唇道,“少爷,您不必自责,这事同你......”
“我如何不自责!”白季梓迅速蹦起,目光直指老大夫,“老张,你告诉我,她方才是不是寻死了!”
山羊胡子的老大夫顿了顿,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轻声叹了口气。
四小姐是个很会藏心事的人。
有了苦从不说,只默默在心里头憋着,待憋不住了便闹一闹,若是有人愿助她一把她便能越过这个槛,若是有人不愿助她,那便双腿一迈,从此坠入深渊。
她从白季梓的院落回来后,便支开了丫鬟,服下藏在床底的鸩酒,又潦草找了根白绫往梁上这么一挂,双腿一蹬,红妆一净,便要仓促结束了她这荒唐可笑的一生。
这一杯毒酒下肚,这三尺白绫一挂,若非是张大夫医术高超,若非是小丫鬟察觉到不对劲半路返了回来,如今只不过是将灯笼纸一换,白发人送黑发人罢了。
“都是少爷不好。”小丫鬟气红了眼,咬着帕子低声骂道,“若不是因为少爷如此这般,四小姐怎会一时想不开,去寻了死。”
“红柳!你说什么!这事同少爷有什么关系?!”方才一直在哭哭滴滴的周氏也顾不上了,揪着小丫鬟便问道,“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红柳瞥了一眼正坐在门槛上发愣的白季梓,又瞧了瞧穿金戴银的周氏以及沉默不语的白夫人,觉得心里莫名有了底气,嗓音也提上了不少:“这都是少爷的错!我们小姐今日上门拜访他,好言好语的,哪想被少爷就这么赶了出来。小姐,小姐到底是个闺阁女子,还在外边受了这么久的苦,但这也就罢了,但我们小姐如今可是有了身子的人,哪受得了那种气!”
她说的愈发激动,嗓音也不知不觉提高了许多,在场的众人纷纷侧目,皆用责怪的眼神看向白季梓。
“你,你怎能如此,你四姊是有身子的人你又不是不知,你怎能将她逼成这样!”周氏面色一白,也不顾什么尊卑便冲上前将他揪了起来,哭喊道,“他到底是你阿姊,你怎能坏到如此程度!”
白季梓沉默不语,只面无表情地摔开了她的手,直挺挺地往白夫人面前就是这么一站。
“小白,当真是如此么。”
从始至终沉默地坐在桌前的白夫人终于开了口,幽幽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是。”白季梓狠狠抹了一把泪,道,“就是我干的,就是我气了四姊,她说的没错,我活该受罚。”
“当真愿受罚?”
“愿。”
白夫人听罢点了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根软鞭,手起鞭落,只听啪的一声重响,小郎君坚韧的后背竟生生绽出一朵血花。
他牙关咬的紧实,只从牙缝里发出细弱的声音。左膝重重砸在地上,但右手却撑着绝不跪地,他一言不发,只死死地瞪着那一把染了血的长鞭。
“夫人,不可!”丫鬟小悦见状急忙摁住白夫人再次举起的手,哭道,“少爷身上还有伤,夫人,不可,不可啊。”
“白季梓,你能不能行!”她没理会哭哭滴滴地小丫鬟,只再次扬起了鞭。
“说话!”
他抬头望了四周哭成一片的丫鬟婆子,双手向两边一放,又重重磕了个头。
“好,你们都给我看着。”
她高高举起鞭子,重重往下一挥,这一击似乎是倾足了气力,带起的风像刀,直挺挺地向下一刺,挑破了他的尚未结痂皮肉,绽出其中无数朵血花。
一鞭而至,敌过千刀万刃。
李姒初赶到的时候瞧见的,便是那黑衣黑发的少年单膝跪在地上,他满眼的不服,任由鞭子在他身上肆虐,鞭子刺穿了他薄薄的衣衫,少年的头颅却依旧高昂。
她恍惚间想起,在那一场不知所谓的梦中,他也是如这一般地站在血雨腥风之中,身后是千军万马,前路是悬崖绝壁,他不可回头,亦不愿回头,手握一把重剑,当有人逼紧时,便重重挥下。
那一日,少年依旧英气勃发,身上的血印红的迫人,乌云压顶,他站立在咒骂喧闹之中依然站的笔挺——
——如一把快刀。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元宵节快乐!
码完之后才想起来手边还有一碗汤圆没吃,呜呜
第29章 、上药
“嘶,疼疼疼,你要死啊你。”
白季梓趴在床上,双手紧紧地缠着被子,脸上脖子上全是汗水,疼的嗷嗷直叫。
那叫阿方的小厮属实不会照顾人,方才上药的时候下手又快又狠,这一巴掌下去险些要了他半条命。好不容易挨过上药了吧,这包扎下手也重的不行,真是生怕不把自家主子勒死,好方便他另寻高明。
“少爷,您没事吧。”阿方满头是汗,他一个粗人,平日里在院子里砍砍柴烧烧水,替少爷拿些东西还好,哪做过这些精细活。少爷也真是奇怪,赶跑了所有的丫鬟,就剩他个大老爷们,逼着他给自己上药。这,这他哪会啊,少爷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你是想杀了我是不是!”
白季梓一把拍开了他的手,白着一张脸瞪他:“你出去,我自己来。”
“这。”小厮看了看少爷身上缠的七零八落的带子,又想了想少爷那急躁而笨拙的性子,最后还是贴心地建议道:“少爷,您要不再把春红她们叫回来吧,她们虽是夫人身边的人,但到底也是您院里的丫鬟啊,您瞧瞧我,我就一大老粗,我哪会照顾人。”
白季梓嗤了一声,好巧不巧地与站在窗外的李姒初对上的目光,他心中一喜,乐道:“你走吧,我用不着你了。”
小厮这边仍在和小药瓶作斗争,不明白少爷为何突然赶他走,一时间担心少爷自个儿会做了傻事,赶忙劝道:“少爷,万万不可啊,您这要是伤情加重了怎办。”
“废话那么多,要走赶紧走!”他这一脚下去可毫不含糊,直把阿方踹了个踉跄。他委委屈屈地离开了屋子,临到门口还想回头瞧一眼,但这一眼却啥也没瞧中,还险些被一小药瓶砸了个脑瓜蹦。
“滚!”
阿方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房间,满室又回归了寂静。
李姒初默默从门外走来,贴着他坐下。
讲道理,那叫阿方的小厮着实不会照顾人,就白季梓这么一动,他身上的绷带又扯开了不少,白净的布条滑过结实的小腹,露出几道血红的鞭痕。
“你要我来啊,可是我也不大会啊。”
她本来就是想摸过来看看他如今伤的怎么样的,见着了就打算走了,如今却要她替他做这等事,且不说这少年人光着半身在她面前是否妥当,就是这包扎,她也不太会啊。
前几次都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但这次伤口如此严重,若是她包的不好出事了怎办。
“谁说你不会,你总比那家伙会吧。”
少年人腰窄腿长,身后的肌肉虽不见得厚实,但却瞧着线条流畅,苍劲有力。因着常年习武的缘故,他比同龄的孩子还在要高上许多,只将腿这么一伸,便占了大半的床。
李姒初随手倒了点药粉糊在手上,她动作轻柔细心,比那粗枝大叶的阿方不知好上多少。小指头沾了药粉,绕着他背后的伤处一点一点旋转,并不疼,只是有些微微的痒。
“你生气给谁看啊,把丫鬟们全赶跑了,连个上药的人都没有,你看吧,现在还是得让我来,丢人!”
他不说话,只淡淡地瞧着屋角放着的那盆水仙,握紧了手。
“除了阿方,他们都是我娘的人。”
李姒初一愣,手上的动作禁不住重了些,小郎君吃痛嘶了一声,她赶紧将手抽回来。
“我才不要让她的人伺候我!”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便被他抢先一步封住了嘴:“你不许说什么你娘都是为了你好之类的话,你要说你就滚出去!”
“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好心好意来帮人上药却被吼了一句,小女郎脸颊微微鼓起,语气不善,“你是不是吃枪药了,见谁都夹枪带棍的。”
李姒初垂眸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伤痕,莫名的有些委屈。
她今日可是顶着生命危险被上去给他求情才把人救下来的,文姨平日里瞧着温温柔柔但是下手那真不是一般的狠,她当时瞧见的时候人都傻了。不是没见过家里的姨娘训儿子的,但如这般下手狠的,她当真是头一次见。
于是她想也没想地就冲了过去,愣是硬生生徒手抓住了鞭子。众人见状皆是吓了一跳,尤其是文熏,不顾自己是否会被内力反噬,竟将鞭子收了回来,捂着心口向后一仰,过了许久才将这个劲头缓过来了。
“你疯了么!”
小女郎的身子何其羸弱,即便是白夫人已经手下留情了许多,但这对她而言仍是太过要命。李姒初如今回想起来也是觉得后怕,若是文姨这力道掌握的不好,若是张大夫不在屋内,若是,若是小白没有在最后关头冲上去替她挡了一下,全凭她这般脆弱的身子骨,当真还能活过这个晚上么?
但经李姒初这么一闹,满室的重点都放在了她身上,无人再关注那死活不肯下跪的“犟”少爷了。
只是那丫鬟仍是恨恨的,似乎仍是想要说些什么挽回一下,但看在白夫人的冷眸之下,她有千言万语也憋了回来。
家务事牵扯上了外人,白夫人倒也觉得内疚不已,好言好语地劝慰了几句,珍珠首饰也送了不少,还专程写了信到商丘同远在他乡的李家老爷道歉。做完这一切之后天爷黑了,于是软鞭一缠,这事便也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