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真的。”她点点头,小心将胡七的书一点一点往桌下踢,“就是我方才想起夜,然后听见窗外有一只猫猫在叫嘛,我觉得好奇哇,就推开门看看了啥的,谁知道猫猫就这样跑进来了嘛。”
“然后,然后。”她一边引着小丫鬟往外走,一边用余光瞥床的位置,“所以我就点灯了呀,谁知道猫猫是坏猫猫,它居然打坏了我的东西,喏,你看,连汤婆子也被它打在地上了。”
“真不是你养的么?”小翠目光微微向下移,便看见了小姑娘的绣花鞋似乎是踩在什么东西上面,她指了指这个,“这个是什么?”
“真不是真不是,你信我。”天惹,求求你别再这么靠近了,再靠近她就要摔到床上去了。
真是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的时候瞎操心,真是烦死了。
“三小姐,这个是什么。”她一手摁住李姒初不许她乱动,一边弯下腰捡起了被她踩的死死的千字文,“你在看书么?也是,小姐也到了去学堂的年纪,等小姐身子养好之后,与同窗一起玩玩倒也是顶好的。”
如此看来小姐无事便好了。她眉眼微微一弯,牵起了她的小手,将她往床上引。
李姒初看着微微晃动的幔帐,
她看着幔帐中似乎在一动一动的小鼓包。
她感受到空气在疯狂流失,她即将原地暴毙。
“不必了!翠姐姐!我会自己好好歇息的!!”
夭寿!绝对不能让她看见这厮!要是被她发现了她把白家小少爷藏在床上,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谁家会把小伙伴带上床啊!能一起睡觉躺一个被窝的,那就不是小伙伴了!
那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的小伙伴!!她才不要和这种人成为好朋友!
小翠不明白为何方才还在撒娇卖萌的三小姐忽然变了脸色,也不知为何三小姐一直往床上瞧,她心下微微一样,伸手掀开了账子。
“三小姐,你这是如何了,你头上出了好多汗,可是又犯病了么?”
是!她现在就要死了!求求你赶紧走吧!
里头的白季梓不知道是听到了他们的话紧张的,还是因为被闷久了脑子不好使的缘故,猛的打了好大的一个嗝,只听额的一声,世界瞬间清净了。
“额,额,是我在打嗝了,我吃的有点撑,你看,额。”小翠悠悠转头,满脸写着不信,然后一点一点靠近幔帐。
“三小姐可是在里面藏了什么?”
是!可是她能说吗!
她个子小身子弱,对白季梓还行,可面对比她高了一大截的小翠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看着她一寸寸地逼近满正,用因为常年干活而生了薄茧的手指一点一点掀开。
近了!近了!
被窝里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忽然不动了,两个人同时屏住呼吸,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死亡方向。
就在此时!电光火石之间!就在李姒初已经做好了原地死亡的准备的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小丫鬟向前一步,近了!她就要掀开帘子了!李姒初急忙眼疾手快地一把扑上去,将被褥里的人抱了个满怀。
小翠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便听到门外传来了几声叩门的声音。
“翠姑娘,三小姐可是已经睡了么?”
江武在海棠苑当了几年的护院,头一次碰上窃贼闯入,又听见三姑娘的房里有些许声响,于是便来看看。
“还,还没有。”门外是海棠苑的护院江武,不过他一向体谅姑娘们,一直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处理小贼,怎的今天到这儿来了,“江大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嘛。”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江武瞥了一眼被他五花大绑捆在一旁的窃贼,与同伴对了一眼,毕恭毕敬道,“不过是方才进来了个贼子,已经解决掉了,只是这还有些小问题,需要翠姑娘帮个忙。”
李姒初送了一口气,趁着小翠转身的刹那狠狠拍了几下白季梓的屁股,听着那人想骂又不敢出声的样子,忍不住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小翠觉得疑惑,悠悠转过来还想询问几句,便看见三小姐已经钻到被窝里去了,一边冲她笑一边挥手:“翠姐姐,你先去忙吧,江大哥应该还有很重要的事呢。”
“好,你要好好歇息。”小翠顺手替她放下幔帐,往被褥里的鼓包处又瞥了一眼.....罢了,三小姐爱干什么关他屁事,反正她那么讨厌她,今夜能来一趟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反正她什么都不知道。
李姒初深吸了一口气,这还没放松下来,就听到外头的江武再度开了口:
“三小姐你好生安歇,今夜我会一直在你门前守着。”
她搭在白季梓屁股上的手突然一用力,只听那人从牙缝里哼唧了一声,用一种吃了老鼠屎一样地眼神瞪着她。
第10章 、忽悠
什么叫骑虎难下。
上不去,下不来,门外站着一个人,被窝里还藏着一个。
她缩进被子里,于是心虚地戳了戳白季梓。
“喂,现在咱们怎么办啊。”
出肯定出不去了,能当上李宅的护院的,那必定是身手还算不错的。若不是前几日那个黑衣人用迷药昏迷了他们,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难不成就让他在这儿一直躺着么?
“我,我怎知。”小郎君的一张脸憋的通红,也不知是方才在被子里闷的还是因为羞的,他别别扭扭地转到一边去不看她,“你那些家丁身手怎么样,咱俩打得过么?”
她想象了一下江大哥的七尺身材和白季梓的五短身材,两两对比了一下,最终得出了一个他们绝对会被海扁然后提溜到她爹面前,以及白季梓会被他爹揍到屁股二度开花这样的悲惨结论。
“打不过,放弃吧。”
“那怎么办!”他也急了,这会儿抄书是抄不了了,外头有人盯着,灯是点不着,就算可摸黑写字,那里头研墨的声音叮叮当当的,难免会惊扰到他们。到时候又进来一趟,难不成他还能再往被窝里躲么。
白季梓用力抓了几下头发,一转身将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我一遇上你就没好事,上次被我爹揍,这次又差点被憋死,现在还回不了家......喂,李四,你这人怎么这么烦。”
“谁烦谁,是我让你□□的么。”她也不甘示弱,痛快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小郎君脸颊软软嫩嫩像棉花糖,她忍不住又捏了几下。
真好摸唉。又白又软的。哪想她,瘦不拉几的,摸起来没点肉还隔手。
“本来你就不该□□,好好的走正门我又不是不给你进来。你要我帮忙我又不会不帮,干嘛总□□。”
“我被关禁闭了啊!除了□□之外根本没有办法过来吧!”他一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比方才要放大了一倍,“谁知道这么倒霉啊!”
“那你就不能放下书就走么!还在那儿磨磨唧唧的,你要是放下了就走哪有这么多事!”李姒初也急了,本来这事儿就和她没有关系,姓白的自己脑瓜子有洞弄坏了别人的书,求人办事就这态度?
“还不是你不帮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谁啊你!我凭什么帮你!”
两人从被窝里钻出来,扭打在一起。一人扯着一人的头发,另一人在使劲咬她的手。
他们在床上咚咚当当的,很快便吸引了因为去茅厕而错过那一出好戏的江武。
江武一回到厢房前便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他先是一愣,想闯进去,手刚碰上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三小姐虽年纪尚小,但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如此这般倒是不妥。
于是他敲了敲门,决定先问问看再说。
“三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姒初从嘴里吐出一团头发,摁着身下人的胸口勉强撑起身子,顶着一头乱发对白季梓作了个鬼脸,上一刻还是一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模样,下一刻又恢复了她经典大家闺秀的神情,对着门外做作地道:
“江哥哥,没事的,是方才有只猫跳进来了。”
“真没事?”他有些狐疑,三小姐何时养了猫,“三小姐,当真不需要属下帮忙么?翠姑娘那边一会儿便好,待会儿我让她过来可好。”
“不行!”
“不必。”
幔帐内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门里门外三个人皆是怔了怔。
三小姐在屋子里.....还藏了个人?
不不对,不可能,三小姐天真可爱,且才七岁,怎的会在屋内藏人呢?莫非,莫非是那个贼人的同伙么?
江武定了定心神,此刻不论是有无贼人在其中他都要保持冷静,若是三小姐被那人挟持,他若是贸然闯入必然会惊扰到那人,但若是三小姐并未受到劫持,他便这般闯入女子闺房,究竟不妥.....
他还在思索之中,只听吱呀一声,小木门轻轻开了一条缝。
“江大哥,你低头,别张望了,我在下头。”李姒初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向下看,小女郎头发散乱,眼底还有些微微的红,声音也是刚睡醒的软绵绵的小奶音,一下子就将他萌化了。
他蹲下身与她直视,反复告诫自己这是三小姐这是主子不可逾越,硬生生将自己快要伸出去捏脸的手缩了回来,笑道:“小姐头发乱成这样,可方才可是同谁打架了?”
他本意只是见小女郎可爱想要开个玩笑,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姒初瞬间就僵住了,她干笑了两声,不停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个误会这只是个误会,但眼神还是不自觉地往床褥的那个小鼓包上瞥。
“江,江大哥说,说什么呢。我才没有。”
小姑娘似乎是因为这一两句玩笑话生了气,原本弯弯的嘴角也垂了下来,她伸出一双白嫩嫩的手,推着嚷着就要将小护院往外赶。
“你回去。你回去。”她手指头紧紧扣着门框,秀气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我讨厌你,不许站在我门口!”
“你要再不走!我就同爹爹说去!就说,就说你欺负我。你还不走,我要闹了!”
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哪遭得住娇滴滴的大小姐这样闹,这一来二去就算是心有余悸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怕这小祖宗一个不高兴添油加醋地将他闹到老爷那里去。
总所周知李家说话分量最重的不是李荻,是那个一言不合就要病倒的娇小姐。
他又好气又好笑,对小姑娘供了拱手,翻身便跃到屋顶上去了。
末了还留下一句:“三小姐切莫担心,属下今夜就不在您门口守着了,我去屋顶上,保证不惊扰小姐半分。”
懂了。这是做好打定主意都不走的打算了。
李姒初幽幽地回头,正好对上白季梓同样灰暗的眼神。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声音压的极低,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揪着耳朵骂,“都是你,刚才出什么声,现在他怀疑了吧,从前我忽悠一下就走了的,现在他居然不走了!”
她又气又急,揪着他耳朵的手愈发用力:“都是你都是你,下回你再来我就不帮你了。”
“喂,你别太过分了!”他不客气地将她的手拍掉,以同样灼灼的目光瞪回去,“我也是有脾气的,差不多给我收敛点。”
李姒初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将手收回来,一爪子拍在枕头上:“就你有脾气,睡觉!”
屋顶有个江武看着,屋后有小翠盯着,就连墙头上也有猫咪替他们放哨,此时此刻,除了说一句睡觉,还能说些什么呢?
但很显然当事人二号并不这么想。
他先是理所应当地占据了靠边的位置,将李姒初往床内使劲推了推,又理所应当地抢了她一半的枕头和被子,做完这一切后再在她杀人的目光中将汤婆子塞到他们中间,最后颇为满意地戳了戳小女娃的脸:
“可以了,睡吧。”
第11章 、矛盾
“是这样的,其实我已经有二十三岁了。”
“我不是七岁的小孩了!我已经有二十三岁这么大了!我是大人了!”
“不就是带弟弟睡觉嘛,不奇怪不奇怪。”
根据无关科研人员的无关结论,人在必要的时候疯狂暗示自己,那么自己就会接受这个暗示。
于是她开始了新一轮的自我洗脑,好让这一场同床共枕的乌龙显得好受一点。
但很显然身旁的另一人不打算给她这个自我麻木的机会。
在被白季梓盯了足足有半刻钟后,她终于按捺不住地一爪子拍在了他脸上。
“你不好好睡觉盯着我看干什么。”
“你好好睡觉了怎会知道我在看你。”
“我不看你怎么知道你还没睡觉。”
“你不睡觉看我干什么。”
“我....你.....”
李姒初一愣。
白季梓战术后仰。
两人自认为自己的嘴炮技术强无敌,想不到竟在遇到能和他对上几个回合还不见得居于下风的对手,瞬间皆是愣住。
白季梓从前在书院,那些文绉绉说话酸掉一口牙的小孩们从来都不屑于此类斗争,每每遇上他时都只摇摇头最后摆出一副我说不过你所以我也不说的姿态摇着扇子离去。愿意同他争的不到两个回合就会败下阵来。剩下的那些有力气同他刚的也打不过他,自此便奠定了白小郎君打遍书院无敌手的地位。
如今却来了个小娘子,说不过打不过骂不赢,还瞪着一双眼睛瞧他,当真让他好生,好生窝火。
白季梓举起拳头在她面前晃了晃,拿出从前吓唬那些不听话的小跟班的姿态放狠话:“沙包那么大的拳头,见过没有。”
先前被她摁着只是失误,他怎可能输,他若是这么一拳头下去,这家伙火还不血溅三尺!
他要来找回他的尊严了,他要打了!
“石头。”小女娃伸出手,白嫩嫩的小手恰好握住他的半个拳头,“布,你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