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快跑!”
仓皇的样子,简直和那群鱼如出一辙。
叶寒霜心中一凛,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提起内劲飞速往前赶,终于在一片血色弥漫里,看到了传说中的那株碧血棠。
那是一朵极其妖冶的花,花瓣如同鲜血般赤红,花蕊如同烈焰般灼热,就这么静静地绽放在那里,仿佛唾手可得。
可是那棠花的周围却偏偏有带刺的藤蔓,摇摆着拒绝所有人的靠近。藤蔓冲击的力度很大,一甩就能激起层层巨浪,朝周围发动极强的攻势。
“小心!”叶寒霜顺手拉了一把倒地不起的女修,让她免遭被巨大水柱当胸击中的厄运。
“谢谢你啊,”那女修感激地看她一眼,爬起来之后扭头就跑,一边还喘着粗气对她说:“你也快逃吧,这东西砍不完烧不尽,太吓人了!”
砍不完烧不尽?
这句话怎么好像似曾相识呢?
叶寒霜一面躲避强势的攻击一面思索,藤条疯狂地舞动,掀起极大的浪花,那些波涛都带着汹涌的蛮力,击打在人身上,竟是让人觉得筋骨碎裂一般剧痛难忍。
有个修为尚可的胆大弟子试探着从另一头靠近那株碧血棠,但那些藤条仿佛长了眼睛,他的手连叶片都没碰到,就被打了回去。
“见鬼了,我的灵力好像对它一点没用啊!”
他话音刚落,藤条又是重重一击,这回直接把他整个人都掀翻了!
这一招无异于杀鸡儆猴,在场其他修士都看得心头一颤,一个个四处逃窜纷纷上岸,最后只剩下叶寒霜一个人还留在原地。
她腾空艰难地翻了个身,咽下喉中的腥甜,眯着眼注视着前方。
翻腾的水雾里,她看到藤蔓中心散发着青色的光芒,比葛文舟身上的更亮,跟宫煜沉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极为精纯的妖力!
砍不完烧不尽,灵力也没有用,那还能怎么办呢?
叶寒霜脑中混混沌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在妖界秘境之中,参透的武道第五重境界——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她的脑中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不再继续躲避,而是直挺挺地迎了上去。
这些凌然的妖气打在叶寒霜的肩膀、手臂,腰际、膝盖还有脚踝,可是她却有种畅快淋漓的痛感,趁着对方放松警惕,迅速化绵绵掌风为利刃,如锋刀出鞘,直接截下长长的一段藤蔓,然后牢牢地攥在了自己掌心。
她两手并用,一前一后用力扯了扯刚斩下的藤蔓,然后高高扬起了手腕,这袭击人的利器落到她手里,竟成了最好用的长鞭。
一鞭,她把滔天巨浪圈在臂弯,打得藤条在水中狠狠颤动!
又一鞭,她反手把强劲的妖力打了回去,刮走了一大半的藤条!
最后一鞭,她当空旋出一个圆甩到对面,卷起剩下的藤条直接连根拔起!
顷刻之间,那些藤条便全部消失在眼前,随后露出的是一只巨大的白色妖贝,蚌壳一开一合,里面居然藏着一些人类的头骨。
原来,一直以来就是它在作怪,操纵着这些藤条对付下水的修士和凡人。
发现自己的伪装被识破,妖贝登时恼羞成怒,叶寒霜只看见青光一闪,一排排滚圆的珍珠便穿过浪花,毫不留情地向她袭来!
不过雕虫小技。
叶寒霜丝毫不惧,已经能游刃有余地应付这些小伎俩,只当是妖贝的垂死挣扎,手上轻轻一挥,那些珍珠便齐齐地卸了力,再也成不了任何气候。
紧接着,她便乘胜追击,慢慢收紧藤蔓,又陡然甩出,灵活又凌厉的浪潮滚滚而去,差点就把那妖贝的本体勾了出来!
可那妖贝何其狡猾,它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坚硬的外壳,因此每回发动攻击之后,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壳闭得紧紧的,以为这样便是最完美的防御。
而叶寒霜却冰冷地勾起了唇角,她在一来一回中,早已悄悄将四散的妖力都灌注到了藤鞭之中。
等到狂风巨浪稍稍平息,她的眼中立时闪过一丝利芒,然后毫不迟疑地狠狠一鞭劈在蚌壳之上!
尖锐的惨叫霎时划过湖底,那蚌壳竟是直接从顶部碎裂开来。巨大的裂缝如同密密麻麻的蛛网蜿蜒开来,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令人心惊。
与此同时,蚌身开始发出剧烈的白光,照在叶寒霜身上,竟让她在一瞬间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充沛的内力盈满四肢筋脉,暖融融的真气正不断冲击着她的丹田。
连日的积累,一朝的爆发,竟是让她冲破了原本的境界,直接到了武修的五重境,于是整个湖底都开始猛烈地震动起来!
不过因为血池有极强的屏障,所以湖底发生的事,岸上一概不知。而且岸上众人此时正因为另外一件事吵得不可开交。
仙门大会即将召开,各宗门参与弟子的名单都已经拟定好了,按照往常惯例,还要派人来血池这边询问今年有没有脱颖而出摘得碧血棠的修士。
然而,那拟好的名单不慎被人看到后,便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论。
“沧澜派苍涯峰四弟子叶寒霜,修为根本没达到筑基中期,为什么也在名单之上?”有个凌霄宗的弟子气愤地瞪大了眼,一字一句地质问道。
林承天立刻温声解释道:“叶道友如今是武修,和灵修的要求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她能拼死抵御亳州魔修,后又能孤身逃出妖界,难道还不能证明她的实力吗?更何况沧澜派本就有三个名额,派谁出战是他们门内的事……”
“这不公平!仙门大会的规章是早就定好的,千百年历来如此,凭什么她是武修就能例外?”
底下其他弟子听了,也开始窃窃私语。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规章存在纰漏。分配给各宗门的名额是死的,而沧澜派弟子有的在外云游,有的正在调养,林林总总算起来,合适的人选并不多,本就该轮着叶寒霜。
可她却偏偏在这当口失了修为,从境界上看,如今确实是没达到要求。但能不能用灵修的标准去同等要求武修,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实在有些复杂。
眼见讨论声愈发激烈,旁边的越修默不禁皱起了眉,沉声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师妹历尽艰险好不容易才从妖族手中脱身,避免了各门各派的牺牲,是多么大的功劳——”
那男修面上立刻流露出明显的恶意,讥讽道:“北荒妖主贪花好色谁人不晓,偏偏这位叶道友又长了幅天仙般的好容貌,被困那么些日子居然只是受了点伤,谁知道她到底是如何脱身的?”
“这位道友慎言!”越修默本就护短,一听这话眼睛都红了,冰冷长剑即刻出鞘,直接就抵在对方的身前。
几个沧澜派弟子也跟着拔出剑来,这话他们自己私下想想可以,可别人说不得,他们门中的弟子,清誉不容他人污蔑!
“我偏要说!若是她真有那么厉害,为何不堂堂正正像其他修士一样来血池夺碧血棠呢?”
那凌霄宗弟子却丝毫不知道收敛,高声道:“就因为她是天道命定之女,就因为她有个好师门,就能不守规矩吗?便是云真人在此,我也要说我不服!”
“你满口胡言!”沧澜派弟子自然要维护师门,容不得旁人出言不逊,你一言我一语,局势很快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眼看众人吵得越来越激烈,苏婵月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竟是认命一般,从旁和稀泥道:“这位道友,这是几位宗门长老共同的决定,想来总是有他们的道理的……”
这辩解显然有些苍白无力,那凌霄宗弟子嘴角勾出一点诡异的笑,心知今日这个设局算是成了,于是和身边几个同门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径自打断了她的话。
“你是她师姐,自然偏帮于她。我不管什么道理,我只知道,她修为没到筑基中期,便去不得仙门大会,她没这个资格!”
他话音刚落,原本如同一潭死水的湖面陡然传来巨大的动静,震天的水柱砰砰飞起,有一个身影席卷着泼天浪潮踏风而来,清凌凌的声音仿佛带着湖水的凉意。
“谁说我没有资格?”
第20章 仙门大会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架势吸引了注意,下意识地循声望去,这一看,便齐齐愣在当场。
只见那血池正中间翻滚着巨大的波涛,雪白浪花肆意涌动,盈盈水波里,赫然立着一个身形纤瘦如弱柳扶风的女子。
她足尖轻轻一点,便踏着湖水落到岸边,掀起一片细细密密的水珠,如同绵绵春雨飘散空中,最后化为一片氤氲蒸腾的雾气,被灿烂的日光一照,竟是当空映出一道七彩的虹。
层层叠叠的衣衫已经湿透,几缕乌黑的鬓发蜿蜒贴在耳侧,却一点都不显得狼狈。艳若桃李的面庞看着像是惑人心魄的山间精怪,一抬眼,那清冷漠然的神情又仿佛刚刚下凡的九天玄女。
她就这样在一片诡异的寂静里,一步一步迈向人群,抬手随意抹去沿着面颊缓缓滑落的水珠,径自走到负责血池甄选的教习弟子贺文钊的身边。
“沧澜派苍涯峰叶寒霜,已摘得碧血棠,劳烦验收。”
众人如梦初醒,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拿着一株开得极为妖艳的花。颜色是刺目的殷红,如鲜血如烈焰,想必就是传闻中的宝物碧血棠了。
贺文钊也从愣神中反应了过来,看着女子那张近在咫尺的艳丽面容,脸立刻就涨红了,赶紧低下头慌里慌张地把花接过来,磕磕巴巴道:“好、好的,叶道友——”
“笑话!难道你随便在湖底下摘朵花说这是碧血棠,它就是吗?”方才大放厥词的凌霄宗弟子再次毫不客气地出言打断,看上去显然已经有些气急败坏。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他按照长老说的,死死揪住叶寒霜修为不符要求的事不放,搅和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占据了上风,眼看大功告成结果突然来这么一出,简直是狠狠打了他的脸,那这戏还怎么往下唱?
这猝不及防的变数让他脑子一片混乱,居然开始不讲道理地胡搅蛮缠起来:“再说了,水下可不比岸上,施展身手极为困难,这么多年都没人能做到。你一个没了灵力的武修,怎么可能毫发无损轻而易举地就把这稀世珍宝摘下来了?”
“说的没错,要么这花是假的,要么就是今年这次甄选试炼格外容易,根本不能凭这个作为入仙门大会的资格!”旁边和他串通一气的同门弟子马上跟着附和。
“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没看过《仙家百草图》吗?这就是明明白白的碧血棠不会有假。”那个在湖底被叶寒霜扶了一把逃过一劫的女修实在看不下去了,满面怒容地站了出来。
“我们几个下去的时候都看见了,它就开在湖底深处,四周有带刺的藤蔓,不停卷起浪头困住我们,而且砍都砍不完,大家都是实在撑不住了才上来的。”
“就是啊。”旁边和她一道上岸的弟子立刻点点头表示赞同,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脸心有余悸:“那藤条特别邪门,哗啦一下直接把我撂倒了,跑都没处跑。”
而叶寒霜却似乎对凌霄宗弟子无端的猜疑指责并不在意,反而微微一笑,转向方才说话的两人:“不错,在水下时也多亏了几位道友的提醒,我才能发现那凶恶藤条底下暗藏的玄机。”
她这话说得巧妙,顺势肯定了几人的贡献,即便是客套话,也让人听着心里熨帖。
“我把那些藤条连根拔起后,才看到下面躲着一只巨大的妖贝,妖力雄浑强大,是以才能肆意操控着藤条,袭击下水的修士和凡人。”
说着,她还从袖中掏出一颗圆润饱满的珍珠,看上去光洁无暇,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芒,但修为稍高些或有过对敌经验的弟子却立刻就感受到了上面残余的妖气!
叶寒霜解释道:“这便是那妖贝攻击我时用的蚌珠,斩杀它之后我便留了一颗在身上,刚好做个见证。”
其他一些去过湖底的修士顿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感叹道:“我就说水下怎么如此凶险,原来是有只大妖在作怪。”
“是啊,怪不得那藤条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尽往我身上扫,居然是这么回事!”
“仅仅是一颗珠子就有那么大的妖气,那妖贝定然更是凶狠异常,叶道友同它周旋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功夫吧?”
“那还有假?能把这么厉害的大妖铲除,最后摘得碧血棠,谈何容易?要我说她参加仙门大会就是名副其实!”
他们也不傻,知道这个时候只有把叶寒霜捧得越高,才能显得他们这帮一同下血池的人不算太差劲。
要是真像那个凌霄宗弟子所说,下湖夺碧血棠是轻而易举的事,那他们这些不仅一无所获还被妖怪打得四处逃窜的人成什么了?回去之后不被同门笑掉大牙才怪呢。
一片啧啧称赞声里,有个声音显得格格不入,正是之前为叶寒霜说话的那个女修。
只听她嘴里喃喃念道:“这珍珠好圆好漂亮啊!要是能拿来放在梳妆台,嵌在镜子上,一定很合适。”
“喜欢?”叶寒霜耳朵尖,闻言柳眉一挑,便把手中雪白色的珍珠递了过去,含笑道:“那送你了。”
“啊?”那个女修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小脸一下子就红了,呐呐地道了谢,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这枚硕大的珍珠藏进了怀里。
隔了一小会儿,她又抬眸悄悄瞄了叶寒霜一眼,随后立刻埋下脑袋,偷偷地笑了。
“哼,眼皮子还真浅,这种妖邪之物也敢要,我看你们几个是早就串通一气了吧。”之前出言不逊的那名男修自知大局已定,心中十分恼怒,忍不住在背后小声嘟囔。
“连个没有灵力的武修也敢派去参加仙门大会丢人,沧澜派不过如此,没落是迟早的事。”
叶寒霜眉头一皱,当下便看向那个女修,温言补充道:“过不了多久,这上面的妖力就会完全散去,到时便和普通珍珠一样,对身体不会有害。”
说完,她又很快转过身,朝向那名到处嘴炮的弟子,和煦的面色立刻便沉了下来,但仍克制着彬彬有礼地问道:“敢问这位道友名讳,师门何处?”
“凌霄宗弟子曹炎雨。”他骄傲地昂了昂自己的头,轻嗤一声道:“怎么,我不过是提出自己的疑问,你还要去我宗门状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