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仕远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生意这么好,商队却不来了,这本身就是一件怪事。你说的是什么地方?”
“我方才特意去了一趟库房,”乔苒没有立刻回答甄仕远,而是继续说道,“在西南府境内,与苗疆一山之隔有个地方叫新通。这个地方与苗疆来往颇多,受苗疆影响,多出产苗疆一些别地没有的药材。我还查到这个新通县风俗似乎有些排外,新通县的县令时常向西南府尹抱怨此事,不过因为这个新通县除了排外,也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一个十年前也就是事发当年来过一次,往后再也没有商队前来长安的地方,一个风俗排外,县令抱怨不好治理,是以多事不得而知的地方,一切的一切愈发符合她最初的那个假设了。
“西南府新通县。”甄仕远当即便开始修书准备发往西南府。
这一次终于不用大海捞针了,而且这也是至今他也未排查到的地方之一。
毕竟就算排查到了西南府,这等不好治理的地方也未必立刻就能收到府尹与县令的消息。
将名单还给甄仕远,眼见女孩子手里又多了几份卷宗,甄仕远忍不住道:“我自将库房的手令钥匙给了你,你好似就没有还给我的时候。”
东西到她手里就不还了,在库房进进出出,好似自家的后花园似的。
虽然不知道她手里的是什么卷宗,不过想也知道估摸着与西南府有关,因为有了西南新通这个确切的地方,不用大海捞针了,甄仕远也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便不由多说了几句。
“你知道十三年前西南侯陈善谋反之事吗?”
乔苒点头:“这个西南府就是那个谋反的西南侯的封地吧!”
“是啊!当年的事不便多提,但想必你也猜得到这个地方因为当年是谋反之都的关系,教化起来着实费了好一番功夫。如今虽说百姓都教化的不错,但毕竟同长安这边还是不怎么亲近。”十三年的光阴还不足以让百姓彻底淡忘过去的一些事情。
“话说回来,你可知阴阳司的原家、焦家两家当年也是在西南隐居的,直到西南侯陈善落败,才出山来到长安向陛下投诚?”甄仕远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
正低头翻看卷宗的女孩子果不其然抬起头,向他看来:“原来这两家也是出自西南啊!”
还真是挺巧的。
是啊,挺巧的。甄仕远心道,他就是觉得巧,才多说了一句。
不过两人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反而是女孩子低头翻了会儿卷宗,突然问他:“甄大人,这些养了不少男宠的公主可会尚驸马?”
“当然是有的,只是这些驸马要么便是好好的做一个缩头乌龟绿帽驸马,要么便奋起在死之前做一回真男人!”甄仕远一边说着一边摇头,似乎有些唏嘘,“总之,这城里怕是没有哪个男儿想做驸马的。”
乔苒“咦”了一声,道:“缩头乌龟绿帽驸马这个我懂。不过,奋起做真男人什么意思?”
“就是说有驸马不肯带绿帽意图杀了公主而后自尽的,强硬是强硬了一回,不过还是死了。”甄仕远摇头,“好在陛下圣明,没有再让这些公主尚驸马害人了。”
“你怎么突然问到这个了?”甄仕远解释完,有些奇怪,便多问了一句。
“只是好奇问一问罢了。”乔苒忙道,“大人不必多心。”
这不由他不多心啊!自从前两日同她说过黎兆总问些怪问题,其实是一般人太笨听不明白之后,但凡她说的问的,他便多了一个心眼,毕竟任谁也不想承认自己是个笨人的。
两人正说着,有官差从外头小跑了进来,急急道:“乔……乔大人,外头有人找。”
“谁找我?”乔苒有些惊讶。
官差道:“说是大人你的舅爷。”
她舅爷?那不就是乔正元?甄仕远哼了一声:“有些人就喜欢上赶着认亲戚!”当初可是他乔正元不要的这个外甥女,这到了长安一次两次的认,还要不要脸了。
乔苒闻言忍不住失笑。
不过她才与乔正元分开不久,眼下乔正元突然跑过来见她,怕是出什么事了吧!想到这里,乔苒也敛了脸上的笑容,起身跟着官差去见乔正元。
乔正元正在大理寺外的树荫底下等她,一见她出来,便急急迎了上来,拭了拭额头上的汗,道:“我告诉你,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看乔正元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乔苒忙将他拉到一旁,问道。
“我方才见城中有不少官差在搜寻什么人,便多嘴问了一句,后来才听说是长安商会的账册丢了,眼下正在城中到处找偷账册的人呢!”乔正元说话间额上已满是冷汗,“咱们早上才去过的。”
第271章 消息
乔苒听的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乔正元:“你偷的?”
“怎么可能?”乔正元被她这一句噎的说不出话来,气的声音也扬了起来,“我怎会偷账册?”
“那你急什么?”乔苒看着他道,“东西又不是你偷的。”
他急的当然不是这个缘故,怕再多说两句,被她气死,乔正元再也忍不住,道出了跑来见她的缘由:“我没有偷账册,你可偷了?”
原来是以为她偷了账册啊!乔苒恍然,摊手道:“没有啊!我偷账册做什么?”
乔正元心道:你费尽心思把我弄进商会就是为了进去看账册,今儿早上才带你进去,现在就听到长安商会账册失窃了,这如何能叫人不怀疑她。
“我们是早上去的商会,现在都快酉时了,看来长安商会发现有人偷账册也是午时以后的事了。”女孩子拍了拍乔正元的肩膀,安慰道,“长安商会的主楼午时会休息一个时辰,锁楼前会有管事杂役查验开放的楼层有无账册缺失,所以,那丢了的账册应该是午时过后才不见的,乔大老爷你不必着急。”
原来还有这一茬,乔正元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个他倒是还不清楚,毕竟昨晚才领了商会的牌子,对商会的事他也没有查过,哪像她,好似早就查过了一般。
“还有,如果怀疑乔大老爷你偷了账册,长安商会的人早带着官差来找你了,你现在哪还能跑出来找我?”乔苒说着一哂,似是觉得有些可笑,她道,“可见商会的人心里也清楚偷账册之事与你无关,乔大老爷你放宽心就是了。”
被她这么一说,乔大老爷有些落不下脸,事发突然,他一时乱了分寸,平白叫她看了个笑话。这么一想,乔大老爷愈发觉得脚底发烫,咳了两声,转头便走了。
酉时是下值的时辰,没什么事的官员就能走了,乔苒眼下算是无事一身轻了,自然掐着点就走了,原先还有唐中元和她一起回去,不过因着这些时日唐中元被甄仕远派出去做事了,所以乔苒便多是独自一人往返大理寺与家中。
她们如今的住处与大理寺颇近,且来往都是走的大道,人多得很,不用走什么逼仄的小巷,是以便是一个人往返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乔苒也习惯了这样独自一人的来回。
今日却有些不同,才踏出大理寺的大门,便看到几个在门前大树下等人的身影了。
乔苒眼尖,先看到的她们,便走了过去,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是裴卿卿和方二夫人以及方秀婷。
裴卿卿出现在这里的话,她还能理解。多半是跑出来玩或者买什么吃食,顺路就在大理寺这里等她一道回去了,可方二夫人和方秀婷,乔苒自忖同她们二人还没有这样的交情。
裴卿卿咬着手里的糖葫芦,看了眼脸色不大好看的方二夫人与方秀婷一眼,开口说了起来:“她们两个说好久没有收到金陵的信了,去了好几封给方二老爷的都没有回信,实在是有些慌,便写了信去江南书苑问正在书苑里读书的两个公子,结果今儿收到那两个公子的信说金陵只留了两个读书的公子和书童,方二老爷带着方家三房其他人来京了。”
原来是方家举家跑到京城来了,乔苒闻言,道:“那不是挺好的?两位到时候也有个住处了,不必再同我们呆在一起了。”
方秀婷撇了撇嘴,脸色不善:“还不如呆在这里呢!”
谁高兴见那几个啊!
不过乔苒也没有久留她们的打算,对两人难看的脸色视若未见,只是问方二夫人:“他们几时出发的?算算日子可要到了?”
方二夫人苦着脸回道:“算算日子,我等还没进京他们就出发了。”
这个回答让乔苒有些意外:“那不是早该到了?”人呢,怎么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方二夫人还未说话,倒是方秀婷冷哼了一声:“多半是路上又碰上什么狐狸精,不肯走了吧!”
看那两人冷笑的样子,这种事想必也不是第一回了,乔苒也未再说什么,转身带着裴卿卿往家里走去。
方家母女就在她二人的身后跟着。
他们的住处离大理寺很近,沿着大理寺门前那条大街往西走,走过几个拐口,拐进去就能看到自家的宅子了。
现在已过酉时了,按理说若是没什么事,官差过了酉时除了换班的人,就能回家去了。可今日大街上还是有一队队官差正在到处走动。
街边消息灵通的小贩也已经打听到消息了。
“是有人去长安商会里偷了账册呢!据说发现账册不见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便报了官,眼下正在到处搜查。”
“可搜查到什么人了么?”
“现在还不曾听说什么消息。”
……
不用她问,光听街上小贩的交谈便已经将消息听的七七八八了。
“好大胆的贼人,”裴卿卿舔着糖葫芦上的糖浆说道,“长安商会的东西也敢偷,这是惹了大麻烦了。”
因着在舔糖葫芦,风一吹,她一簇头发黏到了糖葫芦上,裴卿卿试着揪了两下,见揪不下来,当即“哇”的一声叫住乔苒让她帮忙扯头发。
乔苒用帕子好不容易才分开了糖葫芦和她的头发,正要收手,一抹亮色突然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乔苒手中一顿。
见乔苒手里的帕子快糊到她脸上了,裴卿卿连忙推了推乔苒:“乔小姐,你在看什么呢?”
“那个……林娘子。”乔苒收了帕子,指向那抹红裙亮影:“她好似病了,从药铺里抓了药出来。”
“什么林娘子?”裴卿卿听的一怔,她们几时认识什么林娘子了。
“红豆拿到的那个花灯就是她做的。”乔苒说道。
早上看到她时,因她脸上上了妆,所以倒没觉得什么,只是她周身的气度与身上所穿的那一袭红裙有些不同罢了。现在的她大抵是天热花了妆容,便干脆擦了脸上的妆容,素着一张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过了她先前带妆的样子,此时再见她,只觉得她脸色白的有些病态,似乎是真的生了什么病一般。
“那花灯也不怎么样,哪有我的花灯好。”听乔苒提起花灯,裴卿卿便忍不出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乔苒闻言笑着摸了摸她脑袋上的两只团子:“好,你的花灯最好,我们回家去吧!”
病了找大夫,她又不是大夫,再者那位林娘子自己也找大夫拿了药。她会注意到林娘子纯粹是因为那盏花灯以及林娘子身上那股迥异的气质罢了。
说到底也不过是陌生人,同她没什么关系。从小到大,乔苒从来不是那种自来熟的热心人,也不喜欢管旁人的闲事。
第272章 办法
大抵是见了一次林娘子的关系,以至于乔苒回去之后便将那盏花灯拿了出来细细端详起来。
红豆提着一壶茶水走了过来,见她手里拿着那盏花灯不由怔了怔,而后想了想,道:“其实,前姑爷,不,黎三公子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家里人不大好相处。”
“家里人不好相处才不好呢!”坐在一旁树上的裴卿卿倒挂在树枝上垂下半个身子哼道,“那什么恶婆婆恶公爹恶姑子恶小叔的话本子里好多呢……”
“你才多大的人,懂个什么?”红豆白了她一眼,道。裴卿卿这个丫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对黎三公子怎么看怎么不对眼,只要逮着空档就定要说几句黎三公子的不是。
“我是不大,可红豆你也大不到哪里去。”裴卿卿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我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他们家都那样了,可不能再将乔小姐往火坑里推了。”
“你懂个什么,小姐大好年华不找个好姑爷,难道头发白了再找姑爷不成?”红豆叉着腰指着裴卿卿,“你不要捣乱啊!”
裴卿卿转了转眼珠:“不是有姑爷了么?作甚一定要找个前姑爷?”
“现姑爷原先在金陵倒还不错,可现在到了长安连人都没见到过。”红豆哼哼了一声,不满道,“瞧着是要黄了……”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正低头看花灯的乔苒喝住了她们两个,“要么乖乖坐下陪我看花灯,要么就做自己的事去。”
两人这才安静了下来,在她身旁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这花灯有什么好看的?”裴卿卿撇了撇嘴,“怎么不看我的?”
“这花灯做得很是精妙。”乔苒将莲花花灯放在了石桌上,道,“做这盏灯的就是白日里我们见到的那位林娘子。”
她这一提醒,裴卿卿恍然:“原来你是在看那位林娘子做的那位花灯啊!”不是因为送灯的人是黎三公子才看的,真叫她吓了一跳。
花灯是林娘子做的,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红豆瞥了一眼裴卿卿:平日里瞧着是个聪明相,原来是个笨的,这点事都记不住。
“花灯做的真是好。”乔苒叹道,“难怪能以一技扬名了,听说传到林娘子这一代,家中已只有林娘子一个了,也不知道如此精妙的技艺能否传至下一代了。”
这种事裴卿卿和红豆当然不会知道,不过有人却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