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漫漫步归
时间:2021-08-20 09:05:14

  甄仕远叫来那个跟着冯远的官差:“你昨儿看到他时,他有这样?”
  官差摇头,却又道:“不过,昨儿属下看到冯先生上画舫时,画舫中确实传来了女子的笑声,大抵,大抵冯先生昨日确实风流了一回。”
  “你这话说的还挺文雅的。”封仵作冷笑了一声,见牛仵作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忽地变了脸色,“你做什么?”
  牛仵作指了指冯远道:“自然是将冯先生面上的妆洗了。”带着妆面如何看冯远的脸色,判断冯远死去的时辰?
  “洗你个头啊!”封仵作骂了一句,“去寻几个精通妆面的女子来,问问他们冯远脸上这脂粉有没有什么说法。”
  大老爷们于此道上不精通,可这妆面摸上去的感觉,当真是滑如凝脂,昨日看冯远的脸跟这一张混不似一张似的,如此厉害想来也不会是寻常的脂粉,若是就这么洗了,岂不是可惜?
  甄仕远此时也明白了过来,当即双目一亮:“快,快去请几个妆面娘子来。”
  若真是名贵的脂粉,每每售出,都有记录在册,若从脂粉下手,要寻出昨晚和冯远接触过的人会容易的多。
  牛仵作脸色讪讪,虽说知道封仵作说的没错,却还是有些挂不住脸:“整个江南府都是如此验尸的。”
  “所以你没有这个,我有。”封仵作指了指自己腰间的牌子,得意道。
  牛仵作别过脸去。
  待到妆面娘子刮下冯远脸上的脂粉,封仵作这才开始验尸。
  ……
  “一大早的,这府衙怎么跟座空宅似的,”几个京里来的随从官员从屋里走了出来,活动了一下肩颈。
  这么些时日为了贪污大案忙的足不点地的,倒是连这偌大的金陵城都还未来得及逛过。
  “因为城里出事了。”有人从一旁的屋中走了出来,对着几位大人抬手施礼。
  “黎大人客气了。”几人连忙抬手还礼,这位黎家的后生朝中不少大人颇为看好,不但年轻有为,人品也不错,自进吏部以来,从未因着得了大人赏识便生出骄纵来,见了他们一如往昔。这整个吏部,几乎无人能说上这位黎大人的一句不是来。
  “出了什么事?”有大人随口问了一句。
  黎兆道:“诸位大人可知簪花宴?”
  虽然不是朝堂上的事,可在座这些官员多是科举入仕,也是文人出身,对于簪花宴自也熟悉的很。
  “你不说我还险些忘了,”问话的大人道,“簪花宴快到了,今次还巧巧是定在金陵,到时候我等怕不是也要讨张帖子过去看一看这名士风采了。”
  黎兆脸色微微一滞,摇头:“实不相瞒,昨日蒋山长被发现在屋中自尽了。”
  “什么?”就是原本对这簪花宴兴致缺缺的几位大人都忍不住走了过来,“你说的可是蒋筱?”
  黎兆点头:“不错,眼下这件事还未抖出来,甄大人这些时日怕是比我等还要忙了。”
  “那倒是,毕竟是蒋筱啊!”几个大人感慨道,“难怪一大早这府衙跟搬空似的,连个人影都瞧不到,原是为了蒋筱的事。”
  “还不止,”黎兆说着,脸色微微发白,“就是方才传来的消息,一个时辰前,燕京的冯远被发现死在了秦淮河上的画舫内!”
  “连冯远都死了?”众人脸色大变。
  方才蒋筱出事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如今却又死了一个冯远,这真真是……
  “我听着都替甄大人头疼,”刘继泽从屋内走了出来,“所以这府衙的人手我等估摸着是借不上了,贪污大案还得靠我等自己。”
  有官员忍不住感慨:“这金陵不太平啊!”
  “若是天下太平,海清河宴,又何须我们这些官员?”刘继泽说着瞟了他们一眼,道,“太平了十多年已是不容易了。”
  正说着,见有人被留在府衙守门的官差带了过来。
  “这不是裴家那个小公子嘛!”有人认出了跟在官差身后的人,“他怎么来了?”顿了顿又恍然,“是为了蒋筱的事吗?”
  毕竟师徒情谊,蒋筱出事,作为学生的裴家小公子自然不可能不插手。
  裴曦之朝众人抬手行了行礼,便忙开口了:“诸位大人可见着甄大人了?”
  “去秦淮河畔了,”黎兆看了他赤红双目,知他一夜未合眼,便道,“冯远死在河上的画坊里了。”
  “冯远也死了?”裴曦之显然还不知晓此事,此时听闻,人也呆住了。
  “裴公子可是有事寻甄大人?”黎兆想了想,问他,“不妨说出来,看看我等能不能帮忙?”
  不看僧面看佛面,裴家的面子谁不想给?在场原本准备动身的几位京官也停了下来,向裴曦之看来。
  眼见这么多人看着自己,裴曦之有些尴尬,忙道:“也不是什么事,只是山长的死,叫我脑中乱的很,想问问甄大人的看法。”
  原来是这种不叫事的事啊,官员们听的有些失望,这种事他们便无法插手帮忙了。
  裴曦之也明白扰了众人,抬了抬手,便准备离开,忽听身后黎兆的声音响了起来。
  “眼下张天师他们也忙,我等也忙,不如我给你寻个不忙的闲人帮你如何?”
  还有这样的闲人?裴曦之有些惊讶。
  黎兆笑了,指了指城外的方向:“栖霞山玄真观借住的乔小姐,心思缜密,颇有断案之才,裴公子若是想寻个人问问的话,不妨去寻她,总好过独自一人苦想来得好。”
 
 
第90章 溺死
  没想到这黎……黎家三公子居然还会这么说?”红豆唏嘘不已。
  那个送请帖来的裴家公子突然上门,着实将她们吓了一跳,更吓的是他上门来的缘由。黎三公子说乔苒心思缜密,颇有断案之才……只是还来不及说完便倒了下去,直将屋里几个人吓了一跳,阿生更急的准备赶下山寻大夫了,好在不多时便响起了一阵鼾声。原是这裴公子一宿未合眼,累的。
  一阵手忙脚乱会后,阿生和乔书便帮忙将这位突然上门来的裴家公子扛到隔壁休息去了,屋里一时便只乔苒和红豆两个人说着话。
  “我是不是真的有断案之才我不知道,”乔苒摇了摇头,道,“却知道一点,就是眼下所有人都很忙,我……”她指了指自己,“我闲着呢!”
  原来是因为闲的,这个答案让红豆不免有些失望,嘀咕道:“我还当是黎三公子高看小姐,才委以重任……”
  “所以还是我家主子好。”将裴曦之安置下的阿生走了进来,对乔苒施礼道了声“乔小姐”,便站到了一旁。
  一个送来了一位能帮忙劈柴打水的护卫,一个送来了麻烦,高低立见。
  红豆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安静了片刻,又对乔苒道:“小姐,奴婢想着那画还是没藏好,再换一个地方藏可好?”
  真是一天要藏上八百回,乔苒轻笑了一声,点头:“那就将画交给红豆了,你可要藏好了。”
  红豆“诶”了一声,高高兴兴的从床底下的箱子里翻出了画卷,想了想,抱着画出门了。
  “她这是要将画抱去那里?”从外间进来的乔书见红豆高高兴兴的抱着画卷跑了出来,有些意外。
  乔苒摇头:“这些天也没什么事,红豆性子跳脱,寻些事情做也好。”
  藏画也是个事。
  乔书哦了一声收回了目光,走到桌边坐了下来,问乔苒:“那个蒋山长的死是自尽吗?”
  “仵作的验尸结果是这般没有错。”乔苒说着,顿了顿,问乔书,“你也喜欢这位蒋山长?”
  乔书摇头:“我不喜作画,只是听……听说过。”
  乔书周围的人,会时常将蒋山长挂在嘴边只有一个人。
  赵文。
  提起赵文,乔苒又想起了那句诗。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是巧合吗?
  “不止蒋山长一个,”裴曦之从门外踏了进来,才将他安置好,却不成想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又自己醒了。
  “冯远也死了,死在秦淮河上的画舫里。”
  ……
  “结果出来了?”甄仕远只觉得此时真真是度日如年,偏那两个仵作不紧不慢,他又催不得。
  牛仵作闻言顿了顿,连忙问了几句封仵作,这才点头道:“差不多了,大人,应是溺死的。”
  “溺死的?”甄仕远一愣,看向舱内,虽然他们赶来已近两个时辰了,可刚来时望到的情形,他是不会忘的。
  船舱内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水渍,冯源身上的衣袍就是昨日他们见到时穿的那一身,此时也是干净整洁,没有半点入水的迹象,居然说是溺死的?
  “怎么可能?”甄仕远喃喃。
  “你若觉得我二人验的不好,诺,东西给你!”封仵作将自己的竹箱朝甄仕远推了推,“你来验!”
  这般半点不客气的呛一个一府府尹,牛仵作看的双目闪闪:如此硬气,真叫他看的羡慕。
  甄仕远被封仵作呛了一声,正想发作,但想到对方的身份,且又是大理寺的人,这才咳了两声,就此揭过:“本官只是觉得奇怪,这有些不合常理,溺死怎可能身上连半点水渍都没有?”
  就算是河上风大,风干了,且不说自然风干要多久才能做到,就算是真的风干了,阴干的衣袍上也不可能不留下半点迹象,绝不可能如此妥帖。
  “浴桶。”一道声音自外头响了起来。
  甄仕远抬头望去,有两个人站在舱门外往这里望来。巧了,这两人他还都认识。一位是裴家公子,另外一位则是前不久刚刚见过,在他堂上告了一桩陈年旧案的乔小姐。
  裴家公子出现在这里,他倒不觉得奇怪,只是这位乔小姐怎会出现在这里?
  “对,浴桶!”正低头翻看着冯远的封仵作听了这一句蓦地抬起头来,惊呼了一声,“我怎的没想到呢?”
  提起“浴桶”两个字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乔小姐。
  “衣袍上没有什么痕迹,这个冯远身上的衣物也不是随处可见,讲究的很,临时换一件新裳显然不太可能,更遑论,他的鞋底还有青苔的痕迹,听说昨日他也跟着一同上山见了蒋山长,那这青苔就是那时候留下的,所以这衣物应当就是冯远自己的。”封仵作双目发亮的看向乔苒,“乔小姐说的没错,唯一的可能就是冯远没有穿着衣裳时被人溺毙的,如此看来,冯远被溺毙的时候极有可能是在浴桶之中。”
  “看来这姓冯的昨晚上真风流快活去了,而且瞧着还来不及快活便死了,”封仵作手里一支类似镊子状的事物翻了翻冯远的大腿根部,“凶手极有可能是青楼女子。”
  “就算不是青楼女子,也应当是个十分讲究妆容的女子,”乔苒说着目光落到了冯远的双臂之上,“她的指甲很长。”
  “不错不错。”封仵作听的连连点头,脸上满意之色愈发明显,“乔小姐的结论同我二人的验尸结果不谋而合,冯远的臂弯上有长甲留下的痕迹,而且动手的,很有可能不止一个人。”
  这冯远四十上下,虽是个文弱书生,但浑身上下也算精干,肌理分明,就算不是练家子,寻常女子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哪怕是对一个寻常的青楼女子不设防,可要被人摁在浴桶中活活溺毙,一个女子估摸着是办不到的。
  “乔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真是欢快,倒将他这个府尹晾在一旁,好不容易抽了个空档,甄仕远连忙问了出来。
  一个与本案完全不相干的女子怎能自由出入命案现场?
  裴曦之这才开口道:“甄大人,是我请乔小姐来替我写讼状的。”死了人自然要写讼状,虽然在未查出凶手前,这讼状也不知要告谁,但就算寻不到凶手,这讼状还是该写的。
  蒋山长父母已亡,又孤身一人潇洒了大半辈子,并未留下一儿半女,由他的学生来写讼状自然再合适不过。裴曦之作为蒋山长的得意门生,又是如今为数不多知晓此事的人之一,自然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91章 被劫
  这说辞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裴曦之带着乔苒走了进来。
  “甄大人。”两人施礼。
  甄仕远头疼的扶了扶额:罢了罢了,跟小辈发什么脾气。他也是这些时日被金陵城这一桩桩的事闹的头都大了。这乔小姐瞧着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有几分本事,他可没忘记乔家那些旧事就是她查出来的。
  “你二人来的晚,还不知道。”甄仕远想通了,便也不纠结了,一把年纪了,杂事就够头疼了,何必拧巴着一点小事不放呢?
  “发现冯远时,他脸上涂了脂粉,还簪了花。”甄仕远指了指冯远头上簪的那朵花道,“用的应是上好的脂粉,本官已着人请妆面娘子去辨别了,想来很快便能锁定凶手了。”
  “大人英明。”乔苒道。
  英明?甄仕远咳了两声,瞟了眼蹲在地上翻动冯远尸体的封仵作:发现这个的是这个仵作。不过知人善任,不一意孤行也叫作英明吧!
  “蒋山长与冯远相继出事,这不大可能是巧合,”甄仕远顿了顿,又道,“所以本官已着人去将另外四位先生保护起来,此事或许同簪花宴有关。”
  “或许不是这一届的簪花宴,而是上一届,因为蒋山长是自尽。”如果都是被人所杀,或许对方是想阻挠簪花宴的进行,可蒋山长的自尽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乔苒想了想,问,“十年前的簪花宴上可发生过什么事?”
  簪花宴十年一回,除了蒋筱是金陵当地人之外,其余几位都是自长安、燕京、洛阳这些地方而来,若十年前的簪花宴上当真发生过什么事,要等这几位再次齐聚,也只有这个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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