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我来接你了。
一座山坳之上,刘云舒双腿盘起,双手飞速掐着法诀,渐渐的飞沙走石,不远处的乱石堆里轰隆作响,好似有东西不停上升。
忽而间,山川变色,近处的碎石与天边的狂风交织,遮天蔽日间什么东西都消失不见。
一道强光冲破桎梏,在半空中极速转动着,卷起一阵烈风,桀骜的不容任何人近身。
突然,一只纤细的手握住它柄身,顿时鲜血膨出将那东西浸染个彻底,它突然开始颤抖,发出“岑——”的低鸣。
诉说千年的孤寂悲凉,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和委屈。
“对不起,我来晚了。”
将它捧至心间,跨越千年两个老朋友总算再聚首。
来到这里对韶家两兄妹而言绝对是有生以来的第一个艰难考验,从前学过的在这里都没有太大用处,要不是靠着别人的帮助,他们连基本的生存都有问题。
这下可把两人刺激的有些失落迷茫。
再加上一大早刘云舒不见,他们差点被吓死,最后即使知道她只是出去熟悉下环境,还是免不了担惊受怕,一个小孩儿脸绷得紧紧的,一个小孩儿眼睛里闪着水雾,可把俞桑林夫妻俩心疼坏了。
“别怕别怕,你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兄妹两人蔫蔫得答,俞桑林闷声闷语的也不会说啥宽慰的话,看着他们这个样子也不晓得咋样安慰,挠着后脑勺面露苦恼。
“你这呆子。”陈桂兰摆楞他一眼,转眼换了笑模样,“你们跟婶婶学做饭怎么样?你妈妈回来吃到你们做的饭肯定很开心。”
韶思辰两人眼前一亮。
“婶婶,我要学。”
“哈哈乖,婶婶教你们啊。”
……
临到□□点的样子,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但仍然有些冷意,不禁叫人穿上了厚衣裳。
村子里各个院子飘起了袅袅炊烟,刘云舒踏进门口的那刻轻轻挑了下眉。
“云舒妹子,你可回来了,我刚刚不过唬他们做饭给你吃,原本想让他们搭个下手,哪知道这俩娃娃非要学了给你做菜,这一下下的差点把我吓坏。”陈桂兰笑意盈盈,她就没看过这么可爱的孩子还有孝心。
要是她能怀上个跟他们一样的崽,她都能笑醒,也不知道啥时候她才有当妈的运道呢。
“这些你们做的?”院子里小桌子上摆上了两个菜,一个隐约可见黑色痕迹的番茄炒蛋,另一个分辨不出样子的她着实认不出来。
韶雨晴有些紧张,小脸涨红,头快低到地上去了,“妈妈对不起,晴晴没有炒好。”
她眼眶湿润,感觉自己真的好笨,竟然连那么简单的菜都学不会,做成这个样子真是难看死了。
“是我把火弄大了,不管晴晴天的事儿。”韶思辰往前迈了一步,虽然勇敢,但心里并不比韶雨晴好受多少。
显然对她的态度格外在意。
她本来就不喜欢他们,现在看到他们这么笨肯定更讨厌他们了,说不定又会像从前一样。
想到从前暗无天日的日子,兄妹俩像是坠入了泥沼中越陷越深,好像在嘲笑他们自己从未被妈妈喜欢过,多么可悲啊,让自己妈妈这么讨厌。
他们一定是全天下最讨厌的小孩儿,他们眼前一片黑暗,黑暗中狰狞的泥沙在拖着他们往下坠,忽的一束光照了进来,不算很温暖的手将他们提了上来。
“什么?”两人愣愣的。
“味道不错。”即使坐在小板凳上,刘云舒的坐姿依旧优雅,仿佛身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尤其是那不苟言笑的模样好像跟人拉开了万丈距离,可那唇角忽而露出个小小的弧度,眼眸中透露了丝笑意,令她也变得温情脉脉起来。
“真的?”心中忐忑。
“当然。”
“太好了。”这一刻绝对是他们自出生到现在最开心的一次。
被母亲夸赞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像踩在棉花糖上,只要看到她微微勾起的唇瓣就能叫他们开心的想要跳起。
那是他们用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但是……”刘云舒神色一肃,两人突然紧张,“这卖相急需改进。”
刚刚能吃下去还真多亏了她平时在外边历练时没得挑,可在有了她三徒弟后这样的问题就再也没有了。
这还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尝如此卖相的菜,至于那个看不清模样的她绝对不会勉强自己下筷。
能把这个番茄炒蛋吃下嘴已经很为难她的眼睛了,幸好陈桂兰的手艺还是挺好的,在她的指导下这才勉强可以入口。
否则,她还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说那么违心的话。
“太好了。”
可又生怕妈妈是糊弄他们,韶雨晴两人坐下来也试探的尝了一口,确实味道还可以。
瞧见他们松快下来的样子,刘云舒也有些愉悦。
……
“这小姑娘怎么浑身湿湿的,这可多冷哟。”陈桂兰一席话瞬间点醒了其他人,他们这才发现跟着刘云舒进来的还有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姑娘,大概是她始终低着头躲在刘云舒背后,那存在的气息又太弱,让他们这么久了都没发现她。
这一看可把陈桂兰心疼坏了,拿起手巾就给她擦,然而那水跟滴不尽似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连忙把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暖和起来。
“可真叫人心疼哟,怎么弄成这样?”陈桂兰满是心疼,一时间却忽视了被她搂在怀里的小姑娘一瞬间伸长的爪子。
只要……
背后针扎一般,她的手迅速恢复原样,望向刘云舒的目光充满了瑟缩惊恐,好似下一刻自己就会魂飞魄散。
太吓人了。
她把头深深埋在陈桂兰怀里,更惹得她无限怜爱,特别是发现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心中的怜惜越甚。
在给她洗澡的时候她明显很抗拒,但架不住后边还有个恐怖的存在守着,她根本不敢伤了眼前在个女人,任由她把自己衣服慢慢褪去。
陈桂兰眼睛顿时就红了,给她洗澡的动作越发小心,声音有点颤音小心翼翼问她,“娃娃,大娘小点劲儿,疼、疼的话跟大娘说。”
那姑娘依旧不答话,瘦弱的背部僵僵的挺着,那低冷的温度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呜呜,到底是什么狠心的人把孩子打成这样,瞧着她的样子我简直想把那人杀了的心都有了。”陈桂兰嚎啕大哭,不是她矫情,是任何人看到那孩子后边斑驳的伤痕都没办法冷静下来,新伤旧伤大大小小的痕迹把背整个填满,几乎没有一处好皮肤,各样的痕迹大多深可见骨,任何一个痕迹或许连大人都会嫌疼,那个孩子才多小。
“究竟有多大的仇啊。”
眼前只剩下刘云舒一个人时,她竟再也忍不住,深深地绝望着,是替受了那么多伤的孩子绝望着。
刘云舒没有说话,目光悠远到难以触及,“你愿意要那孩子吗?”
“要——”陈桂兰抽噎着,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即使不是我的孩子我也要。”
她心中下了决定,这孩子的伤要真是她那狠心的父母弄得,她铁定会找人给他们打官司,问问他们怎么那么狠心,不管如何这孩子以后就归她养了。
要是这孩子还有父母是被人拐卖的,那她就替她找到她父母,让她不再飘离,如果她父母不要她,她就把她带在身边,用一辈子疼爱她。
不管怎样,她都只想看到这孩子以后平平安安,而不是满身伤痕都没人疼。
“即使她是女孩儿?”
“即使她不会说话?”
“即使她不是你亲生?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会背离她?”
刘云舒声声质问,然而自始至终陈桂兰都不曾反悔过,表情越发坚定。
“没错。”
“我没什么文化,但我知道孩子是不能没有妈的,我陈桂兰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老天爷无论让我有没有孩子我坦然接受,可我不能看着一个孩子那么凄惨的活着,要是那孩子愿意来我家,那就让老天断了我的子孙运,我愿意养这孩子一辈子。”
掷地有声,没有一丝迟疑,刘云舒望向窗后,那里一个影子若隐若现,带着一地如水冰冷。
“她如此说你信吗?可愿给她也给你一个机会?”
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碎裂的心早就成了一片片泥沼里的腐肉,不见天日的每一个日子阳光无法穿透,骨头都冻得冰冷碎裂,被包裹在严冰之下的孤魂不得安息,连自己都厌恶了自己的模样。
却又怎么会得到人的抚慰怜惜。
可为什么知道那不过是另一次的陷阱时还会心生祈盼?
第10章 缘由
“婶婶,你怎么了?”
陈桂兰咬牙切齿,又满脸泪痕。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依旧不过八、九点的样子,眼前桌上小菜还未动多少,她坐在椅子上泪花不停低落,环顾四周哪见什么浑身伤痕的小姑娘。
两个孩子担忧地看着她。
大白天的自己竟然癔症了,陈桂兰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歉声道,“婶子有点不舒服,你们先吃啊。”
她匆匆离开,脑袋却昏沉沉的,到家就躺了下来。
一片白茫茫的雾出现在眼前,陈桂兰不晓得自己怎么到了这里,一个人漫无边际地走着,心中恐惧越甚。
“桑林——”
看到一个人影的她急急扑上去,雾立刻散了,眼前出现了一个升腾起袅袅炊烟的渔村,身着古装的行人络绎不绝,瞧着热闹非凡。
前无来路,只能顺着人群继续走下去。
“哟,赶紧快点哦,马上就要开始了。”
“着的哪门子急,我可没兴趣看。”
“怎么说话呢,这可是看到神仙的好日子。”
那人百无聊赖,被他说的打起些精神,又快步加入了行人的队伍。
她还以为是在做梦,慢慢没了害怕的心思,顺从地跟上去,看看自己做的究竟是个什么梦。
九月份的海风凉极了,间或几只海鸥在这片海域盘旋,很快就飞速下落坠入海中被幽蓝的海水吞噬,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嗬,齐齐扑倒在地祈求海神的保佑。
“海神在上,请保佑上溪村风调雨顺,男娃们满载而归,为了得到您的庇佑,我们将在明日午时献上纯洁无比的魂灵供您享用。”
刚刚还在欢呼的村民突然有些安静下来,有甚至哭出声来,被自家男人死死掐着不放。
海面逐渐平静,年过五旬的老者,沟壑的脸上稍动,睁开浑浊的眼睛高喝一声,“海神已经同意保佑我们,只要我们明天完成祭祀,就将得到海神一年的保佑,你们的男人,上溪村的所有村民,都将在大海中获得珍贵的食物。”
“感谢海神,海神万岁。”
海边的空气都沸腾了起来,靠海吃饭的人没有不对大海心怀敬畏的,要是来年能够得到海神的保佑,那他们的安全就得到了保障。
兴奋激动溢于言表。
很快家中有孩子的却提出了疑义,“我不要我的孩子去死,村长咱们能不能换个祭祀,拿牛羊怎么样?为什么一定是孩子?”
“胡闹,牛羊是村子买得起的?”
“是啊,牛羊那么贵咱们怎么买得起?”
“那也不能杀了孩子啊。”
人群中语气稍弱。
“我知道你们舍不得,但这是全村人的大事,容不得你们儿戏,这样吧,谁家为海神贡献纯净魂灵,就免了他一年上交的岁供,而且任何一家出海打渔有了收获都要给那人十分之一作为报答。”
“这是真的?”
“那不是发了。”
礁石旁又热闹了起来,不少人态度有了松动,更有甚者想象着明年的丰收景象。
毕竟村长许诺的回报着实不低,瞬间抵消了人们的抵触情绪,特别是龟缩在圈子最边缘的汉子眼冒精光,“村长,用我的,我家二丫就献祭给海神了。”。
尽管有人为此动摇,但如此厚颜无耻站出来的却只有这一个,瞅见他的那刻上溪村的村民齐齐露出憎恶的表情。
“竟然是他,这么着急跳出来,他家二丫照见这样的爹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可不是,平时把孩子打个半死,现在还直接推孩子去死,果然有了后娘,爹也就成了后爹。”
“说不定对二丫来说也是个解脱。”
他们感慨着,不知是庆幸自己的孩子不用死去还是惋惜自己得不到村长许诺的丰厚报酬,倒是个泼皮无赖得到了。
“什么,竟然要拿孩子祭祀?”终于听明白他们的意思,陈桂兰一下子火了,即使这只是个梦依旧把陈桂兰气的不轻。
她想要阻止,那些人齐齐拦住她,冷声质问,“你谁啊,也敢破坏我们村子的大事。”
“呸,你们这群没人性的,敢拿孩子祭祀也不怕天打雷劈,一群腌臜鬼……”
作为村妇一枚,陈桂兰经过了几千年的语言洗礼,那犀利层出不穷骂人的话哪是这些村民赶得上的,被她骂的鼻子一骚说不出话来。
懒得搭理他们,陈桂兰紧追那个兴奋往家冲的邋遢男人。
“哈哈婆娘,我们来年不用愁了。”那男人一口灌着酒激动的搂着出来的不好相与的年轻女人。
“死鬼,你那个丫头竟然不好好干活,连口晚饭都没给我做,你说我这个当后娘的咋就这么难?”
“哎呦乖乖别伤心,我去替你教训她。”
屋内某处浑身打颤,望着冲过来的样子四肢紧紧并拢不反抗也不躲藏,任由那烧火的棍子抽在自己身上。
“混蛋。”陈桂兰一看便怒了,扑到那男人身上就一通乱抓,他疼的大叫,“哎呦,谁?”
很快张大被打的没了力气,偏偏怎么也看不见谁在打他,而他那个小老婆一看不对劲儿早就跑远了,嘴里还大叫着“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