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倦——温三
时间:2021-08-21 08:59:27

  “正是如此!”丁清连连点头:“我从城主府逃出那日,骗了赵煊弄断双腿,照理来说他不应该能站起来,除非有另外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操纵他的身躯。”
  只是力量也有用尽之时,丁清受尽折磨,也不能在双腿腿筋明显挑断时站太长时间,那个鬼魂却可以让赵煊一路追到城主府后门,直至抛出一剑后才丧力停下。
  那时丁澈的死对丁清打击很大,她的脑海中只要提起赵煊,不是恶心就是恨意,根本没有细想这些奇怪的地方,现如今想清楚,也就明白如何报复对方了。
  “老大,你能不能给周堂主去封信?”丁清道:“我想让她在参加完孔老头的寿宴后,来鄞都城。最好带上孔御,那小子一看就是个搅事的好手。”
  此刻丁清对他的要求,周笙白无不答应的。
  丁清见他答应心中高兴,随后又有些懊恼道:“还得回鄞都城找个驿站。”
  “不必这么麻烦。”周笙白道。
  他与周椿之间很少书信来往,以前周笙白也不会刻意去找周椿,丁清曾说过每次只要周椿出事了,他都会出现救人,大部分是因为巧合。
  不过他的确有可以联系到周椿的方式。
  周笙白牵起丁清的手,摸到她手心里的冷汗,知晓她一路过来恐怕心慌得很,于是牵手的力气稍紧了些。
  离开天池,湖边上还有许多冒出水面的宝石于阳光下熠熠生辉。几道缤纷的彩光折射上周笙白的衣袂,丁清的眼没往发光的地方看去,却是落在了他袖摆的银雀上。
  天池旁有几排柳树,初春抽芽,树下有一丛韧性十足的蒲草,这几日天气转暖后,柔嫩的蒲草芯长了些出来,被枯黄的老叶包裹其中。
  周笙白从中抽出一片蒲草叶来,那叶子如刀似剑,嫩得只需双指一掐便能出水,仅有两指长,一指宽。
  他将蒲草叶朝空中扔去,单手比了个结印后,叶子自行折成了一只绿草蝴蝶,扑扇着翅膀朝远方飞去。
  丁清眼睛都看直了。
  “这是什么?”她问。
  周笙白道:“化形咒与传信符。”
  丁清知道,符咒本为一体,中堂在最古老的时候这些都会,南堂也是后来中堂的分支过去,渐渐将符咒分开,自成一派的。
  那些可以追述上千年之前的事,现下纠不出什么意义。
  厉害的捉鬼能士,的确可以以纸、以瓦、以石做符,花叶也是其中一种。
  周椿可以凭空画符,周笙白会用叶子做符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对咒术也颇有研究,之前在风萧坳的安魂咒便是如此。
  那些如今逐渐不会被人提起用上的古老秘术,周笙白会的不少。
  “老大好厉害!”丁清不吝夸奖,望向周笙白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就在他们方才离开的天池边上,有几个蒙面的捉鬼行家出现,这些人是被赵煊养在赵家的,现下派出,满城搜索丁清的下落。
  赵煊几年前双腿残废不能行走,从天之骄子变成废人,若非必要,他很少出门。
  昨日会在街上与丁清擦肩而过,也是因为刚结束孔家那边的寿宴,提前回来了。
  孔老爷子的寿宴于三日前举办,当天晚上结束宴会,孔堂主留下赵煊与他谈起自家女儿的婚事。
  孔家长女孔鸢自幼在东堂习医,赵煊因腿伤问题,没少她联系。
  温柔的赵煊很快便让孔鸢坠入爱河,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甚至以为他治腿的恩情,央求来了一枚黑玉章,几次三番向家里提起赵煊。
  赵家剑法独特,孔堂主曾经也很赏识赵煊,他虽意外残疾,可威名犹在,两家联姻对彼此都好。
  赵煊却婉拒了对方,次日一早便出发离开了孔家,只留下带去的昂贵礼物。
  赵煊提前走,其余人还得在孔家将客坐满为止。
  寿宴上,中堂明摆着与东堂不对付,就在寿宴的前两天,周椿与东堂的上官堂主动起了手,双方符阵你来我往,看热闹的人堵了两条街。
  上官晴瑛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只能去找孔家人出面。
  周椿的符化成了刀,割断了上官堂主的一截胡子,她指尖攥着几根白毛,眼神冰冷道:“看在孔老堂主的份上,这笔账先记下,但上官堂主你且听好了,因你言而无信,日后周家与上官家,再不必往来。”
  往上追溯三代,上官家与周家可以称之为五堂中最友好亲近的了,若非如此,上官晴瑛幼时也不会住在周家几个月。
  此话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绝无回旋余地。
  上官堂主被一个晚辈割胡子拂面子,指着周椿的鼻子怒骂道:“小丫头无礼!”
  周椿懒得与其废话,转身便离开。
  上官晴瑛跟了上去,她知道家中族老是为了给周笙白治病才聚在一起的,只是不知说好的治病,怎会演变成刀剑相向的地步。
  不论她说多少话,周椿都没搭理,上官晴瑛一路将周椿送回了周家所住的客栈,周椿才开口道:“你回去吧。”
  “阿椿,你把话说得那么决绝,难道以后我们连朋友也没得做了吗?”上官晴瑛已经担心得满眼是泪了。
  周椿却比她先一步哭出来,她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因祖上与上官家亲近,两方往来密切,所以她信任上官家是真心实意要帮她的。
  可到头来,她却眼见着自己的舅舅在众人面前抬袖遮脸,踉跄着双足化成了鹰爪,狼狈破窗而去。
  这都是因为她,都怪她!
  周笙白说得没错,她太蠢了。
  “晴瑛,你回去吧……”
  周椿关上了房门,上官晴瑛在她门前喊了两声阿椿,没人回应后只能垂眸擦了眼泪,恹恹地往回走。
  两日后孔老爷子的寿诞上,众人献礼,为了面子,谁都没当众提起中堂与东堂的事,但私下闲聊的不少。
  周椿近日总能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她硬撑着在孔家住了三日,第四日便准备辞行了。
  周椿早起还未动身向孔堂主作别,便在窗棂上看见了一只绿叶蝴蝶,那蝴蝶编得精巧,甚至在她开门后扑过来,她伸手接住。
  绿叶蝴蝶在碰到周椿掌心的那一刻化成了一片普普通通的蒲草叶,突然腾起的雾气上,显现了几行字迹。
  等雾气散去,字也没了。
  周椿心下微沉,她知道是谁给她传信。
  舅舅没事了。
  他去了鄞都城,还要她带上孔御一同前往,也不知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说:
  周·美男落泪·笙白:抱抱我宝贝!
 
 
第57章 [VIP]
  自周笙白离开周家后, 主动联系周椿的次数屈指可数,周椿将那片蒲草叶折断扔在了墙角,动身叫中堂的人收拾好, 随她辞行。
  她在辞行时提了一句黎袁峰与孔御交好,希望能在临行前与孔御说上话。
  这几日孔老爷子寿辰,孔堂主为避免生事,除了第一日让孔御给祖父磕头,其余时间当真把他关起来了。
  孔御本就拜了北堂的宣符长老为师, 平日里却不好学, 甚至不如中堂拜设阵长老为师的黎袁峰画符好,他若能和中堂弟子结交, 多学些本事也是好事。
  现下热闹逐渐散去,孔堂主便答应让黎袁峰和孔御碰面。
  黎袁峰被拉去孔御院中时, 孔御靠在长椅上翘着腿问他:“你找我有何事?”
  黎袁峰抓了抓后脑:“我找你没事,就是堂主让我在你这儿待满一刻钟再走, 顺便问你一句, 我们要去鄞都城, 听说那里好玩儿,你要不要一起去?”
  孔御皱眉:“鄞都城有何好玩的?”
  黎袁峰摇头摊手, 他不知道。
  一刻钟后黎袁峰走了,孔御却是个闲不住的。
  周椿莫名其妙提了一句鄞都城, 又不把话说全,使得后来孔御满脑子都在想这没头没脑的半句话到底算什么,好奇地抓心挠肺。
  孔家的大门从来拦不住孔少爷,孔御这一身本领全学在了出逃上了, 中堂的人前脚刚离开沧海城, 后脚孔御便偷骑了一匹马匆匆跟上。
  周椿的队伍走得很慢, 像是刻意在等他,孔御追上人后便将面纱摘去,外衣随地一扔。
  黎袁峰瞧他珠光宝气一身女子装扮,头上发饰叮铃当啷的恐怕路上掉了不少,惊得张大嘴吧,一时忘了出气。
  “周堂主。”孔御笑吟吟地望向马上的周椿,见女子一袭红衣英姿飒爽,骑马时肩背挺拔,比他还像个男人。
  周椿瞥了一眼孔御眼上的胭脂,笑出了声:“孔少侠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孔御满不在意地用袖角擦去脸上的颜色,少年的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周椿:“我们去鄞都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等到了你便知晓了。”周椿卖个关子。
  孔御哎哟:“周堂主真不够意思,我都追上来了你还不说,若不告诉我,我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
  “那正好。”周椿收回了打趣的眼神,目光落在前往鄞都城的路上,神情有些放空道:“我正准备连夜赶路。”
  孔御:“……”
  周笙白的传信符上写了速往,周椿也不知那边究竟发生了何事,她带着众人赶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在次日午间到达鄞都城。
  无需她去找周笙白,周笙白自会来寻她。
  自赵煊知晓丁清曾在城主府前蹲过半日,现下鄞都城的城主府门前已经守着不少人,原先丁清还以为整座城池没有捉鬼人士,实际上那些人全都被赵煊收在家中了。
  传信后等待周椿到来共花去两天时间,这两天丁清也不敢待在一个地方,却也没有离开鄞都城范围。
  入夜了丁清睡不着,仇人就在眼前的城池中,她只要想起赵煊,满脑子都是丁澈死的模样。
  丁清坐在小坡上,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鄞都城的正门,城内灯火通明,城外仅有她与周笙白二人。
  四周太静,无虫鸟声。
  丁清习惯了寒冷与安静,在丁澈死后、遇见周笙白之前,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许是往事勾人,丁清长时间的沉默,与她平日里在周笙白面前的模样大不相同。
  她的发丝偶尔被风撩过,一身牙白色的长裙拖地,广袖包裹着手脚,那张明丽的脸上没有半分生机,像是覆盖着一层死气沉沉的灰白,眸光也暗淡了许多。
  夜风刮过几阵后,周笙白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不与我说说吗?”他问。
  丁清刹那回神,回头看向周笙白时表情也改了。
  鹿眼弯弯,丁清笑问:“说些什么?”
  看见她的笑,周笙白抿着嘴唇,静了半晌后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太安静了。”
  没有谁是个傻子,一次次放下戒备换来伤害后,自然不会再轻易将自己的脆弱露出来。
  周笙白不急于一时,总有一天丁清会愿意主动将他在天石镜中看到的一切告诉他,或许那时,他也可以把自己深埋的秘密说出。
  “老大,其实你可以入城休息的,赵煊不认识你。”丁清认真提了建议后,被周笙白瞪去一眼。
  她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哪里说错了?
  周笙白怕冷,这一身玄衣白日穿着好看,入夜就得挨冻了。
  去城里有高床软枕,她在城外拖上两日,等周椿到后再会和,没什么问题啊。
  周笙白见她那理直气壮让自己丢下她一个人在城外挨冻的表情,便有些气。
  小疯子不会为自己着想,即便他说了喜欢她,她也把他当老大。
  周笙白一生气獠牙就痒,想在她身上找块软肉磨一磨,于是目光盯上了丁清的唇,径自走到她身边,坐下后朝对方勾了勾手指。
  丁清挪着屁股朝周笙白靠近了几寸,眼中好奇,探头探脑,下一瞬人就被带到怀里去了。
  被吻上的那一刻,丁清睁大双眼,周笙白的獠牙蹭上了她的唇角,像是随时都会吃人的样子。
  丁清心口扑通扑通乱跳,心慌意乱的,即便知道了自己对周笙白的感觉,可依旧不怎会与人亲热,周笙白舔了半天,没撬开她的牙齿。
  察觉到了对方的烦躁,接吻的力度也加重了许多,鼻梁互相撞着,丁清单手撑在了身后勉强不倒,心想给点回应安抚安抚他吧,再这么下去就得被亲躺下了。
  回想起客栈里周笙白于她身上肆意点火的手指,丁清腿根都麻了。
  不是不能亲,也不是不能躺,只是现下时机不对。
  于是她另一只手贴着周笙白的肩,学着对方伸出舌头舔了舔。
  周笙白觉得小疯子是个难开窍的木头,亲过许多回了都笨笨的,可他正准备把人放开时,丁香小舌勾了一下他的上唇,刹那间,周笙白的心就跟猫挠似的,痒得发疼。
  呼吸交缠。
  丁清还是被周笙白推倒在小丘上,视线一片泛花,漫天璀璨的星河都变得模糊不堪,她热得想要把人推开。
  水声啧啧。
  周笙白一双眼锐利地盯着她,丁清立刻以手捂脸,圆溜溜的眼珠子透过指缝看向对方,而后听见他道:“清清,下次我亲你,要记得闭上眼睛。”
  “可是闭上眼睛,周围有危险了怎么办?”丁清的想法很务实,却也将旖旎扫尽。
  周笙白伸出手,指节于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道:“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小没良心的丁清摸了摸被敲的额顶,从周笙白的怀中钻了出来,抿去嘴角的涎水,还不忘戒备四方。
  鄞都城的雪都化了,初春将到,接连几日的天气都很晴朗,城外山林间的花草抽出新芽,生机渐现,预兆一切都在变好。
  天亮之后,丁清便与周笙白打招呼,拍拍衣摆入城了。
  她要将自己做饵,引赵煊上钩。
  周笙白对此并未多说多问,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丁清也没有被喜欢的自觉,未觉得周笙白的淡然显得有些漠不关心了。
  小疯子不会撒娇,不会诉苦,也不会委屈,她在周笙白面前的脆弱大多都是装出来的,这些周笙白都知晓。
  丁清入城后便找了个机会将魂魄碎片分出去。
  她选了个离城主府较远的地方坐着,身体里的魂魄碎片并未停止分散……
  热闹人多的街市里偶尔有捉鬼人士穿巷走过,他们常年以捉鬼为生,对城中的鬼魂尤为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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