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好有礼貌,学习了】
【别这么善良啊茶!先杀了他再走啊!】
【你们怎么还真情实感护犊子一样……被打成重伤的可不是她吧?】
一片安静中,听茶敏锐的耳朵已经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动静。
她之前说是去上厕所,但是在三楼耽搁了这么久,队友怕是真以为她上坟去了。
……虽然,说上坟也没有错啦。
她小心翼翼地将致命的雷霆隐藏在手心里,观众果然没有发现,耶!
第19章
不过,还是崩人设了吧?听茶有些唏嘘。
事后诸葛亮的去回想,其实他们找到的线索已经很明显了。
管家先生虽然身上不大干净,看着像八百年没洗过澡,但这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周扒皮主人不让他使用浴室。
他的衣服上可是一丝褶皱都没有,永远笔挺如新。
他负责的一楼和二楼,卫生环境也一直很可以,客房的被子上还有洗晒过的气味。他是认真负责爱干净的。
他还总是卡点上班,总是冷漠傲慢。
人设其实很接近他们描绘出来的陈黑猫了。
只是这纷纷扰扰的世界影响了她的判断,听茶一直以为管家那态度是痛恨上班。
嗨呀,要是没看那么多“早安打工人”之类的调侃,她早就想到真正的小说家是谁了。又何至于上楼动粗,沦落至此?
所以还是这些观众的问题!
听茶唏嘘着往楼下走,同时询问直播间的观众:“我要怎么委婉而不失虚伪地告诉他们我刚才干嘛去了?”
反正这些观众早就看到她的真面目了。人设已经崩了,那就没有讨好的必要。听茶对于自己让他们帮忙出主意,一点负担都没有。
这还是听茶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跟弹幕互动,弹幕立刻又炸了。
满屏幕过年一样的气氛让听茶大吃一惊——她本以为,自己暴露出不是人的事实,这些观众会迅速流失一大半的。
她对此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只要不被发现本体是什么,下一个副本好好装乖,再骗一群新观众进来,应该不是难事。
可是没想到弹幕盛况空前,看着竟然比之前还要热闹。
听茶看了看打赏栏,这才发现,打赏栏里的积分已经增多到一个她无法计算的恐怖数字。
她,没有被讨厌?
一股复杂的情感流过听茶的心头。有一些酸涩,有一些暖洋洋,还有一些小心翼翼的喜悦。
她脚步轻快地走到二楼,迎面正撞上焦灼的眼镜男。
如她所料,眼镜男第一句话就是,“你去哪儿了?”
听茶看了一眼弹幕,果断照抄点赞数最多的那一条。
她的嘴唇向上扬起了一毫米,似乎尽力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她的眼睛里却已经蓄起了水光,泪水在眼里打转,她却死死地睁着眼睛,不愿意让它流下,她的脸部肌肉以匀速在进行微小的颤动。
这是一个总体上而言很复杂的表情,复杂到眼镜男完全无法解读听茶的情绪,让他甚至紧张地后退了一步。
听茶用一种很深沉的语气说:“事情非常复杂,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总而言之,让你们担心了,很抱歉。”
【未来影后】
【这表情还真能做出来?】
【想起来曾经以为茶柔弱的我……】
【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干脆不解释】
眼镜男对这种万金油解释毫无抵抗力,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用一种货真价实的复杂表情深深地看了听茶一眼。
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东西,他最终叹了一口气,对听茶说:“咱们先回去。”
三位玩家是已经共同出生入死过的好队友。,但另一方面,却也是刚认识了两天的陌生人。这种奇妙的关系使得听茶成功避免了被盘问的命运。
她只需要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摆出那种“我经历了很多,但是不方便讲”的神情,两位男士就非常有眼色地不再追究她的去向。
但其实她的去向也不用猜。因为当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听茶就轻描淡写地爆出来一个大料。
“楼上那位小说家死了,以及,真正的小说家是管家。”
眼镜男:!!!
寸头男:!!!
弹幕也跟着一起震惊。
【什么?假货死了?我少看了一集?】
本来寸头男和眼镜男看着听茶的表情就非常复杂,这么一个大料出来,两人震惊到失语。从惊讶的情绪中缓过来之后,看着听茶的眼神就更复杂了。脸上的微表情,简直可以去写两部情节丰富、含义幽微的旷世巨作。
听茶被他们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不知道自己在他俩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个什么形象。
总觉得,自己尽力维护的人设还是崩掉了。那,好像……还不如告诉他们真相呢。
被这么个大料一轰炸,两位玩家的大脑都陷入到当机状态。研读小说自然是研读不下去了,两个人缓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找回一点神智。
寸头男极其会察言观色,尽管听茶什么内幕消息都没讲,但是他似乎还是从中嗅到了大佬的气息。
他毕恭毕敬地问听茶:“您刚才说的意思是,咱们见过的那位小说家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瞧瞧,都用上敬称了。听茶听着感觉自己像心狠手辣的慈禧太后。
“是的。”听茶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把寸头男吓了一跳,以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缠绵悱恻生离死别的故事。
却听见听茶叹息着说:“所以说,其实没有必要学习那么多阅读理解答题方式的。”
假冒伪劣产品非得要铁杆粉丝才肯签名不可,真正的小说家却未必。
眼镜男惊叫了一声,忽然哭丧着脸,看向听茶。
“如果管家就是真正的小说家,那我不是完了吗?”
他今天早上才刚得瑟地嘴欠了一把,把自己送上了管家的记仇小本本。这倒霉催的程度不亚于1949年加入某党。
“我看他挺小心眼的。他会不会不愿意给我签名了?”
“你慌什么?”听茶气定神闲地安慰他。“你嘲讽管家的时候,他瞪的还是我。心里面估计都把帐记在我头上了。”
眼镜男松了一口气。
但是很快又像一只听到风吹草动的兔子一样惊慌起来。
“那你怎么办?”怎么要到签名?
“我怎么会有问题呢?”听茶睁着疑惑的大眼睛看着他,仿佛他提出的是什么不可思议的想法。
“刚来的第一天,我就跟他搭上话了。现在是第三天了,我们之间的感情细水长流,逐步加深,”她认真的表情好像在讲一条科学定理。“感情都这么深厚了,他为什么会不给我签名呢?”
深厚到恨不得寝其皮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的感情吗?眼镜男对天发誓,如果这位管家先生不是碍于规则限制的话,他一定早在第一天就把听茶弄死了。
听茶这么单纯的人,可能根本想不到世界上会有人这么记仇吧。眼镜男忧心忡忡地想。看着听茶清澈的眼神,他总觉得对她分析人性的丑恶,会让他自己显得特别丑陋。因此只能将思绪暂且按下,预备到时候见机行事。
聊了会天,两位男士发现听茶还是那个听茶,并没有因为怀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回来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和她相处也回到了原先的状态。
听茶成功地用半个下午抢救回来了自己岌岌可危的人设,非常满意。
五点五十,三个人保持着和谐的队伍氛围,一起走进了餐厅。
为了表示对真正的小说家的礼遇,大家照例没有先坐下来,而是统一站在椅子后面,眼巴巴地等着管家的到来。
五点五十五,管家再次提前五分钟到达餐厅,以示对主人尊重——这位可怜的朋友,看起来还不知道鸠占鹊巢的家伙已经死了,仍旧垂着手肃立,看起来忠心耿耿。
但是在知道了他真实身份的玩家们眼中,他已经不是中午那个管家了!
瘦弱变成了瘦削,装逼变成了风度翩翩,冷漠压抑的神色被众人脑补他正在经受怎样的折辱。就连那青白色、一看就能叫双马尾做噩梦的脸,也让人不由得唏嘘,一个文坛天才就这样默默无闻地陨落,真是天妒英才。
管家没有看见玩家们好奇的目光。
而他这种沉默的忠仆姿态,却又让听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她的那句疑问。
“你为什么要称呼他为主人呢?”
现代社会早已经没有了这样明显的上下尊卑。
但是人类无法反抗厉鬼。他的一切都只能被厉鬼夺走,自己还要为其所驱使。
这样一无所有的人生,又要怎么样才能不尖酸刻薄呢?
“陈黑猫。”
一片寂静的等待中,听茶忽然轻声开口。
一直垂着头的管家抬起眼来,先是看了听茶一眼,又去看楼梯。
楼梯上空空荡荡,当然不会再有一个小说家下来。于是他又转头去看听茶。
再冷淡的人,脑袋转来转去,也冷不起来了。只剩下呆萌。他看向听茶的时候,眼神里明明白白的疑惑,又因为对听茶的记恨而不愿意开口询问她。这叫听茶差点笑出声来。
她努力严肃了神色,一本正经地对管家说。
“你是陈黑猫,对不对?”
管家没有说话。他先是侧头去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五点五十八,时间尚且充裕。于是他便转回头来,目光里带着评估,将听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仿佛在揣度她配不配得上自己点这个头。
五点五十九,大约是时间不够他再仔细称量听茶了,他权衡利弊,纡尊降贵地开了口:
“是的,我是陈黑猫。”
第20章
随着他的点头,就在三位玩家面前,仿佛大变活人一样,管家先生笼罩在了一团光里。光芒散去,他就像被公主亲吻过的青蛙,整个人焕然一新!
曾经玩家们在杂志上见过的陈黑猫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灰色风衣,金丝边小圆框眼镜,还有连镜片都挡不住的锐利眼神。
他和盗版小说家的差距太大了,大到两人用着相似的脸,但是只要有人曾经见过他本人,就绝不会将假冒伪劣产品错认为他的程度。这也难怪假货每天宅在家里闭门不出——他即使拿走了陈黑猫的脸和社会地位,也拿不走才华和那股子无法模仿的气质。
正版陈黑猫看了看自己干净的手,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愉悦了很多。但这并不影响他仍旧用打量猪肉的眼神挑剔听茶。
“我是陈黑猫,然后呢?”
“我们都是您的书迷!可以请您给我们签个名吗?”
说这话的是眼镜男。看见陈黑猫丑小鸭变天鹅的时候他就激动起来了。通关的希望近在眼前,他忍不住就插了嘴。
陈黑猫又看了一眼钟。六点整了。
他的嘴角扯起来一个刻薄的笑,看向眼镜男。
“可以啊,只要你们能杀了那个假冒我的家伙。”
明明是他身陷困境,倒霉到家,他却就是能对着来帮助他的人颐气指使,仿佛大家都欠他八百万,他允许玩家帮助自己,玩家应该反过来对自己感恩戴德。
“他的执念是三楼书房里那一叠手稿,只要毁掉他的稿子,他就会死去。理论上来说,泰迪都能办到这件事情。但我很怀疑,以你们的水平——”他拉长声调,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但是他嘲讽没开全。眼镜男压根没听他这一通废话,迫不及待地打断小说家的话,自顾自兴奋地揭晓了谜底。
“他已经死啦!”
陈黑猫正又扭头去看那个钟。六点零二。闻言震惊回头,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地听见了一声骨头扭动的脆响。
【天然克腹黑,古人诚不欺我】
【他现在脖子应该很痛吧,怎么做到面无表情继续淡定装逼的】
【我更佩服他在听到假货死讯时候还能做好表情管理……虽然他的动作出卖了他】
“他死了?”陈黑猫仿佛脖子毫无问题,缓声问出一个问句。
“是哒!听茶杀死的!”眼镜男看起来比陈黑猫激动多了,说话都卖萌。他还记得陈黑猫对听茶有些敌视,这时候赶紧给听茶加印象分,希望两人能冰释前嫌。
陈黑猫又去看听茶。
听茶冲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奶猫笑。
“好极了。”陈黑猫盯着听茶百分百纯良无辜又甜美的笑容看了一会,忽然也笑了起来。但他的笑容仿佛长在了听茶的对立面,是百分百不含糖的冷漠无情。
“我说到做到。说给你们签名,一定给。”他笑着伸出两根手指,“但是,我只给两个。”
在场有三位玩家。
他只给两个签名。
仿佛天降大雨,燃烧得火星四溅噼里啪啦的火堆骤然熄灭,躁动的空气急剧安静下来,只听见钟摆滴滴答答的走动。
三个玩家面面相觑。眼镜男单纯一些,尚且满脸震惊;一直没吭声叫别人打头阵的寸头男却已经明了了陈黑猫话中扑面而来的恶意——
这绝不是能被言语打动的恶意。他就是想看三名玩家自相残杀,为了争夺这两个名额撕破脸皮。玩家越是想求他改变主意,他大约只会越愉悦,愉悦于这样深情厚谊的团队,之后会怎样为了生存的机会演出悲剧。
他就是看不得美好的东西,要逼着它们自我毁灭。
一时无言。
陈黑猫倒也并不着急。得知冒牌货已经死了的消息,他就不再看钟了,很悠然地拉开椅子,自己坐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几个相处融洽的玩家。等着他们做出抉择。
眼镜男尚且想不透他的恶意,还老实地以为他好说话呢——毕竟他确实说话算数了不是——想要求求情,让这人看在今天是他仇人挂了的大喜日子份上,松一松手,把两个名额改成三个。
寸头男好歹跟他睡了两天,眼睛一瞟就知道这呆头鹅的想法,拉了拉他的袖子。
陈黑猫一点都不关心这两个炮灰的眉眼官司。他的眼睛除了看天看地,看这原本属于他现在又重新属于他的别墅,就是看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