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雪爪——飞鸿雪爪
时间:2021-08-21 09:04:55

  大光明善恶手乃是内家功夫,乃是以形鉴真,指哪打哪,哪怕相距十数丈,他亦可击中对手于不动声色之间。
  此挂单女子虽随长孙茂习得惊鸿剑,但她哪怕有内力深湛,也不足以似长孙茂一般,于一夜之间将其化作惊鸿剑气隔山打牛。
  也就是说,这一手惊鸿剑于这女子而言,乃是一门外家功夫。
  除非她在四尺剑程之内,可以近得骨力啜身,方可破其善恶手。
  但是,哪怕此女身法极快,骨力啜虽稍逊,却不输;只需灵活兜几圈子,始终隔她四尺一寸,便可令自己永远不败。
  可惜,可惜。
  裴雪娇看在眼里,几乎气得拍板凳站起来。
  嘴里大骂:“这不要脸的回纥人,说好的让三招呢?”
  江彤见她失态,开心得笑出声来。
  叶玉棠闻言,脸上微微一笑,心道,其实他也算让了我,不过让得略有点不要脸。
  她始终不调用内息,也是考虑到郁灵昭来太乙镇之前已出过手,已叫劫复阁密探探出她武功高低,方才得出“此女轻功、内力尚可,只是不懂调用”的结论。
  若她身法快过骨力啜,或者于此时将剑气化用于惊鸿剑招之中,必会于众人之前露出破绽。
  故此刻她倒也有点闲功夫看下小姑娘隔空打架。
  不过不用内力,也有不用的赢法。
  骨力啜此人大抵是胜券在握,生出了点调戏小姑娘的心态,展身而走之时,却始终隔她四尺,只想看她人追不上、剑够不着,窘态百出。
  那么他自己则好生男子气概,好生威风凛凛。
  因他觉出自己身法也不慢,此时倒也不一次捏足十诀,而是走几步,回头往自己停留的方向捏一个诀,再一游而走;或是预先判断她或许会停留的几个位置,运稍浅的力道,于她现身之处惊拍数下,拍起落叶纷纷。
  骨力啜眼见那瘦削身影被落叶扰乱步伐,不由慢慢游动身形,自如地拖开距离时,还不忘回身,摇摇头一笑。
  接着,他便笑不出来了。
  但只见四尺开外,于落英缤纷之中,一道灰蓝身影骤然惊掠而起,其形潇洒自如,似一只出水游鱼,腾水而出之时,乍然展翅。
  叶玉棠手中之剑,腾空之时一抖、一抽,猛地变作一支五尺有余的长杖。
  那漆黑长杖一提,一拨,猛地劈下!
  骨力啜身子一斜,往左偏去——
  那杖子在她手中一滑,手握之处自杖尾滑至杖头,旋自背后反身一劈!
  整个过程完成得极快,不过在弹指之间。
  骨力啜根本闪避不及,嘭得一声,只觉得脸上重重挨了铁棍子一记力道极重的巴掌,打得他脑袋嗡嗡,人也连连往后退了十数步,眼前一黑,差点儿翻身滚落论剑台。
  他定了定神,方才稳住身形。
  伸手摸了摸凉悠悠腥臊的鼻子,摸到左脸颊上鼓起火辣辣的肉块,低头一看,满手是血。
  至此不过三四招的功夫。
  骨力啜身子晃了晃,脑中一片空白。
  拆剑为棍,直打五尺!
  谢琎“嚯”地站了起来。
  这才是谈枭的真正用法!
  也是长生的真正用法!
  若只当它作一种兵器,哪怕使得再出神入化,也是折辱了它!
  独逻消此刻也大声说道:“惊鸿剑化作齐眉棍!好!好你个长孙茂!”
  ……
  直至听到沸腾的惊呼,骨力啜至此才意识到,自己败了。
  败在一个小——
  骨力啜转动肿胀眼眶之下不太灵活的眼睛,随着面前灰蓝衣服的小姑娘身形移动。
  小姑娘停在自己身边,凑近前来说了句:“小你大爷的姑娘。老子是你爷爷。”
  话音一落,叶玉棠将长棍在手里打了几个旋,长棍已随她所需,灵活自如的缩回至小巧一截原型,塞回袖中。
  论剑台下走过几个劫复阁黑衣人。
  她低头打量了他们几眼,心道,我跟着青龙寺这么久,会使几招齐眉棍,倒也没错吧?
  下了台下,她四下张望。
  腹诽道,长孙茂,你再不出现,这棍子,我可就私吞了啊。
  作者有话说:
  黑人小孩狂写.jpg
  马什么梅?什么冬梅?孙红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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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野道4
  别说骨力啜茫然,在座众人没有一个不茫然的。众赌场头筹不二人选,此人出场何其高调,谁知开局爆冷,四招之内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手头,何其惨烈!
  他茫茫然走下论剑台,随从慌忙迎上来,掏出白绢子给他擦拭鼻血。
  一派安静之中,不知有谁高声说了句:“小明王,论剑之后,你便得随裴谷主回凤谷去,给她做牛做马整六年。昨日在醽醁食肆大家都听见,你可别忘了!”
  众人哄地笑起来。
  又好事之人问裴沁道:“得先问问,谷主反悔吗?若谷主只当是个玩笑,小明王也不至如此为难。”
  裴沁笑了一声,“我有何可反悔的?”
  骨力啜闻言,朗声说道,“那本王又有何可为难的?”
  一讲话,一行鼻血又淌了下来。几个随从要上前替他擦拭,他一手挡开,自己吸了吸,被窜上天灵盖的腥酸激得眉头一皱,接着说道:“你们几个,回去禀明教主,说我无颜回去面见教主。六年之后,骨力啜自当返回回纥圣教,向教主当面谢罪。”
  话音一落,他一抚长袍,径直往凤谷的方向走去。
  他身后那女子忽地直起身子,想要说点什么,“骨力啜,你忘记——”
  骨力啜回身,打断她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叫他就别指望我了,请他另觅高处罢!”
  女子“哎”的一声,追上去几步。
  骨力啜根本不理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裴沁,朝她走去。
  走到裴沁跟前,又掀了掀袍子,单膝跪了下来,道,“骨力啜,今日心甘情愿为谷主驱策差遣,愿为裴谷主效犬马之力。”
  裴沁浑不在意道了句,“得了,起来把你鼻血擦擦。”
  说罢回头,道,“雪娇,该你上去。”
  裴雪娇站起身来,同骨力啜擦身而过,正巧看到番邦男人满身鲜血。
  裴沁道,“她对你,胜算不大,别担心。”
  裴雪娇闻声点点头,仍抱有些怀疑。跃上抬去,和对手一个对视,回想骨力啜那半个肩头的鼻血,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叶玉棠笑道,“好好打,尽全力。”
  裴雪娇哼笑一声,“谁怕你了?”
  说罢,反手便抽出双刀,干脆利落。
  独逻消支起身子,摸摸下巴。
  双刀乃是近兵,剑、棍亦是近兵。
  近对近,外家打外家……又是两各有千秋的漂亮小姑娘,这下好看了。
  台上刀剑交击之声响起,有了上一场爆冷,此刻论剑台下人人看的聚精会神。
  那个一直跟随骨力啜的女子,四下打量了一下,趁无人注意,偷偷摸出人堆,悄悄往论剑台后面走去。
  不巧,谢琎一直时不时分神留意着她。见她离场,忙起身跟了上去。
  ·
  趁着热闹的劲,烟云客栈跑堂窦令芳没什么事做,也跑出来看热闹。
  女子趁窦令芳不备,一溜烟进了烟云客栈。收拾好东西,见情势大好,拎着包袱就要跳窗而走。谁知还未跳出去,不知走哪里钻出来个楞头小子,猛地将她衣服攥住,大声询问道:“前辈,你要上哪去?”
  女子心慌道,“你做什么拉拉扯扯的?你放开!”
  谢琎说:“前辈,你来太乙镇,不是要找独逻消漂漂亮亮的赢回来吗。还没比试,你要走哪里去?”
  女子包袱中露出半截铁剑,隔着包袱反手一劈,威胁道,“再不放开,信不信我——”
  谢琎倔劲上来,一股蛮力将铁剑从她包袱中拽脱出来。此一拽,一堆花里胡哨的瓶瓶罐罐皆尽跌落出来,有两三瓶碎裂在地,里头什么油、什么粉的满溢开来,满屋子充斥着胭脂头油的香氛味。
  他这一拖一拽,闹出好大动静。
  女子听得外头脚步传来,知道为时已晚,将那剑拖拽回来,擒在手中;瓶罐碎了不少,她心疼得都要碎了,却也得满脸堆笑的候着窦令芳带着几个黑袍客走进门来。
  窦令芳正想质问一句,一张嘴,被满屋子脂粉味呛得连打几个喷嚏,拿手扇了扇,皱眉道,“‘武曲’姑娘,您还挺爱打扮自个儿,倒是看不出。”
  谢琎鼻子嗅了嗅,也是满脸困顿。
  “哟,包袱都收拾好了,要上哪儿去啊?”窦令芳打量着,又问:“骨力啜没摸着榜,今年您是一分钱也拿不到,以后也做不了龙头这一行——对了,那日您还在我这赊了二两银子,还记得吧?”
  女子一笑,“我这不是,正要将自己有的这点子东西收罗收罗,找个解铺换些个银子吗?”
  “也不用。直接将那剑抵给我罢,毛飞廉打的玩意儿,也还挺值几个银子,”窦令芳垂着眼睛,略有些嫌弃的看了眼那些个瓶瓶罐罐,“别的,自己留着用吧。”
  女子略尴尬一笑,将剑奉给黑衣人,拢了拢包袱,径直出客房下楼去。
  黑袍客并不阻拦。
  谢琎慌忙追上去,刚追到门外,那女子脚程极快,早已择了一条背靠山脊的暗巷躲了进去。
  他自知追赶不上,驻足往巷道里看了一眼。
  回想江彤熟知终南山,曾告诉过他,太乙镇有不少小道可抄。
  正低头思索近路,但一道绯红身影从论剑台站起身来,影子一闪,便尾随那仓皇而逃地女子入了暗巷。
  窦令芳不知何时走近前来,和他一同立在门口,看向那暗巷方向,摇了摇头,道,“穷寇莫追。”
  话音一落,谢琎也几步跑没了影。
  ·
  女子遁入暗巷中,见四下无人,听见蛙声四伏,立刻吹了声口哨,道,“救我!”
  话音一落,忽地,自树叶底下,探出千余白色丝线,自她身下盘错在一起,交织成一张细密蛛网,将她包裹其间。
  忽地,周遭沙声大噪,像一股微风过境,渐次吹动树叶。
  女子便随树叶扰动方向,于猎于密网之中的猎物一般,被蛛网猛地举起,一拽而飞。
  刚飞出不过十数尺,不知从何处飞出两把刀,于空中打了个旋,便将那包蛛网精准剜落。
  白色蛛结在地上滚了几圈,那女子便被甩落出来。
  她回头瞥了一眼,但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红衣女子一收手,两把弯刀便似有眼,稳稳飞回她手中。
  正是裴沁。
  裴沁负着双刀,阔步上前。
  女子脸色煞白,汗珠似豆滚落,哑声大叫:“快快救我!”
  树丛上的沙沙声似风而来,裴沁双手一剜,瞬间从树丛中斩落十余只刚吐出丝的黑色蜘蛛。
  十余只毒物滚落在地,断作上百截,虽已身死,带腿的残肢仍不懈地蜷缩拱动着。
  女子盯着地上蜘蛛断肢,冷汗四下,绝望大喊:“马氓,你敢不救我!”
  一个男子声音于野林之中响起:“谁叫你擅自行动?别害得我也自身难保!”
  话音一落,沙沙声一卷而走,似一股落荒而逃的风,越逃越远,直至再无声响。
  她拽不断身上蛛丝,盯紧裴沁,往后退几步。
  裴沁一脚踩在她胸口,将她抵在地上,趋身上前,盯着她的脸仔细瞧了瞧。
  忽地眯起眼睛,扳着她的下巴往左一偏,拨开乱发,果真在耳后找到一粒她想找到的朱砂痣。
  裴沁冷笑一声,“裴若敏,果然是你。”
  话音一落,女子似认命一般,不再挣扎。
  裴沁直接上手,在她脸颊、发迹附近摸索。
  裴若敏挣扎了一下,道,“别,别……”
  裴沁摸到一处凸起,捏住,猛地一掀——
  掀出半张血肉模糊的脸。
  裴若敏猛地惊叫一声,苦苦哀求道,“师姐……”
  裴沁收手,冷冷道,“我不是你师姐。”
  裴若敏慌乱的摸了摸掀起一角的人面皮,慢慢将它抚平。
  闻声,脸上泪随之滚落。
  裴沁说,“你要扮,为什么不扮个像一点的?”
  裴若敏道,“扮谁?叶玉棠?”她冷笑道,“我不喜欢长她那样。”
  裴沁脚上力道一紧。
  裴若敏咳嗽两声,抹了抹泪,哀声说,“她曾是你师姐,可你曾也是我师姐啊。她有那么多人爱,可我呢?”
  裴沁心头一软。旋即又说,“我不像她,你亦不像我。她霁月风光,你心思歹毒,而我深信善恶有报。”
  裴若敏突然张狂地笑起来。
  裴沁道:“你笑什么?”
  裴若敏道:“你们人人都在等叶玉棠回来,可是只有我知道,她永远回不来了。哈哈哈哈哈哈,什么霁月风光,善恶有报。叶玉棠死了,真是报应不爽!”
  裴沁似是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紧接着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裴沁气急,索性她衣领揪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裴若敏一边笑,一边擦去咳出的眼泪,道,“她死了,我害死的。我害死你师姐,你倒是杀了我呀。”
  裴沁闻声,直接抽刀抵上她脖子,似乎也被逼得有点疯,大声道:“我不敢?我立刻就杀你!”
  她手上发了狠,一刀下去。
  忽地有人提着她手腕,将她提站了起来。
  裴若敏见到来人,用颤抖的手擦去眼泪,整了整头发,慌乱的朝他看去。
  来人沉声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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