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寂腰上被窟得紧绷绷的,猛然驻脚,深深闭了下眼睛才开口道:“你这么记恨我,恨我罚你扫地,将你逐出师门,给你穿小鞋……”
“真的是我瞎编乱造的。”她由后面磨蹭去前面,仰头望着他,噗嗤笑了出来,“你这么在意我说这些,是不是也很在乎我,很喜欢我啊?”
他听罢,眼底惊起层层浪花,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侧过头不看她,沉沉说道:“没有。”
见他如此,她笑得更开心,纵身一跳,直接盘去他腰上,湛寂瞳孔慕然放大,条件反射抬手将她接住,死死瞪着眼前笑声咯吱的女人。
“你……”他满脸黑线。
萧静好伸手勾着他后脖颈,歪头笑嘻嘻道:“圣僧,承认吧,你也喜欢我。”
茶楼外有一排长青树,风吹树林沙沙作响。
时间仿佛就停在了这一刻。
那句“承认吧,你也喜欢我吧”在他耳边久久挥之不去。
他仿佛听见师父在问:“湛寂,你向佛之心天地可鉴?”
“昔日佛子坐下女弟子众多,能过此关,你便能否极泰来,过不了此关,你便无缘佛门。”
“我徒弟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我都佩服……”
耳边一会是师父的嘹亮的教诲,一会又是她清脆的笑声:
“给师父挡太阳啊,给师父挡风啊,因为你是师父啊……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你丧心病狂般的,喜欢。”
“圣僧,承认吧,你也喜欢我。”
出窍的灵魂被外面响起的脚步声打断,湛寂挑眉看了眼窗外,蹙起眉来,是太后出行的仪仗队,此时正对着他们的窗,只消抬头皆可看见房中光景。
萧静好还沉浸在他温热的怀抱中,只觉后背一疼,忽然被他抵到了角落里,背靠着墙壁,好在双脚仍还缠在他腰上。
角落光线不大好,却足以看清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诱惑力。
湛寂确定那行人看不见他们后才回眸,刚侧头,便觉喉结一凉,是她冰凉的唇瓣覆在了上面。
她生疏的笨重的就这样“啃”着,他如被抽去魂魄一般半分动惮不得,半响才伸出青筋暴起的手,抬起她的脸,凝望许久,终是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她眼里闪着泪花,“你也喜欢我的,对吗?师父。”
他呼吸不匀,浑身滚烫,双目赤红像能滴出血来,直勾勾看进她灼亮的眼底,声音哑到几乎没有:
“萧静好,你赢了。”
不待她再说,湛寂已勾起她唇角,低头,吻了上去。
第48章 、谈判
萧静好的马车停在公主府柴房后面, 柴房后是坐小山,隐蔽又幽静。
除了全程低头的她,马车内还坐着另一人——湛寂和尚。
在这狭窄的空间里, 谁也没说话。
她的灵魂此时已经去到了遥远的天边,一直飘飘荡荡、浮浮沉沉找不到个落脚点。
过了这么久, 湛寂专属的味道仍旧萦绕在她唇边。
那是他温柔的放肆, 克制的疯狂,缠绵的香甜……砸得萧静好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以往都是她对他肆意妄为, 可现在她才知道, 跟师父比起来,自己那点道行只配在街边摆摊算命, 湛寂却是能创派成为开山始祖的那种人。
被他亲过后,全身上下都是麻的,直到现在, 她三魂六魄都还没有完全回归到身体里来。
“公主,我们到了。”
同样的话马夫不知道提醒了多少次, 而萧静好就只听见这么一句。
她像个偷东西被抓现场的小偷,惊慌失措地起身, 却因为动作过猛, 突地撞在了马车顶棚上。
湛寂忙伸手稳住她, 声音柔得像水, “慢点。”
出门的时候明明还是大白天,天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 回来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即便马车里的亮度非常低, 仍然能看见湛寂朱红的唇略微有些肿。
他的尚且如此,自己的就不用多说了,若不是光线暗, 她现在烙铁般红透的脸简直不要太精彩。
“再会。”
萧静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种一板一眼的话,因为她脑子乱得像打结的渔网。
见她要出去,湛寂似忽底底地叹了口气,沉声道:“这是你的马车。”
“……”
她愣了半响,才感觉那人躬身从自己面前飘过,自顾自往她怀里塞了个暖炉,又自顾自在她耳畔说了句,“没有贼胆,便收敛一下自己的贼心。”
这话,仔细揣摩,有些“衣冠禽兽”,圣僧是何时打通任督二脉的,怎么给人一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错觉。传说中禁欲又孤傲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的湛寂佛子,竟是这样的人,是她低估他了,天下人都低估他了。
出神的功夫,湛寂已经悠悠然下了马车,萧静好抱着暖炉掀开帘子悄摸摸看去,不服气怼了句:“谁没贼胆,你少看不起人。”
风吹竹林沙沙作响,眼见着那厢止步就要回头,她又像被开水烫了似的立即缩回拉帘子的手。
待她再掀帘子看去时,和尚的身影已经缩成了一个白点。这时她才注意到,公主府和国师府正大门是不同的两条街道,走正路要绕上好半天,但两家的后门竟只隔着一片竹林!她心说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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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准备偷溜回府,却被守在房外的婢女蓉蓉逮了个正着。
“公主,您头发怎么这么乱?”
萧静好挠头,想了下是怎么弄乱的。
他将五指轻轻没入她蓬松又顺滑的发丝里,迫使她的头微微往上扬……
正发愣,蓉蓉又是一惊,“殿,殿下,您受伤了?”
萧静好:“?”
“唇上流血了。”蓉蓉担心道。
萧静好摸了摸,嘶——还真是,她傻笑,“……天太冷,冻的。”
婢女木讷地点着头,“原来如此,那还真是挺猛的。”
”……”这都是些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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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健康的雪下得没完没了,大地、山川,都笼罩在了皑皑白雪中。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五日后,两国和谈。
因为先前拓跋程枫点名只与九公主谈判,所以绕是太后一党如何心不甘情不愿,这收回三州十八县的重任,也只得委托在萧静好身上。
不过话是这么说,这种立功拉民心的机会太后是不会让九公主一人独享的。故而这日,除了主谈判使和懿公主,还有国舅爷宋岩以及国师湛寂,美其名曰只是辅助,实则是派这两人来分她功劳的。
世人一贯认为,国师怎么会出席这种场合,不都应该占卜观天象以测天下之走向么?但湛寂却不是,宋依阮深知他的才能,遂自请他出山时便有过规定,只要有利于民、有利于南齐江山稳固的事,他湛寂都可以参与。
从用人和审时度势这点来看,宋太后无疑是个人精,否则她也不会一人把持朝政独揽政权这么多年。
就这样,以萧静好为首的谈判团队浩浩荡荡抵达了云上楼。
场面上,她跟湛寂是敌对关系,故而从宫里一路出来,她对他都始终都是官场上的客套,甚至还带着些许敌对。
三人下了马车,宋岩老谋深算来了句:“公主,说起来国师也是你的恩师,何至于对他耿耿于怀至此?”
她带步走在前,睫毛闪了两下,并没回话,用冷冽的态度表明这绝不可能。
宋岩眯眼打量着她,明明不大个人,却让他这个年过半百的人心上一颤,颇觉有些棘手。
这边没试探出个所以然,他又侧头对湛寂道:“国师,她毕竟曾经是你的徒弟,尚且年青,有什么仇是不能化解的呢?”
湛寂深邃的眼中平静无风,面色寡淡,不说话时就是一尊“行走中的冰雕”,周遭如何变化无常,似乎都跟他没关系。她不说话,他更是不可能回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寒风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感觉,冷得人只打哆嗦。
宋岩极快地隐去脸上的尴尬,一挥衣袍冷哼一声,大步上了楼。他堂堂国舅爷,在两个后辈面前吃这般被无视,自觉简直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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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偏窄,萧静好不喜欢上楼的时候走在人前面,走后面罢又不太合理,所以她被迫和湛寂并肩前行。
那日之后,太后为了验证二人的关系,曾多次把他们凑在一个场合,明里暗里都在观察,两人默契得甚至都没好好看过对方一眼,每每眼神相撞,也都会漫不经心地避开,好似他们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偶尔还带着些许微妙的敌意。
他们衣袍挨着衣袍,她闻见了他身上熟悉的檀香,余光里是他触手可及的侧脸,绕是心中已经心猿意马,她仍能做到目不斜视,漠视得接近冷血。
过转角时,湛寂轻轻转了下瞳孔,不自觉蹙起眉来,从没教过她这些,没想到她却把自己惯用的表情学得如此传神,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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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程枫今日出奇地配合,早在他们到之前,便已携其团队在房中等候。
见人来到,他用手掌按着左胸,对萧静好行了个草原礼,这厢有恃无恐地欠身回过礼后,方才落座。
中间是一张大桌,两国使臣分别就坐于两端,个个横眉冷对你见不得我我见不得你的样子,都不是好惹的主。
宋岩才起了头说道:“我们太后的意思,是只要贵国愿归还我南齐三州十八县,我等愿以黄金做作交换。”
那边的使团便炸了毛,话语粗糙,“之前不是还有淑妃……”
萧静好简单一个抬眸,那边终于意识到说错话,巧妙地转了话题:“你们自己守不住拱手让给我们的领土,现在还想恬不知耻要回去,真想得美。若不是你方几次三番邀请,我等根本不会在这里同而等废话。”
魏方代表继续吹鼻子瞪眼:“就是,这次来也是给你们太后面子了,归还领土?做梦。”
南齐代表拍案而起,“尔等既不想还,出使我国做什么?逗我们玩儿么?”
那头脚踩桌子,“就是逗你们玩。”
“………”
萧静好坐在中间,被喷得一脸口水,忍不住后缩去,匆匆与湛寂看了个对眼,却又只得匆匆别开,心中不由一涩。
见两方脖子都吼哑了,她才抬起两只手示意稍安勿躁。
“我认为,拓跋殿下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把失地还给我们的,是么殿下?”吵闹声被强行打断,拓跋程枫依言抬眸,绝对是个实打实的政客,与那日茶楼相谈时判若两人。
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两眼犀利如雄鹰,天生桀骜不驯的嘴角微微勾起,“哦?那得看你方愿意用什么来做交换了。”
萧静好挤出抹极其淡的笑容,不轻不重地说:“什么交换也不给!”
身旁的湛寂从始至终没发一言,逆光而坐的他,嘴角闪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这话无疑是扔了个炸/药包在对方阵营,登时掀起一阵巨大的风浪:
“无知小女!口出狂言。”
“南齐乃手下败将,何来如此嚣张口气!”
“殿下,不必再谈了,我们即刻启程回国!”
萧静好也不急,静静地坐着,只听高程枫意外地说了句:“公主这话说得真有意思,愿闻其详。”
她正襟危坐,慢条斯理说道:“因为这是你们魏皇的意思。这三州十八县,你是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
高程枫把玩酒杯的手一顿,看她的眼神越发灿烂。
心说果然聪慧过人!
北魏因为迁都导致元气大伤,加之与中原矛盾冲突不断,跟本抽不出国力管那三州十八县。
白白还回去罢,又会寒了浴血奋战夺得领土的战士们的心,如果每个人都认为打回来的东西迟早要还回去,以后谁还愿意为北魏卖命?
而在宫里他拓跋程枫偏生又是个糟人忌惮的人,所以这种失去军心失去民心的苦差事自然也就轮到他身上来了。
魏帝的意思是,既要顺理成章把失地还给南齐,还要从中谋取到丰厚的利益,虽然北魏不差这点钱,但这就是拓跋信给他下的任务!
萧静好那句“什么都不给”,意思就是你们愿意还就还,不愿意还就算了呗。
她这招釜底抽薪,整得拓跋程枫一时骑虎难下。
倘若他拒不归还,魏帝会怀疑他为招揽人心抗旨不遵;这下有意要还,对方却又什么都不给,只怕回去后更要被北魏人的口水淹死。
伴君如伴虎,他拓跋程枫从此里外不是人,再想在朝堂或者军中立威,恐怕再无可能了。
说白了,这场交易吃亏的怎么都是他这个中间人。
拓跋程枫足足沉默了半刻钟之久,时不时瞥向正襟危坐却一言不发的湛寂,最后他站了起来,两手撑在桌边,对萧静好笑得尤为真诚,忽然扬声道:
“本殿答应归还南齐三州十八县!”
“殿下,殿下不可啊,那可是战士们浴血奋战夺来的地盘,万不可如此草率!”
对方使臣纷纷抗议。
萧静好被他那脸真诚到极致的笑意刺得眼皮直跳,总感觉他还有下一句等着。
果然,随后听他又补了句:“但是,九公主你得嫁给我!”
“………”
场上霎时静得仿佛羽毛落在地上都能听见,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话,萧静好脑中闪过片刻的空白。
湛寂用右手轻轻搓着左手碗上的檀香木手串,看不出任何情绪地将瞳孔转到了拓跋程枫身上。
宋国舅第一时间拍手叫好,“拓跋殿下这要求并不过份。”
拓跋程枫侧头,眉眼带笑道:“确实不过分,我相信,你们的宋太后以及南齐所有子民,都会举双手祝福我和九公主的这段姻缘的,你说是么,湛寂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