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随着一声凄厉的哭声响起,带人搜船的年轻公子眉眼间闪过一丝茫然,不知是在意外这个结果,还是别的,他神情怔怔,没有像那个丫鬟还有那个少年一样在哭,只是茫然,半晌之后,才缓缓出声道:“来人,将船上的人都带回去,严加拷问。”
众人听的一阵惊骇。
严加拷问!那不是要上大刑?看那些官差也不像是好相与的,这真是要了命了!
哭声四起,不管是官兵还是带队的年轻公子都岿然不动,仿佛听不到一般。
“你们也找来了?”一个女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带队的年轻公子似乎怔了一怔,缓缓的转过头去。
人群外,一个女孩子正往这里看来。
那个哭喊了一声“小姐”的丫鬟哭声截然而止,待反应过来便立时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小姐!”
场面寂静了片刻,半晌之后,也不知是谁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似是憋了许久了,以至于这一声显得格外清晰。
悬起的心终于落了地。
谢天谢地,这个被封了河道搜寻的女子没事啊!
险些就要被抓回去严加拷问了,真是吓死他们了。
她只是头发有些散乱,衣衫上沾了些泥污,看起来好端端的,浑身上下连个伤口都没有。
“乔小姐,”那个年轻公子朝那女孩子笑了笑,“我见木箱上有血,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可将我吓坏了。”
他松了口气,仿佛真被吓到了一般。
舱内挤成一团的乐妓船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明明吓人的是他,是他将他们吓坏了好不好?这个人生的倒是一副和气温润的样子,一开口更是让人好感顿生,可……可别忘了方才是谁说要严加拷问来着?
“我没事,是他的血。”女孩子指了指舱外,众人循声望去,见额头上被砸出了血的周哑子同一个身着红袍,胸前背了朵大红花的男人都人事不知的倒在地上,边上还站了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的脸色皆十分难看。
“这都是谁啊?”有人喃喃。
只是这个问题,并没有人来回答他,因为他们很快就被官兵带了出去。
今日发生了很多事,所以要关起门来说。
“今日真是多谢黎三公子。”没有想到这一次撞上了黎三公子,并且还为她出动了官兵寻人,乔苒看着他深深的施了一礼。
红豆脸色古怪,似乎想说什么,可看了看大家,还是将话憋了回去。
小姐很快就会知道了,她都不知道该谢还是不该谢这位黎三公子了。
黎兆抬手还礼:“乔小姐不必如此,这是应当的。”
应当的?红豆脸色更古怪了。
“这个就是那个周哑子,他进来找我要带我走时,我便醒了,所以便趁他不备制住了他。”乔苒道。
至于怎么制住的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就不必说了。
“至于他……,”乔苒指了指那个背了朵红花的男人,说道,“是个傻子,据说有人给他找了个媳妇,他便到河边候着了。”
他们当时赶到河道上标了位置的地方,见跳出来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高手,而是一个打扮的同新郎官似的傻子时着实吓了一跳。
见他傻乎乎的跑过来对着乔苒喊“媳妇”时,在场三个人脸色大变,这时候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人打晕了她,准备将她送给一个傻子做媳妇。
只是这个周哑子没有料到她醒的那么早,也没想到她会随身携带了一柄匕首,割开了束缚住手脚的麻绳。更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对周哑子动手。
这柄匕首,救了她的命啊!
乔苒脸色沉了下来,这种手段多半出自内宅。对方甚至没有亲手伤她一分一毫,只做了一件“成人之美”的“善事”,便足以让一个女子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过更让她肯定对她出手的是一个内宅妇人的便是那份河道图,这份河道图有多重要不言而喻。给张解、给甄仕远、给黎兆,甚至给唐中元这样的官差,都是大功一件。是让整个江南道船运繁盛一倍不止的盛事。
这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
为了躲避黎兆封河道搜船,对方竟拿出这样一份至关重要的河道图,究竟该说是她太招人恨还是对方太过不懂这份河道图的重要性?
不是所有的内宅女子都会将这份河道图看的比害一个女子更重要,但将残害一个女子视作比让江南道船运繁盛更重要的一定是内宅妇人。
红豆气的咬牙切齿:“真真好狠的心……”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悲愤莫名,“这是要毁了我家小姐啊!”
“这傻子,我要杀了这傻子!”她说着便要冲出去。
“红豆,回来。”乔苒叫住了她,指了指凳子,“坐下。”
红豆怔怔的看着她坐了下来,低头抹眼泪。
“傻子懂什么,害人的不是傻子,另有其人。”乔苒道。
船舱内安静了片刻,黎兆缓缓开口:“这艘船是乔家的船,周哑子是乔家的家奴。”乔苒又同乔家有仇,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了。
乔苒笑了笑,道:“所以我想见一见乔大老爷。”
第123章 证据说是你
见他?凭什么,她说见就见?乔大老爷听的一阵冷笑。
过来禀报的奴仆见状忙道:“那小的这就去回了那些官差。”
“不,不用。”乔大老爷又叫住了他,站了起来,“我倒要看看她见我到底要做什么,”乔大老爷说着猛地一拍桌子,“我乔正元可不怕她!”
还封河道寻人?封来封去封到了他的船上!
“我乔家的生意干干净净,行的正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可不会怕她!”乔正元任奴仆为他整理衣冠。
一旁守着的下人忙道了声“老爷说的不错。”
乔正元冷哼了一声:“去将我的轿子抬出来,我要坐轿子去见她!”
一顶金轿子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了视野中,看得人有些刺眼。
“这乔大老爷还敢坐轿子来?”红豆站在甲板上,死死的盯着那缓缓走近的金轿子,唯恐他们跑了去。
“真是好大的胆子!”她愤怒不已。干了坏事还生怕旁人看不见一样。
船是乔大老爷的,那个绑了小姐的坏人又是乔家的家奴,想也知道是这绿帽公不但帽子绿心也黑,连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看来他半点不心虚啊!”乔苒笑了笑,道。
乔家这些时日为上京贡品的事忙的焦头烂额,若是乔大老爷还有心思来想这一出事情,那他也委实太闲了。
轿子在岸边停了下来,乔大老爷登船,背着手,横眉怒目的向她走来:“你又有什么事?”
乔苒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乔大老爷,请随我来。”说罢便转身向船舱走去。
当他乔正元什么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她派人来说一声,就要他扔下手里堆成山的账册跑来供她驱使?
乔大老爷冷笑了一声,抬脚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她要说什么。
舱门关上之后便只他二人了。
乔大老爷冷笑着看着她。
“今天城里的动静,乔大老爷听说了吧?”女孩子笑问她。
是想说有人为找她封河道的事吗?乔大老爷翻了翻眼皮:“你做什么?说这些是要告诉我那个什么黎三公子对你痴迷,来向我炫耀不成?”
“当然不是。”乔苒笑着将手里的茶盏推到了他的面前,“因为我被人绑走了,乔大老爷就不好奇是谁绑的我吗?”
乔大老爷冷笑:“关我什么事!”若是有人将她绑了,没准他还要给那人送些钱,感谢那人把她从眼前弄走呢!
“绑我的人叫周哑子,是你家的家奴。”女孩子将一张身契拍到了乔大老爷的面前,“这是从船上的管事那里寻来的,证明这个人是乔家的。”
“不是我干的!”乔大老爷皱眉瞪着她,怒道,“谁有功夫管你?乔家那么大的产业那些账册我隔三差五的就要过目,哪有功夫来请人将你绑了?”
乔苒笑了笑,继续道:“他还将我绑到了这里。”
“那也同我无关……”乔大老爷辩解的声音有一瞬间的迟疑。
“众所周知,我与乔大老爷有过节……”
“乔苒!”乔大老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乔苒轻啜了一口手里的茶,抬了抬下巴,“乔大老爷喝茶呀!”
乔大老爷冷着一张脸道:“你的茶,我怕喝了噎死!”
这回答让女孩子轻笑了两声,忍不住道:“你知道我这个人一点都不宽宏大量小气的很,今儿折腾了这么一会儿,我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我又想告官了。”
“不是我!”乔大老爷愤怒的叫了起来,听到“告官”两个字便本能的心中一跳,“不是我做的,我哪有那闲功夫来管你。”
女孩子端着茶盏的手连晃都没晃一下:“可证据说是你。”
“那是有人栽赃陷害,”乔大老爷急道,“这跟我乔正元没关系。”
“那要看你得罪了什么人啊……”女孩子坐在那里岿然不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绑了我还不算,还打算敲晕了我,将我丢给一个傻子做媳妇,乔大老爷真是好狠的心,若不是我天生福星,出门见着了黄道吉日,怕就要出事了。”
“你还天生福星?”乔大老爷听到她如此自夸忍不住的驳了一句,顿了顿,眉头又拧成了一团,“我是你到底长没长脑子,会这么干的多半是个妇人,同我没什么关系,你要告官找别人去,我哪有那闲工夫陪你玩?”
“所以要问乔大老爷你得罪了什么人,对方要如此栽赃陷害于你了。”女孩子认真的说道,“乔大老爷,你想想看,可得罪了什么女子?”
“我生意场上打交道的都是男人,几时得罪过女人……不对!”乔大老爷话至一半,猛地反应了过来,咬牙切齿道,“方家!”
方家那群疯妇可不是好东西,升堂那一日,那方家二夫人还带了人过来,想要同他斗……哼!穷得叮当响,也敢跟他斗?乔大老爷一声冷笑,听女孩子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原来是方家啊,我说乔大老爷,他们如此栽赃陷害于你,你便任他们陷害栽赃不成?”
她声音轻柔,她人畜无害,看起来真是无辜。
乔大老爷回过神来看着她冷笑:“他们栽赃我不假,不过说到底也是为了害你,你这个被害的都不急,我急什么?”
“乔大老爷真聪明!”女孩子拍了拍手,道,“难怪将生意做的这么大,外祖有你,家业倒是守住了。”
岂止守住?乔大老爷心道,乔家在他手里,生意比在爹手里做的更大了好不好?
“你以为你夸上两句,我便会昏了头一般,任你挑拨去对付方家?”乔大老爷翻了翻眼皮,不屑地发出了一声冷哼。
“不是你一个啊,还有我。”女孩子笑道,“这一回,我来替你出口恶气怎么样?”
乔大老爷冷笑:“你想得美,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和你合作……”
“那姨母的嫁妆你便任由方家拿捏在手里挥霍不成?”
这句话一出,倒是让乔大老爷停了下来,眉头皱了片刻之后,摇头:“什么律法都争不到的,这是大妹的嫁妆……”
更何况,他乔正元还不至于沦落到抢出阁多年的妹子嫁妆的地步。
第124章 帮你一回
有争嫁妆的功夫还不如多出几趟海,方家就指望着大妹那点钱过日子,会轻易松口才怪。
所以他懒得争,一是没那功夫,他乔正元可是大忙人,二来这嫁妆一事,就算闹到了官府,花多少钱都不可能让他来接手这笔嫁妆的。
没这个理啊!
“乔大老爷你当然接手不了姨母的嫁妆,”女孩子点了点头,应和了他这一句话,“于情于理都不合。”
“那你还说?”乔大老爷咬牙切齿的怒道,“你在说笑不成?”
“可是你也能让方家动不了这笔嫁妆。”女孩子一拍桌子,道,“你不缺钱,方家却缺。拿不了这笔嫁妆,却能让方家只能眼馋看着,吃不得,乔大老爷觉得这个买卖划算不划算?”
他乔正元从出生到现在只有钱没处花的时候,还没有缺钱的时候,所以大妹的嫁妆拿不了便算了。可方家不一样,有些铺子虽然是大妹的嫁妆,账面分开管,可到底也是乔家旗下的铺子,他眼睛一瞧,便知道能日进多少金。方家说的好听点是言情书网,难听点就两个破书斋,前不久还被人砸了,离了大妹那些铺子,真正是要急的跳脚了!
乔大老爷心思一动,瞥她:“你有办法?”
眼前这个臭丫头,他是不喜欢。恨不能见到她绕道走,可这不代表他见到方家就喜欢了,甚至比起这眼不见为净的臭丫头,方家更让他看不顺眼。
一边瞧不起他们这些商贾,一边用着他乔家的钱财,上一回还上蹿下跳的,帮着这臭丫头来助威。
我呸!
原本还以为这臭丫头和方家好成什么样子了,结果一个转头的功夫,这臭丫头又和方家较上劲了。
所以,这算不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乔大老爷早已意动。
“我当然有。”女孩子说着从袖中摸出了一封皱巴巴的信拍在了桌子上,“这是姨母出事时托人带回方家的信,让方家好好照顾我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